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不見,祝奶奶已經躺在榻上,臉頰已經漸漸消瘦凹陷了一些進去,精氣神兒早已不如往昔。
仿佛一日之間,就老了十歲。
房中除了老太太,還有高麗君,正在用濕毛巾給老太太擦手。
「孩子,你來啦。」
祝奶奶一看見賀蘭芝,就雙手撐著想要起身。
賀蘭芝連忙攙扶著她:「奶奶,您快躺下。」
「今日叫你而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祝奶奶聲音有氣無力。
「孩兒啊,你本來就是陰差陽錯才嫁進相府的,今時今日祝家所遭受的一切,全都不關你的事。」
賀蘭芝喉嚨有些發緊。
其實,祝奶奶是她最不敢面對的人。
祝家其他人再如何,可祝奶奶卻是曾經看著她長大的。
她還記得五歲時,她阿娘不准她吃糖,為此還罰她跪過。
於是,她就翻過院牆去隔壁祝家。
那時候,祝成海早已去京城做官兒了,因為在京城還沒有站穩腳跟,所以沒有接祝奶奶一同去京城。
每次她一去祝家祖屋,祝奶奶便給她做糖醋排骨、糖醋魚、拔絲地瓜
總之許多帶甜口的菜,老太太都會做給她吃。
等她娘找到她,老太太也會笑呵呵的說,這些都是菜,不是糖,孩兒偶爾吃一兩次不打緊。
小時候的記憶翻湧而出,賀蘭芝雙眸紅得不成樣子。
她眨了眨眼睛,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奶奶」
「你這孩子,怎麼好好說著話還哭了呢。」祝奶奶咧開了已經掉了好幾顆牙的嘴,艱難的抬手給她擦著眼淚。
賀蘭芝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只能吸了吸鼻子:「您對我這麼好,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
「你這孩子怎麼犯傻呢。你在奶奶眼裡,永遠都是那個愛吃甜嘴兒的小丫頭,奶奶是大人,奶奶不需要你報答。」
祝奶奶慈祥的望著她,「只盼著你將來能找個好人家。」
「謝謝奶奶。」
賀蘭芝心中感動不已,她最怕面對的人,卻是最真心待她的。
從不計較得失。
祝奶奶現在沒什麼精神,只說了幾句話就睏乏了。
賀蘭芝和高麗君從老太太房中出來,她擦乾了眼淚:「你怎麼在祝奶奶這兒?」
「祝李夫人搬離了祝家,我聽月姑說祝成海和祝奶奶如今在府中,沒有人照顧。所以沒有跟姑娘你打招呼,就先來了。」
高麗君攏了攏袖子:「其實,前院兒最近發生的事情,老太太心裡是明白的,但她並不怪罪你。」
「她只是擔心,你會自責,更是擔心如果自己突然有一天撒手人寰了,沒法跟你說上話。」
賀蘭芝好不容易止住的淚花,差點又湧現。
高麗君拍了拍她的背:「雖然我作為一個外人,並不知道祝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些事就如天邊烏雲,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嗯。」
賀蘭芝與她寒暄了幾句,才帶著自己身上的包袱離開祝家。
臨走前,她深深看著祝家的牌匾。
幾個小廝在門前架著竹梯,小心翼翼將牌匾取了下來。
聽說已經有人打算買這院子了。
街道熱鬧非凡,這座困著她許久的牢籠,終於在這一刻打破。
忽然,賀蘭芝身子晃了晃,一陣陣暈眩隨之傳來。
她扶著門柱子站穩身形,可很快那暈眩的不適又消失了,不知是怎麼了。
謝無痕迎面而來,正好瞧見她身子搖搖欲墜,於是將她攙扶到了不遠處的茶棚休息。
「你還好嗎?」他溫聲問,斟了一杯熱茶給她。
溫熱的茶水順著口腔喉嚨一路滑落,她才稍微緩過來些:「還好,不是什麼大事。也許是現在酷熱難耐,有些暑熱。」
謝無痕坐在了她對面,面冠如玉眸中夾雜著些許擔心:「正巧我要入宮一趟,你與我一同去吧,叫太醫給你瞧瞧。」
「不用了。」賀蘭芝哪裡敢勞煩宮裡的太醫,「對了,你去宮裡,是為了什麼事?」
謝無痕垂眸:「不是什麼大事。」
賀蘭芝隱約猜到還是祝家或者是他母后的事情,便沒有再多問。
只輕聲道:「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與你站在同一條線上。」
曾幾何時,她是為了自己活命。
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情緒會隨著謝無痕而波動。
謝無痕輕握她的手,那雙本該如平常一般淡漠的眼眸,此刻卻好似盛滿了漫天星河:「你放心,我定會對你負責。」
「莫非你想?」
「不會太久了。」謝無痕手中撥動著佛珠,「我讓冷劍為你買了一處宅子,你這段時間先委屈住著。」
兩人為了避免尷尬,故而一直沒有提起那件事。
現在被他們一直逃避的問題終於再次被擺了上來,賀蘭芝有些不忍心:「小師父要好好考慮清楚。」
「妾身在京城聲名狼藉,又是剋死了前夫的克夫命。」
謝無痕啞然一笑:「那貧僧更要試一試,傳說中的克夫命是不是真的這麼厲害。」
「好了,你快去宮中辦你的事情吧。」賀蘭芝也不與他多說了,以免耽擱他的正事。
謝無痕目光堅定,輕聲說:「等我回來。」
「好、」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賀蘭芝心情有些複雜。
其實她早已做了打算,她這輩子不會再嫁人了,她只需要握緊青絲坊這一家鋪子就行。
只是沒想到,謝無痕竟然會對她發下這樣的誓言。
一想到那天他體溫灼熱,幾乎要將她燙傷
賀蘭芝耳尖就泛起一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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