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情感 第348章大地震（1.離婚的路上）

    大地震（中篇婚姻愛情小說）張寶同

    葉楠從未想到這會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當他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整個世界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模樣。這天是公元2008年5月12日，確切地說，是這天下午2時28分的那場大地震改變了所有的一切。

    地震快要發生時，葉楠和妻子魏華正好在濱江大道的一個路口邊上約面。五月的天空一片湛藍，午後的艷陽金光燦燦，抬頭望去，城外的山巒曠野滿目蒼翠，山花片片。從岷江河邊吹來的涼風清爽而濕潤。如果不是眼下這高樓林立，各種行人和車輛川流不息地從街道上吵雜般地駛往和路過，汶川五月的景致是很容易讓你夢境般地沉迷其中。

    但是，此時，葉楠正站在路口處一邊不住地看著手錶，一邊著急地朝著路東那邊望著。大概又等了十來分鐘，葉楠才看到有個中年女人不急不慢地朝著他走來。其實他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女人，只是覺得女人老是在朝著他張望。所以，他也就朝著迎面過來的女人望去兩眼。

    這女人約模三十五六歲，高高的個頭，穿著一身很刺眼的金黃色長裙，被風一吹，就飄動得很誇張。葉楠是搞美術創作的，他覺得金黃色是種很張揚很耀眼的色彩，一般只用在年輕貌美的女孩的衣裙著色上，如果中年或是老年人穿這種色彩，就必須要具有高貴與雅致的氣度，否則，不但會糟蹋了衣物，還會讓衣物把自己給糟蹋了。而且，更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女人還戴了一頂無沿紅帽子。這就讓當畫家的葉楠更是沒有好感了：這才真正是在人為地破壞風景，擾亂視覺。

    可是，當他嫌煩地避開目光，要把注意力投向自己等待的目標時，卻見那女人已經停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魏華。這讓他驚訝得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中魏華從來都是一個樸素而實在的女人，樸素實在地就跟最普通最實惠的那種瀘州老窖一樣，沒有什麼特別顯眼的包裝，也沒有太醇的酒香，但喝起來道是挺爽口的。可是，眼前的魏華卻把自己打扮得跟暴發戶似地，俗氣得讓他幾乎要昏倒過去。

    魏華把頭一歪，嘴一撇，說，「怎麼不認識，真是貴人好忘事喲！」

    葉楠用力地皺著眉頭，說，「你看你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樣子了，還嫌別人認不出來呢。」魏華說，「是啊，我的樣子不中看，沒那個小妖精好看。」

    一聽這話，葉楠不但皺起了眉，而且眼珠子都瞪了出來，說，「你怎麼罵人呢？」魏華橫眉冷對說，「咋了，戳到你的心窩上了?」然後，把腰一叉，罵道，「別說罵她，要是她在跟前，我非把她的臉抓破不可，看她還要不要臉了。」

    他倆人的喊喊叫叫，引起了不少行人朝著他們張望和觀看，那種好奇與鄙視的目神就好象是在看著站街女與嫖客在討價還價談生意。

    葉楠畢竟是文化人，在縣裡多少有些名氣，不願意讓別人認出自己，就沒好氣地對魏華說，「好了，咱們吵來吵去到底有啥意義？」說著，便把表朝她一亮，說，「不是說好了，一點五十在路口會面，兩點整到法院辦事。你看看現在都到啥時候了。」

    魏華把鼻子一橫說，「我這是來了，如果我不來呢？你有啥轍？」葉楠泠然一笑說，「你可以不來，但法院也會做出判決。」魏華強辯說，「那不見得，我要是不同意，法院照樣不會判決。」葉楠說，「你當這法院真成了你家的法院了？啥事都由著你了？」魏華說，「由不由著我，你可以到時看結果。」葉楠忿忿地說，「好，那咱們就看結果。」

    說著，倆人便朝著法院那邊走去。街道上涼風習習，金光燦燦，車輛行人一如既往地在道路上駛過和穿行著。似乎對他們兩人發生的事情一點也無動於衷，漠不關心。

    本來，倆人應該走在一起才是，但葉楠嫌魏華的衣裙和帽子太扎眼太俗氣，怕污染了自己的市容，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就跟魏華保持著十多米的距離。可是，他走在前面卻還有些不放心，生怕魏華一堵氣或是一耍橫，乾脆就不跟著他去了。所以，他一邊朝著前面走著，一邊不停地回過頭來看著魏華。因為他們鬧離婚的事已生硬地扯了兩年多了。按法律條文要求離婚的雙方必須分居兩年，法院才能准判。而且崔美瑩已經懷孕五個來月了，如果他們不能結束婚姻關係，他和崔美瑩就不能結婚。崔美瑩以後即使生了孩子也是非法的。

    魏華走了一會，突然地停了下來，說自己的胃病又犯了。說著，便用手捂著左腹部，一下子蹲在了路邊。葉楠怕的就是女人的這一招，於是，他趕忙走過來，想用尖刻冷漠的話語刺刺她，「怎麼，你又想耍賴？」

    可是，他走到跟前，看到魏華蹲在路邊皺著眉頭呻吟著，一臉的痛苦和汗水。這讓他的心頓時軟了下來。他知道魏華確實有胃病，有時疼起來就大哭小叫，要到醫院裡打吊瓶。於是，他馬上蹲了下來，關切道，「怎麼了，我帶你去醫院？」說著，便起身站在路邊開始招手擋車。

    可是，他一連擋了幾輛車，都因車裡載客而沒有停下來。葉楠就只好把魏華一邊拉著一邊扶了起來，準備把她帶到不遠處的一家私人小診所里吃上點藥，再躺上一會。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天邊一陣轟轟隆隆沉悶般的巨響，隨即便是天崩地裂，地動山搖，街道兩邊的樓房開始一片片地坍塌和倒下，四處砸落下來。甚至有座散了架的四層樓房被折斷成了兩半晃晃悠悠地傾落下來，就坍落在他們的眼前。

    跌倒的葉楠從地上用力地爬了起來，再朝街道上看去，只見齊整寬敞的街道上已堆滿了一堆堆倒塌的水泥板和殘牆斷壁。人們驚恐地呼喊著尖嚎著從尚未倒塌的建築物中跑出，穿過濃密升騰的塵土，死命一般地朝著街道上寬闊一些的地方跑去。

    此時，整個縣城上空已被四面群山山崩地裂所揚起的塵土所籠罩，黃塵滾滾，遮天蔽日，整個縣城頓時昏天黑地，陰暗無光，如同人世的末日已經降臨。

    葉楠拉著魏華的手拼命地朝著人們蜂擁而去的方向跑去。這段街道雖然也有一些被強震震塌的樓房，但整個街道卻並未被倒塌的房屋所堵塞，所以，人們倉皇地從倒塌的房屋旁跑過，很快就來到了街頭的橋邊。水泥橋位於城裡與城外的交匯處。這裡有一大片平坦的開闊地，沒有任何建築物。

    當葉楠拉著魏華跑到城邊的水泥橋邊時，寬敞的橋上和開闊的草地上已難民般地擁滿了驚惶失措的人們。這些人幾乎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和一些年輕女人。他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驚魂未定地抬著頭望著從山頂滾落的石塊和不斷散落升騰的塵土，慶幸著自己死裡逃生大難不死。

    葉楠一邊喘著氣一邊急忙從西服兜里掏出手機給崔美瑩打電話。可是，手機沒有一點聲音。他一連撥打了幾次都沒有聲音。這時，旁邊的一位中年人對他說手機訊號已經中斷了。

    可魏華卻在一邊心急火燎催著他說，「快給莉莉打個電話。」可葉楠把手機朝她搖了搖，說，「不行，沒訊號。」魏華幾乎要哭了出來，說，「那咋辦呀？」葉楠說，「那有啥辦法？」因為縣中離這裡還有很遠一段路。魏華就說，「咱們快去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