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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的情感
愛情天梯(中篇小說)張寶同
第二天一清早,吃過早飯,劉三要帶著我和徐大媽去看望劉大伯。我要去街道上買些燒紙和香火。可是,劉三對我說,「我昨天就買好了。」說著,便把一個塑膠袋拿給我看。我一看裡面有燒紙的麻錢和紙幣,還有香火和鞭炮。我說,「還要帶個小盤子,給劉大伯送點吃的。」徐大媽說,「昨晚都準備好了。」我見徐大媽提著一個小竹籃,裡面放著一些點心、蛋糕、蘋果、香蕉、葡萄乾和開心果。這些都是我從重慶帶過來的,而且還有一個小酒杯和半瓶瀘州老窖。
即然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就直接上山。因為一連下了幾天雨,天才剛睛不久,上山的路還有些潮濕,有些地方還有點泥濘,但路還是比較好走。路上,我們也遇到了一些遊客,他們畢竟是來遊玩的,興致很高。因為徐大媽還是很悲傷,所以,我們一路上山都沒有說話,生怕哪句話說不好,會讓徐大媽難受。
從劉三家的山腳下朝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走了約有一公里處,來到了一個叫桫欏嘴的地方,杉樹林間,有一塊墳墓,這裡就是劉國江長眠的地方。石碑上刻著「劉國江之墓」。墳墓旁邊被遊客們撒著許多白色的花朵。在墳墓的前面還有人用白色的花朵堆成一個愛心的圖案。林中,空氣依然清新,流水依然清澈,桫欏林依然茂盛,劉大伯想必會非常地安寧。
但我記得徐大媽和劉大伯對我說過,如果他們中有一個人走了,就要埋在半坡頭山頂,另一個人要下山去住,等另一個人也離世了,就要和前面的人埋在一起。如果按照他們的誓言,他們死後應該埋在半坡頭的山頂。可是,劉國江卻被埋在了這裡。這讓我感到有些疑惑,但因為徐大媽在跟前,我不好向劉三問起這個問題。
我們點著香火,把帶來的食品放在一個小盤子裡,放在了石碑前。徐大媽還用小酒杯倒滿了一小杯酒,放在了小盤子裡。接著,我們就跪在墓前拜上三拜。然後,就開始燃放鞭炮。不過還好,徐大媽沒有放聲大哭,只是不停地擦著眼淚。放完鞭炮,就該離開了,可是徐大媽站在墳前不肯馬上走。於是,我和劉三就只好站在一旁等著。
這時,我問起了剛才要問的那個問題。劉三對我說,「自從我爸爸摔了那一跤後,人就不行了,我媽媽就不吃不喝,整天以淚洗面,還說等她百年之後,要和我爸爸一起葬在愛情天梯的盡頭,在另一個世界和我爸爸堅守他們的愛情誓言。可是,就在我爸爸走了之後,我們要上到山上修墓時,我媽媽又突然變卦了,她不同意把我爸爸埋在半坡頭的山上。她說那裡太遠,她要看我爸爸一次太不容易,要我把我爸爸埋在離家近的地方,她想來時就可以隨時過來看一下。所以,我們就把我爸爸的墳墓修在了這個地方。」
聽著這話,我覺得徐大媽改變主意是很有道理的。畢竟她已經82歲了,上一次山實在是太不容易,如果因為想上山看望老伴,就要走上一整天的山路,要爬那麼高的天梯,那實在是太不現實了。於是,我用贊同的口氣說,「還是修在這裡好,不論是你媽媽,還是你們兒孫們,以後來掃個墓,燒個紙也比較方便。」
劉三要帶著徐大媽下山回家了,我就對劉三說,「我還想再上一次愛情天梯,再去看看他們過去住過的地方。」劉三說,「好,你快去快回,晚上回來吃晚飯。」我說,後,就跟徐大媽和劉三分了手。
我走出密林,來到了愛情天梯的。我站在愛情天梯的處,朝著四周望了好一會,心中有股熱血在。劉大伯走了,五十年來一天也沒分開過的夫婦,從此陰陽相隔,天各一方;再也不能和心愛的人牽手在天梯盡頭;再也不能和心愛的人合唱《十七望郎》,大山從此將更加寂寞。劉大伯走了,留下了五十年朝夕相隨的侶伴,留下了6000級的「愛情天梯」,留下了感天動地的愛情經典。這個故事也許並不那麼浪漫柔情,並不那麼悽美哀艷,並不那麼慘烈決絕,但那樸實無華的相愛,那堅貞不渝的一生相守,足以令人感動流涕。這註定會成為我們這個古老民族愛情史上的一大經典。
我順著愛情天梯一路朝上走著,也許是因為時間較早,路上看不到遊客,我也走得很快,但每到一處景點,我都會細細地看著景點的介紹和周圍的風景,有些地方我乾脆用相機拍照下來。我想讓這次行程收穫得更多一些,為我寫小說積累更多的素材。但我首先要寫一篇遊記,向外界報道在劉大伯離去後的愛情天梯。
太陽很亮,透過林隙把斑駁迷離的光亮灑進了林中,林中風平氣涼,寂靜無聲。但一從林中出來,冷風就迎面而來,冷嗖嗖地吹在人的臉上。山路上落葉滿地,一片蕭條。走過獨木橋,翻過山崖雲梯,一陣快步,接近中午時分,我就已經上到了半坡頭的山頂。
山頂上一片破敗之色,烏鴉大片地飛掠上空,發出著呱呱的叫聲。屋子冷清清地坐落在原來的地方,但是人去樓空,門窗緊閉,靠近豬圈的那間我曾住過的房屋,本來是用一根樹幹支撐著的,不知何時已經倒塌,而豬圈那片起的簡易棚子更是沒了蹤影。所能見到的房屋就只剩下了劉大伯和徐大媽住的半邊臥室和堂屋了。屋前的地面上也長滿了很高的雜草,那隻狗和那些雞也不見了蹤影。到處顯出一副被人遺棄的悲哀與荒蕪。
我來到屋前,屋前的木門上被遊客用筆寫滿了各種留言。而在門旁的牆上卻貼著景區的一張非常大的宣傳畫。上面有劉大伯和徐大媽的畫像,畫像下是幾行介紹,上面寫著:上世紀50年代,在重慶江津區中山古鎮,20歲的農家青年劉國江愛上了大他10歲的徐朝清。他們攜手私奔至深山老林半坡頭。為讓徐朝清出行安全,劉國江一輩子都忙著在懸崖峭壁上開鑿石梯通向外界,如今已有6000級石梯,被稱為「愛情天梯」。
我順著小路下到溪邊,山泉還在一如既往地流淌著,但已經沒了往日的歡聲。也許是冬季了,地里已經荒蕪,長滿了雜草。雜草有一尺多高,把地里遮蓋得嚴嚴實實。地邊修的柵欄已被風吹人毀,看不出原樣了,估計野豬和猴子也不會再來這裡覓食和騷擾了。來到林邊,還能看到那石壁上懸掛著蜂箱,可是,那蜂箱卻像一件紀念的物品,默默地掛在那裡,卻不再會有人去理睬它了。
我一直沿著長滿半人高的荒草來到了山邊,這裡曾是劉大伯帶我看日出的地方。那噴薄壯觀的日出曾讓我驚嘆不已,欣喜若狂,可此時,再站在這裡看風景,到處都是一派陰沉沉和灰濛濛的景色。山邊的那些野核桃樹和野棗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地在風中無奈地搖擺著。我不知道是這裡的風景變了,還是我的心情變了。我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地陰冷和蕭條。
從山林里再次回到屋前的平地上,我似乎看到一隻黃狗朝著人們在叫著,一群土雞在草叢中覓食,一位老大爺在門前劈柴,一個慈祥的老太太在朝著遊客們喊著「要蜂蜜嘛,要土雞嘛?都是我們家真正自產的,沒有一點的污染。」這是一幅讓多少人憧憬嚮往的刀耕火耨男耕女織的畫景,也是他們兩位老人一生相愛難離的家園。突然,一群飛鳥從我的頭頂飛掠,把我一下從沉迷中驚醒,讓我再次看到的卻是一片灰冷和破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