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汐客棧一樓大堂之中人聲鼎沸,偌大的堂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大桌,幾乎每桌的周圍都坐滿了賓客,肩上披著抹布的店小二們滿頭大汗地穿梭在桌子與桌子之間狹窄的過道中,縱橫交錯的過道之中經常會有人閃躲不及而撞在一起,不過這也練就出了這些店小二們不俗的『身手』,尤其是他們端著滿滿一大盤菜餚之時,穿梭在這些狹窄過道之中的身影竟是異常靈活,經常看到掌柜暗地裡捏一把冷汗,生怕這滿滿一大盤菜餚會傾灑到旁邊賓客的身上。
要知道能來潮汐客棧打尖住店的客人,十之*都是有點來頭的,說白了哪個他們也得罪不得,尤其這還關乎著潮汐客棧的金字招牌,掌柜為人處世一直十分圓滑,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這位大爺,要不然我找兩個夥計幫你把這些酒送上去吧<="r">!」此刻,老掌柜正站在賬台旁一臉擔憂地望著一口氣將五大壇酒抱在懷裡的殷喜,兩隻胳膊一個勁地在旁邊懸空著舉著,似乎是想替殷喜護著懷中壘在一起的大酒罈,生怕殷喜一個抱不穩酒罈會砸在地上,口中更是連連勸道,「這位大爺,你這樣太危險了……」
「沒事!」殷喜的整個上身幾乎都被這壘在一起的五大壇酒給擋住了,他勉強歪著腦袋透過酒罈的側面望著地面,大大咧咧地說道,「我們家主子不喜歡陌生人上去打擾,告訴你的夥計,沒事別往三樓跑,惹得我們家主子不高興了,當心老子把你這店給砸了!」
「那是那是!」老掌柜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陸大爺』究竟是什麼來頭,不過只看他們宴請的對象是龐賀,再加上包下整個三層的大排場,精明的老掌柜就已經猜到了這絕對是個自己惹不起的主,於是趕忙點頭諂笑著滿口答應,「那大爺你慢著點!」說著老掌柜還對著在堂中忙活的小二們呼喊道,「都幫這位爺看著點路,別瞎了狗眼似的亂跑,若是撞到大爺我饒不了你們!」
「好嘞!大爺你裡面請!」小二們痛快地答應一聲,而後便紛紛側身讓開了過道,好讓抱著五大壇酒的殷喜順利通過。
殷喜正要抱著五大壇酒搖搖晃晃地在大堂之中穿行而過,中間也曾不經意地撞倒了一些正在吃飯的賓客,有些脾氣不好的本想發怒的,可回頭一看到殷喜這彪悍的體格和腰間挎著的鋼刀,一個個又將到嘴邊的呵罵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畢竟大家出來吃飯是找樂子的,不是來找麻煩的,因此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倒也沒人和冒冒失失的殷喜斤斤計較。
「哎!都讓讓啊,別弄翻了大爺的酒!」殷喜就這樣晃晃悠悠地朝著樓梯走去,此刻他根本就看不清前邊的路,甚至連腳下的台階都看不清楚,只能勉強憑著感覺一步步地往上爬著,他一邊走還一邊滿口嚷嚷著,「讓讓啊!都讓讓……」
「哎呀!」
咣啷啷……嘭……
就在殷喜快要踏上二樓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一個突然從樓梯口閃身而出的黃色身影一個沒躲過,便撞在了殷喜抱著的酒罈上,殷喜根本就不曾看見前邊有人,於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身形一個不穩便踉蹌著朝著一側歪倒而去,而與此同時他懷中的五大壇酒也順勢脫手而出,伴隨著一連串的酒罈破碎的脆響,頃刻間五大壇酒便是無一倖免全部摔碎在樓梯上。
「你他……」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啊?」然而,還不等殷喜開口,一道夾雜著慍怒的女子斥責聲便是陡然在殷喜的面前響起,直到此刻殷喜才抬起頭來看清面前剛剛自己所撞倒的這個人。
這是一個年約二十歲上下的姑娘,鵝蛋臉略施粉黛看上去格外清秀,彎彎的眉梢如同兩道柳葉,炯炯有神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正怒瞪著殷喜,高挺地小鼻子緊緊地皺著,紅唇齒白地一張櫻桃小嘴此刻正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她身著一襲黃色裙袍,身材倒也被包裹的玲瓏有致。此女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但卻也絕對算得上是面容姣好,尤其是雙眼之中始終透著一股猶如孩童一般的清澈之意,其中似乎沒有蘊含一絲雜質。而殷喜在看到這個姑娘的第一眼,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原本到嘴邊的髒話也被他不由自主地給咽了回去,只是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姑娘。
「喂!」黃衣女子見到殷喜有些愣神,不由地黛眉一蹙,繼而嗔怒地說道,「我在和你說話,你剛才撞到我了,現在裝什麼傻啊?」
「啊?」殷喜被姑娘的聲音陡然喚醒過來,繼而他先是面色慌張的左右看了一眼,此刻幾個店小二已經衝到了跟前七手八腳幫忙收拾起來,殷喜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繼而愣愣地說了一句,「那個姑娘……對不起啊……」
看著殷喜這副愣頭愣頭的模樣,那黃衣女子竟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而她這一笑更是令殷喜的臉色一陣莫名的泛紅,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此刻竟是表現出這副扭捏不堪的樣子,別說是這個黃衣女子,就算是周圍一些看到這一幕的賓客也跟著不住地鬨笑起來<="l">。
「算了!原諒你了!」黃衣女子眉梢一挑,繼而古靈精怪地調侃道,「誰讓你只是一根木頭呢?」
「月兒!怎麼了?」就在此刻,一名青衫的年輕男子正好走了過來,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殷喜,繼而便將目光投向了這名黃衣女子。
「沒事!哥,我們走吧!」黃衣女子不經意地笑了笑,而後她便蹦蹦跳跳地繞過殷喜朝著樓下走去,那名青衫男子再度看了殷喜一眼之後,便也不再多言側身跟了下去。
而黃衣女子在繞過還在發愣的殷喜身旁的時候,還不忘逗趣地留下一句:「再見了!木頭!哈哈……」
一直到那個黃衣女子離開了潮汐客棧之後許久,殷喜都一直愣愣地站在樓梯口處不明所以地發著呆,若不是後來陸文才下來找他,只怕他的腦海之中還會一直縈繞著剛才黃衣女子的那句「木頭」吧!
相對於樓下的小插曲,身在三樓雅間的陸一凡等人並不知道,或許應該說此刻無論周圍發生什麼事情,只怕都難以轉移此刻身在雅間內的眾人的注意力吧?
從剛才龐賀認出陸一凡開始一直到現在,龐賀整個人都一直處於一種難以名狀的緊張和忐忑之中,他在和陸一凡頗為生疏地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被陸一凡請入席中,此刻同桌而坐的除了陸一凡和龐賀之外,還有韓靈兒、柳三刀、紀原、謝雲這幾個曾經在封城見過面的老朋友,而龐賀這邊有資格和他一同入座的卻只有馬權一人而已。
而最有意思的是此刻無論是在陸一凡的身後,還是在龐賀的身後,都站著十幾個手持刀劍的人。這場氣氛極其微妙的潮汐宴讓龐賀的心底始終如壓著一顆巨石一般,就快要壓抑地透不過氣來了。
「來來來,我來敬陸公子一杯!」馬權見到陸一凡和龐賀除了剛見面的蒼白寒暄之外便是誰也沒有再主動說話,他便主動舉起酒杯,笑容滿面地對著陸一凡笑道,「陸公子大名如雷貫耳,今日能有幸親眼見到公子真容,實在是馬某三生有幸啊!」
對於馬權的敬酒,陸一凡並沒有理會,他的目光一直在直直地注視著有些坐立不安的龐賀,口中淡淡地說道:「不急!今日是我與龐城主故友重逢,就算是要喝酒也理應和龐城主先喝這第一杯才是!」
「對對對!」馬權一邊陪笑著,一邊伸手連連拍打自己的腦門,口中更是連連自責道,「看我這榆木腦袋,真是老糊塗了!哈哈……該罰該罰!」說著馬權竟是在場面異常尷尬的氛圍之中,自己有說有笑地唱起了獨角戲,最後自己竟是罰了自己一杯。
「呵呵……」龐賀終於主動開口打破了僵局,他先是奮力調整了一下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繼而面色略顯僵硬地對陸一凡笑道,「想當初若沒有陸公子賞識提拔,又豈會有我龐賀的今天!在此,我先敬陸公子一杯!」說著,龐賀便端起手中的酒杯主動敬向陸一凡,而陸一凡也很給面子,笑著端起酒杯回敬了龐賀一下。
同飲一杯之後,陸一凡淡笑著說道:「我知道龐城主你現在正在想什麼!也知道你為什麼見到我之後會如此忐忑不安<="l">!」
陸一凡此話一出,龐賀的眼睛當即一亮。
「我如今乃是朝堂重犯,搶親、越獄、殺人,無論哪一條罪狀都夠我陸一凡死上好幾次了,領皇陛下親自下令緝拿我,凡是聖域地界又有哪個城池沒有收到通緝告示呢?」陸一凡輕聲說道,「如今你我身份地位不同了,你是領皇之臣、是這西皇城的主子,官拜西皇侯,位高權重!而陸某則淪為越獄在逃的犯人,按理來說你見到我應該抓我,然後把我綁送回金陵城才算盡職!所以此時此刻,你與我同桌而坐感到極不自然,甚至異常尷尬!龐城主,不知道陸某說的對不對?」
「這……」龐賀此刻的面色看上去竟是有幾分蒼白,他的手中一直在把玩著酒杯,且不說他與陸一凡的交情如何,單說陸一凡身邊的這幾個高手,哪個不是他親眼見證過的亡命之徒,若是他現在有膽子說出半點忤逆之話,憑他和他的這十幾個手下,別說是抓住陸一凡,就連保住自己的小命都是痴心妄想,越是如此,他便越要再三斟酌,不敢輕舉妄動,「實不相瞞,如今聖域大戰在即,藍世勛在北疆起兵造反,聖域教主也默許縱容各大宗門為非作歹,整個聖域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我這個西皇城主不過只是個虛名而已,談何位高權重?陸公子是我龐賀的大恩人,是我的伯樂,更是我龐賀最欽佩的朋友,我又豈會因為一紙通告而背離我與陸公子之間的情分呢?」
「對對對!城主大人一直和我們這些手下說,當年在封城陸大人是何等的英勇睿智,帶領城主大人一起對抗勢力龐大的樓宗,陸公子與城主大人在一起出生入死,早就結下了萬年不破的情義!」馬權一直在一旁連連恭維道。
「當年?」謝雲冷笑道,「至今好像還不到兩年吧?如今真是物是人非,這才短短的時間不見,當年那個鐵骨錚錚、為人坦率、敢打敢殺的龐將軍,如今卻是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為人處世如此圓滑的城主大人!若不是龐城主你的長相沒有什麼變化,我還真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被謝雲這麼當面嘲諷,龐賀的臉色當即變得有些難看起來,自從他當上西皇城主之後,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沒人敢跟他這麼說過話,就連皇宗派人來收錢也是和顏悅色的。如今被謝雲這麼冷嘲熱諷,龐賀的心裡當然有些不痛快!不過此事若是放在封城時期的他,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心有芥蒂的。
「謝兄弟說笑了!不是龐某變了,而是眼下的局勢讓龐某不得不變!」龐賀心有無奈地苦笑道,「這個城主比當年的城軍統領要難做多了,我若不變,只怕難以苟活至今啊……」
「現在龐城主的手不握刀了,而改成拿扇子了!」紀原輕聲說道,「住的也不是駐軍大營了,而變成了西皇侯府!身邊圍繞的不再是同生共死的將士,而換成了成群的美妻艷妾!說話也不再是直來直往,而變成了永無休止的繞圈子!如此的龐城主,一也不再是一,二也不再是二,黑也不再是黑,白也不再是白!就像龐統領以前一心忠於領皇,一心報效聖恩,兢兢業業為了封城百姓不惜肝腦塗地,可如今龐城主卻對皇宗馬首是瞻,不惜背棄道義而對百姓加以重稅,為了能保住自己而不惜出賣全城百姓的血汗!說實話,我真不知道該說龐城主這種變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原來……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龐賀此刻的臉色漲紅,就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被人當面給揭穿一樣,雖然龐賀這段時間變了很多,但他骨子裡始終還是那個有血有肉的統兵將領,就算他能刻意地改變自己的為人處世,但本性又豈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呢?
「滿城風雨無不在訴說著城主大人的豐功偉績,怕是我們不想聽都不行!」韓靈兒淡淡地說道,「不過龐城主盡請放心,我們自己都是領皇緝拿的逃犯,當然也沒有資格來向你興師問罪,今日找你來只是想找當年的老朋友來敘敘舊,只不過看樣子龐城主似乎並不怎麼高興見到我們<="r">!」
此刻龐賀望著滿桌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口中卻是又苦又澀,根本就提不起半點食慾。
「不管怎麼說,我龐賀能有今天都是因為陸公子的厚愛,我龐賀就算變得再怎麼市儈,也斷然不會變成一個恩將仇報的小人!」龐賀低著頭,手裡緊握著酒杯,臉色漲紅地說道,「既然你們來了西皇城,那西皇城就是你們的家,我龐賀一定竭盡所能的給予你們一切所需要的東西!」
「龐賀!」陸一凡終於直呼了龐賀的大名,而他這一聲呼喊也令龐賀猛然抬起頭來,兩隻眼睛也在不住地顫抖著,此時此刻陸一凡的這一聲呼喊令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在封城的時候,「我很高興剛才看到了我那位老朋友依舊存在的影子!人都會變,變不可怕,可怕的是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而很顯然你並沒有那樣!」
馬權一臉疑惑地望著陸一凡和龐賀二人,他沒有經歷過封城的事情,自然不會體會他們之間到底有多深的情分,只是一臉狐疑地東張西望著,似乎是在觀察陸一凡身邊的這群人。
「陸公子……」
「一凡!」就在龐賀剛要張口的時候,陸俊突然從門外閃身進來,一臉凝重地說道,「客棧外邊突然聚集了數百城軍,他們已經將客棧團團圍住了,看樣子好像是沖我們來的?」
陸俊此話一出,陸一凡和龐賀的臉色同時一變。柳三刀、紀原、謝雲和站在後面的楚鼎、秦清羽、羅秀等人已經情不自禁地將手放在了兵刃之上,臉色一瞬間也變得冷厲起來。陸一凡先是揮手打斷了他們的動作,繼而用一抹詫異的目光看向龐賀,眉頭微微皺起,難以置信地低聲問道:「難道你要殺我?」
「我……」龐賀被陸一凡這麼問也不由地愣了一下,他先是左右顧盼了一下,而後猛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向下望了一眼,待看到樓下滿是持刀帶劍的城軍時,眉頭也瞬間皺成了一團,他猛地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馬權,用一股陰沉的聲音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這……」馬權猝不及防之下也斷然不敢承認自己所為,只能訕訕地打著圓場,「可能是城軍統領見到城主大人來了潮汐客棧,擔心會有危險,所以才派人前來保護吧……」
「你現在就下去,讓外邊的所有城軍給我滾回去!」龐賀怒聲喝道,「再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擅作主張調兵來此,查出來之後不必問罪,直接斬了!」
「是……」馬權嚇得趕忙轉身朝樓下跑去,哪裡還敢在此地停留片刻?
「陸公子,我……」
「我信你!」不等龐賀開口,陸一凡卻是衝著他面色誠懇地笑了笑,「誤會一場!」
聽到這話,龐賀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只見他端起酒杯,對著陸一凡遙敬道:「哈哈……陸公子剛到西皇城,肯定有諸多地方需要我龐賀幫忙的,剛才你還沒說都需要些什麼?不必跟我客氣,西皇城現在我說了算,陸公子想要什麼只管張口便是!」
面對著自信滿滿的龐賀,陸一凡幾人不禁相視一笑,而後還不等龐賀把酒送入口中,柳三刀戲謔的一句話卻讓龐賀手中那已經貼到嘴唇的酒杯,再度被他放了下來,而與此同時龐賀臉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凝固起來。
「我們想要的是……讓皇宗滾出西皇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