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內你會死,請努力活下去。】
莫白望著眼前漂浮著的血淋淋的大字,陷入沉思。
她沒有遇到詭異事件的恐慌,也沒有即將死亡的恐懼,畢竟她剛剛經歷過一次死亡。
五年前,年僅十八歲的莫白,在高考後的畢業旅行途中,遭遇了一場天災。
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地震引發了山石滑落,莫白被滾落的山石砸中,雖然僥倖保住一條性命,但脊柱和內臟都受了重傷,致使她在之後的五年中癱瘓在床,且時刻承受著臟器功能衰退的痛苦。
莫白堅持了五年,終究是撐不下去了,現代醫學也無法再維持她的生命。
在經歷了不良於行的煎熬、病痛的折磨、面對死亡的恐懼後,莫白終於對一切釋懷,坦然地面對生命的逝去。
可就在她剛剛合上雙眼,停止呼吸後,下一秒她便再度睜開雙眼,就見這一行血紅的字映入眼帘。
面對血字中的死亡威脅,莫白的第一反應僅是有些為難。
畢竟要對死亡釋然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她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面對死亡,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活過來,還要在短期內再面對一次死亡,這有點太折騰人了吧?
不過莫白沒有為難太久,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意外的舒適。
她深吸一口氣,肺葉張開,很輕鬆地吸入大量空氣,沒有胸痛氣短,沒有呼吸困難,不需要使用呼吸機,她就能正常自如地大口大口吸氣,她的肺部相當健康!
不僅如此,常年脹痛的胃、總是抽痛的肝臟、經常酸痛的腰和時不時絞痛一下的心臟,此刻都安分地、正常地工作著,她的身體狀態仿佛回到了事故前,她感受到這五年間從未有過的輕鬆。
莫白心中生出一絲竊喜,她試著站起來,可惜雙腿還是無知無覺。
她依舊坐在輪椅上,沒有辦法直立行走。
可沒關係,她已經如此健康了!
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態遠比之前好,莫白開始重視起這行血字來。
原本她覺得死就死吧,無非是把經歷過的事情再重複一次,此刻她卻是不由自主地盯著「三天」這個時限,希望這個時間儘可能延長下去。
畢竟她從未如此「正常」過,那能跑能跳不會痛的日子,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莫白又將視線落在「請努力活下去」這幾個字上,她仔仔細細反覆品味,從字縫裡品出「只要她躲過死亡威脅,還能健康更久」的意思來。
為了「努力活下去」,莫白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她的死亡已是確切無疑的事情,五年的不良於行不是夢境,臨終前醫生搖頭說「抱歉」的樣子也不是夢境,死亡時意識散去的感覺更不是夢境。
那現在呢?是她臨死前不甘心的夢境嗎?
莫白望著自己那雙充滿生機的手,確信此時此刻也不是夢。
五年間,她做過太多身體突然康復的夢,也經歷過太多次清醒後的失望。她能夠明確地認清,現在的處境絕對真實。
「活下去」這三個字,為莫白早已枯竭的靈魂注入了全新的力量。
她要活下去!
沒有去思考她究竟遇到了何種神奇事件這種多餘的事情,在三天的時限中,莫白不需要考慮這麼遙遠的事情,她決定著眼當下。
當下最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會死?以何種方式死去?人為還是意外?如果是意外,為什麼有三天如此明確的時間?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亂麻般攪亂著莫白的思緒,不過她沒有慌亂,而是從最基本的線索找起。
時間、地點、人物,是線索的最基本要素。
莫白環視四周,發現這個房間與她生前居住的一模一樣,是個整潔的單人公寓,室內物品很少,只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台電腦,一張可以輔助病患起身的電動床,一個簡單灶台,上面放著一個單人用的小電鍋。
莫白轉動輪椅來到衛生間,衛生間很大,裡面有一個殘疾人輔助馬桶,和她家裡的一樣。
她所坐的輪椅也是她用了數年的輪椅,連扶手上的磨損都是一致的。
這裡似乎一比一還原了她生前的場景。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書桌上原本應該放著一套新買的化妝品。
那是她在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後買的。
死前,她請來她最好的閨蜜為她化妝。
閨蜜是個美妝主播,雖然年輕但化妝技術高超,莫白請她幫自己還原生命最健康時的樣子。
莫白不想一臉憔悴的死去。
經過閨蜜的巧手,莫白看起來就像十八歲那年那麼健康,鏡子中的她充滿了生命力,而她的身體卻那麼虛弱無力,整個人有種極致的殘缺的美。
如果有人能把當時的莫白畫下來,那幅畫一定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化好妝後,莫白送走淚流滿面的閨蜜,坐在窗前,望著逐漸落下的夕陽,一個人安靜地感受著生命力的不斷流逝。
回想起這一幕,莫白轉動輪椅來到鏡子前,鏡中的她和死前一模一樣,那妝容仿佛長在了她的臉上,成為了她真正的相貌。
莫白洗了把臉,妝容並沒有卸掉。
粉底帶來的白皙膚色成為了她真正的膚色,淡淡的腮紅也變成了她面頰的紅潤血色。
一切一如生前,一切又處處透著詭異。
若不是已然經歷過人生最大的恐懼,莫白此時只怕會驚恐無措,尖叫著撥打報警電話求助。
好在此刻她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東西了,哪怕前方儘是未知,對於莫白而言,也是「得到」的未知,而非「失去」的未知。
她很想知道,三天後若是能活下來,她會得到什麼?有沒有可能是更加健全的身體?
莫白的手無意識地撫摸了下那雙殘缺醜陋的腿,心中沒有驚恐,只有期待。
她扶著輪椅來到窗前,天色與她死前一致,正是日暮西沉之時,夕陽落下,天邊只剩一抹血紅的雲。
莫白翻了翻衣兜,上衣口袋裡竟然還有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時間是18:59分。
她醒來後大概混亂了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她的生命還有71小時30分,這段時間內,她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危機不知會從何處到來。
莫白有種被時間扼住喉嚨的緊迫感,她連忙打開手機,尋找更多的線索。
手機的款式和她的手機相同,裡面的信息卻截然不同。
這個手機很乾淨,只有信息、相機、相冊、聯繫人、通話、聊天軟體等幾個必須的app,其他app都被刪了個乾淨。
莫白首先打開簡訊,裡面只有一些看起來像廣告的消息,比如什麼「節日大促銷,八點五折優惠」「尊敬的會員,恭喜您抽中了xxx別墅七天居住體驗」「【xx網】您的手機驗證碼為」「xxx院溫馨提示,您獲得了」「寵粉福利」等,零零碎碎的加起來有上百條,莫白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這些信息,感覺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
隨後她打開了通訊錄,裡面只儲存了「媽媽」「爸爸」「未知」三個號碼,莫白一一撥打過去,都無法呼出。
「既然有聯繫人,就代表可以聯絡,現在沒辦法撥通,或許是某種條件還沒達成。」莫白心中暗暗想道。
常年臥病在家,莫白靠著自學大學課程、閱讀心靈雞湯類書籍和懸疑推理驚悚小說來打發時間,她的身體已經廢了,她不想讓大腦也跟著衰敗下去。
身體沒有那麼難受時,她還會打一些驚悚解謎類的遊戲。
她此刻遇到的事情,和她常玩的那些遊戲有不少神似之處,莫白也將此時的境遇想像成一個有時限的死亡遊戲,有條理地分析著。
「活下去」是最終任務,死亡威脅是阻礙她完成任務的關卡,手機中出現的聯絡人,就有可能是令她死亡的人,或者能夠幫助她的人。
由此可以推測,這三位聯絡人,不僅有聯絡次數的限制,還必須在特定時間特定條件下,才能聯絡。
莫白暫時放下撥打電話的想法,打開了聊天軟體。
軟體里除了公眾號信息和新聞外,只有父母的噓寒問暖。
「吃了嗎」「身體怎麼樣」「最近降溫,多穿衣服」
莫白看著和媽媽對話框中那些簡單又小心翼翼的話語,險些流下淚來。
她是自己搬出來的。
事故發生後,父母拼盡全力救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莫白感動於父母的關心,又心疼父母。
她在深夜裡疼得睡不著時,經常聽到父母房中傳來隱隱的哭聲。
她的家庭還算寬裕,父母吃力地承擔下她的治療費用,但總不至於傷筋動骨。
真正的難處是一個不良於行的人待在家中,每看到她的傷口一眼,對父母都是一種精神傷害。
莫白要強又心疼父母,在知道身體絕無可能恢復,只能靠著藥物多活一天算一天時,莫白毅然搬出了家,選擇自己獨立生活。
她不想持續傷害父母,也希望能夠通過遠離減少彼此間的親情,這樣等她離去的那一刻,父母也不至於被悲傷擊垮。
這些年,莫白堅強地生存著,適應著不便的身體,用雙臂撐起整個身軀,漸漸地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一開始父母還經常來看望她,被她堅定地逐客後,又見她逐漸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她和父母見面的頻率也越來越少。
或許現在,父母已經知道她的死訊了。
他們會悲傷,但莫白相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他們終會走出來,接受這一切,面對生活。
此刻看到聊天軟體中的消息,莫白心裡一酸。
她點開「媽媽」的個人頁面,想查看更多關於母親的消息。
「媽媽」發了不少朋友圈,莫白隨手點開一張照片,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手抖得險些抓不住手機。
那是一張「媽媽」提著保溫桶的自拍照,「媽媽」的手臂上長滿了屍斑,面容腐爛了一半,一顆眼球掛在眼眶外,怎麼看都不是個活人!
而且隱約能辨認出來的外貌也與她真正的母親截然不同。
這不是她媽媽!
莫白擦了把冷汗,視線移動到配圖的文字上,只見上面寫著:給女兒送晚飯去,要見到女兒了,好開心,好想她。
發布時間是18:30,剛好是莫白醒來看到血字任務的時間。
莫白:「」
「這個朋友圈裡提到的『女兒』,不會就是我吧?」莫白驚恐萬分地想著。
她這念頭剛升起來,還沒想到該如何應對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莫白看了眼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背脊一陣陣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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