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秋和紫女踏著夜色,在長街之上漫步。
紫女跟在葉千秋的身後,有些好奇。
葉千秋的背後好似長了眼睛一般,朝著紫女問道:「你在看什麼?」
紫女聞言,嚇了一跳,道:「啊……沒什麼。」
「先生,您真的將那兀鷲的腦袋扔在了姬無夜面前?」
葉千秋道:「當然,有什麼問題嗎?」
紫女道:「先生,姬無夜在韓國的勢力極大。」
「接下來夜幕的殺手很可能傾巢而出。」
葉千秋笑道:「不怕他動,就怕他不動。」
紫女聞言,不再多言。
只是依舊對葉千秋很好奇。
衛莊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從前只聽衛莊說過他有一個師哥,還有一個師父。
但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個等同於師的葉先生。
衛莊的秉性她是清楚的,如果不是真將這位葉先生當做了師長,是不會對這位葉先生尊敬有加的。
天下之大,七國之間,能人異士數不勝數。
能讓紫女覺得看不透的人,還真不多。
但葉千秋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夜晚的新鄭城,已經有了些許涼意。
葉千秋和紫女很快便回到了紫蘭軒。
兩個時辰後。
衛莊回來了。
暖閣之中。
衛莊和葉千秋說道:「先生,得手了。」
葉千秋點了點頭,道:「十萬軍餉已經找了回來,韓非就要坐上韓國司寇了。」
「接下來,他一定會邀請你和紫女和他一起做事,去更改韓國的命運。」
「韓非這個人,理想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但目下的韓國,並沒有變法的土壤,變法需要明主的支持。」
「但,韓王安昏庸並非明主。」
「韓國是韓非的母國,所以他會傾盡全力去挽救韓國。」
「他將來要面對的敵人,將會是很強大的敵人。」
「姬無夜與之相比,不過小人物罷了。」
「如果你要與他合作,將來遇到的艱險,一定會有很多。」
衛莊道:「先生所言,我明白。」
「我會小心的。」
葉千秋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行了,忙了一夜,去休息吧。」
衛莊點了點頭,推門而出。
葉千秋站在窗邊,看著那戰國明月,不禁想著,這天地間是否真的有一種力量,在操控著眾生的命運。
蒼龍七宿到底是怎樣的一股力量呢?
既然來到了這樣的大爭之世。
有著各種各樣的神冥之事。
他總歸是要見識一番。
看能不能從中汲取到更進一步的力量,得窺長生之秘。
在這樣的世界,一個人固然瀟灑,但想要做到一些事情,還是需要足夠的人手。
在這樣的亂世之中,還是需要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
葉千秋琢磨著將來是不是去一趟道家天人二宗的大本營,但也只是在腦海之中稍微想了想。
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有各種各樣的方式,並非一定要打天人二宗的主意。
就在葉千秋想要著手培植自己勢力的同時。
將軍府中,姬無夜卻是氣的跳腳,大怒無比。
「什麼!」
「十萬軍餉全部被奪走了?」
姬無夜一手將前來匯報消息的軍士給提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看著那個軍士,一臉氣憤的說道:「一點兒都沒有留下嗎?」
那軍士顫顫巍巍回道:「稟將軍,那個……也不是……現場還留下了一枚金幣。」
說著,那軍士抬手在自己的腰間,掏出了一枚金幣,遞給了姬無夜。
姬無夜一鬆手,將那軍士給扔到了一旁。
他一手捏著手中的金幣,氣的齜牙咧嘴,寒聲說道:「韓非這小子,居然敢算計我!」
「還有那個鬼谷子!」
「居然和韓非那個小子聯合起來羞辱本將軍!」
「當真是找死!」
「墨鴉,白鳳!」
隨著姬無夜一聲令下。
只見殿中飄出一大片黑色羽毛和白色羽毛。
黑色羽毛和白色羽毛凝結成一團,化作兩個人。
一人渾身黑羽,一人渾身白羽。
姬無夜朝著二人說道:「本將軍現在交給你們二人一個任務!」
只聽得那二人齊齊躬身道:「請將軍示下。」
姬無夜冷笑一聲,道:「去把羅網的人給本將軍找來!!」
「本將軍有一筆買賣要和他們做!」
二人齊聲道:「是!」
說罷,二人就要退出殿去。
這時,姬無夜又道:「等等,白亦非要回來了,你們兩個盯著點,一有他的消息,立馬回來稟報。」
二人再躬身,然後離去。
……
清晨,紫蘭軒中。
公子韓非和衛莊相對而坐。
葉千秋另一邊的桌前。
張良手中拿著韓王的旨意,朝著韓非說道:「恭喜公子,榮升司寇。」
韓非接過韓王令旨,朝著張良躬身作揖,道:「多謝。」
張良在一旁說道:「兄長臨危出手,破疑案死局,又從姬無夜虎口奪食,解了祖父之困,子房應該向兄長道謝。」
韓非在旁說道:「子房心細如神,思辨如發,為了此案忙前忙後,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這時,只見韓非又朝著衛莊躬身作揖道:「如果沒有衛莊兄這鬼谷傳人的驚天絕殺,即便知道了軍餉的藏匿之地,也只是鞭長莫及,可望而不可及。」
衛莊道:「你已經得到了司寇之位,掌管刑法大權,得償所願,何必再弄這些虛情假禮。」
「這只是你們這些王室貴胄的權力遊戲。」
「我沒有興趣。」
說著,衛莊站起身來,朝著屋外走去。
韓非卻道:「衛莊兄,請等一等。」
衛莊停下腳步。
韓非卻是朝著葉千秋躬身道:「葉先生以鬼谷子先生的身份助我打消了相國大人的疑慮,還和我一起將姬無夜給玩弄於鼓掌之中。」
「先生的情誼,非牢記於心。」
葉千秋擺手道:「公子不必客氣,有話直說。」
韓非點頭道:「姬無夜此人是韓國大患,有此人在,韓國必亡!」
「葉先生和衛莊兄皆是天下間少有的英雄豪傑,我想要除掉姬無夜,挽救韓國於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想請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這時,衛莊說道:「你想讓我幫你殺了姬無夜?」
韓非微微頷首,道:「我既然執掌刑法,自然知曉殺人是犯法的,一定也不會允許其他人這麼做。」
「這個忙,其實是幫衛莊兄自己。」
衛莊疑惑道:「幫我自己?」
韓非笑道:「我想讓衛莊兄成為韓國大將軍,將姬無夜取而代之。」
衛莊道:「然後呢?」
韓非道:「不管衛莊兄和葉先生願不願意,我們都已經置身在了這天下角逐的漩渦之中。」
「在這大爭之世,沒有人可以置身之外。」
「我相信二位都是有識之士。」
「不想看著蒼生繼續受苦。」
「我懇請二位助我一臂之力,與我共同建立一個全新的韓國。」
衛莊問道:「與現在的韓國有什麼不同?」
韓非道:「首先,不會再有姬無夜這樣的人,其次,不會再有安平君、龍泉君這樣的人。」
「全新的韓國,最終將會一統天下,成為天下之主。」
「二位會親手締造一個新的國家,將七國融而為一。」
韓非說出這句話時,眼中充滿了理想的光輝。
這時,葉千秋卻是說道:「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九公子,如果你只是讓我幫忙滅了姬無夜,我倒是可以考慮。」
「但你所說的這個忙,太大了,請恕我無能為力。」
韓非轉過身軀,看著葉千秋道:「為什麼?」
「難道先生是不相信自己的實力嗎?」
「還是先生不相信我的能力?」
葉千秋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不懷疑我的實力。」
「但當今之世,東方六國已經無力與秦國爭鋒。」
「這幾年來,六國流民紛紛逃往秦國。」
「韓國地小國弱,人口稀少,是七國之中最弱的一國。」
「想要抵擋住秦國的銳士,太難了。」
「自呂不韋出任秦國相邦以來,雖然不曾對東方六國大動干戈,但卻是一步又一步的蠶食著東方六國的土地。」
「你韓國就深受其害。」
「你公子韓非想要在韓國變法,所需時間最起碼要十年之功。」
「而你覺得秦國會給韓國這樣的時間嗎?」
「我敢斷言,十年之內,韓國必為秦國所滅!」
葉千秋的話說的斬釘截鐵。
落在韓非耳中,無異於是迎面給他火熱的心頭澆了一盆涼水。
韓非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葉先生是一點都不看好韓國嗎?」
「葉先生如此看好秦國,難道不知秦國如今亦是亂象已顯。」
「呂不韋大權獨攬,秦國君臣不和,秦國自顧不暇,如何東出滅亡六國?」
葉千秋笑道:「百餘年來,六國合縱攻秦,沒有滅掉秦國,反而讓秦國愈發強大。」
「眼下,秦國雖然有內亂之跡象,但秦人不是趙人。」
「秦王親政是大勢,贏姓宗親就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呂不韋是權臣,若是要在大勢面前螳臂當車,自然會被碾壓的粉身碎骨。」
韓非道:「一統天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秦國雖強,但也並非不可戰勝。」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言極是,一統天下,的確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但縱觀七國,唯有眼下的秦國有一統天下之實力。」
「秦國久據關中蜀郡一帶,國險民富,此謂得地利。」
「歷代秦王求賢若渴、知人善任,君臣共同成就了秦國的蓋世偉業。」
「商鞅、張儀、范雎、呂不韋,哪一個是秦國之人?」
「可為何獨獨在秦國大放異彩?」
「呂不韋成為秦國相邦以來,廣邀六國才子前往秦國著《呂氏春秋》,秦國眼下精英薈萃,具備雄厚的人才優勢,此謂得人和。」
「東方六國本來國富民殷,面對一個強秦,卻見風使舵,唯利是圖,放棄了原有的縱橫捭闔、合縱連橫的有利形勢。」
「本來東方六國還是有點機會的,但現在為時已晚。」
「在天下一統之大勢面前,絕非幾人之力可以阻擋。」
「只待天時一到,東方六國定然是土崩瓦解。」
「而韓國作為秦國東出的第一屏障,自然是要被第一個滅掉的。」
「韓國兵器之利雖冠絕七國,然統一天下靠的並非是兵器之利。」
「公子,你救韓國之心,我是理解的。」
「但請恕我不能與公子一起為韓國出力。」
韓非聽到葉千秋的話,再度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他朝著一旁的衛莊問道:「那衛莊兄呢?」
「衛莊兄自幼生長在韓國,難道就不想做點什麼嗎?」
衛莊聞言,環抱著雙臂說道:「姬無夜權利滔天,在他的背後隱藏著一股遍布七國的強大勢力。」
「我若和你一起合作,無異於是在和這股強大的勢力作對。」
「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作死呢?」
韓非聞言,淡淡說道:「有形的生命,的確非常脆弱,但無形的力量,就會堅不可破。」
「天地之法,執行不怠。」
「如果我們能走在一起,一同前進。」
「那我們便能擁有這股無形的力量。」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韓非,你這樣畫大餅,真的好嗎?」
韓非頓時無奈的朝著葉千秋看來,攤手道:「先生,你這樣搗亂,真的好嗎?」
葉千秋站起身來,笑道:「那你們談,我出去轉一轉。」
說著,葉千秋便朝著門外走去。
看著葉千秋離去,韓非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但隨即又振奮起來,朝著衛莊說道:「我給這個無形的力量起了一個名字,叫做流沙。」
「如果衛莊兄答應助我一臂之力的話,那我們便都能擁有流沙的力量。」
……
葉千秋走出了紫蘭軒。
在新鄭城的街頭隨意走著。
與其聽著韓非在屋裡忽悠人,不如出來散散步。
韓非這個小子,不去當傳銷頭子都可惜了。
忽悠人的功力都快趕得上他了。
拉幫結派就拉幫結派,還給組織起個名字叫做「流沙」。
葉千秋不去管韓非他們的事情。
在新鄭城逛了一天,新鄭城除了紫蘭軒,還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葉千秋去一趟王宮,又去一趟姬無夜的府上,摸清楚了這王宮和姬無夜府上的布局。
姬無夜是一定要解決的,這廝留著也是禍害。
在這之前,葉千秋想看看,姬無夜還有什麼手段,如果只是單純的滅掉姬無夜,那多沒有意思。
姬無夜的夜幕有「四凶將」和「百鳥」兩部分組成。
皚皚血衣侯,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
這四句話,代表著四凶將。
「四凶將」是在韓國地方上夜幕的最高將領,這四人在朝在野都有相當的勢力,各自獨霸一方,分別從軍、財、政、諜掌握了韓國很多人的命運。
而「百鳥」則是直接受將軍府指揮,訓練了很多殺手,他們沒有名字,只有與鳥類有關的二字代號。
兀鷲就是出身於這「百鳥」。
葉千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
這時,只聽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喂!」
「那個……那個……葉先生!」
「是你嗎?」
葉千秋回過身去,只見韓非的妹子紅蓮正朝著他走來。
此時的紅蓮身著淺藍色花瓣裙,腰間還纏繞著淺紫色的腰封。
只見她走到葉千秋的面前,道:「真的是你啊,葉先生。」
葉千秋道:「有事?」
紅蓮好奇的看著葉千秋,搖頭道:「沒事。」
葉千秋聞言,便轉身,繼續朝著前邊走去。
紅蓮見狀,急忙追上葉千秋,道:「有事,有事,先生,你腰間掛著的這枚項鍊是我哥哥給你的,對不對?」
葉千秋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喝酒時抵給我的,怎麼?你要替他拿回去?」
紅蓮聞言,一臉不高興的說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算了,我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啦,從前我送給他的玉佩項鍊之類的,經常都讓他拿去換酒喝了。」
葉千秋繼續往前走。
紅蓮問道:「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葉千秋道:「隨便走走。」
紅蓮道:「先生,我哥哥在紫蘭軒,對吧?」
葉千秋道:「你要找他的話,現在可以去找,他應該還沒走。」
紅蓮道:「我不找他,我找先生你。」
葉千秋聞言,有些詫異,道:「找我?」
「找我做什麼?」
這時,紅蓮突然有些扭捏的說道:「先生,我聽哥哥說,你的劍術很厲害,你能不能教教我?」
葉千秋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問道:「我和你很熟嗎?」
紅蓮急忙道:「一回生二回熟,多見幾次,不就熟了?」
葉千秋搖頭失笑道:「那等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再說吧。」
話音一落,葉千秋直接「噌」的一下,消失在了紅蓮的面前。
紅蓮登時停在原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裡還有葉千秋的蹤跡。
紅蓮一臉驚訝,道:「我見鬼了?」
……
就在紅蓮驚訝之時,葉千秋已經出現在了新鄭城的郊外。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新鄭城郊外陰氣重重,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氣息在這周圍盤旋著。
葉千秋落在山巔,朝著山下看去。
只見在那邊山道之上,一個又一個的顫顫巍巍的身影從山間的墳包處走了出來。
「殭屍?」
葉千秋看著那些顫顫巍巍的身影,嘀咕一句。
但見那山谷之中,那些殭屍將兩個人給圍了起來。
一個人渾身黑羽,一個人渾身白羽。
二人和那些殭屍做著周旋。
葉千秋朝著那些殭屍瞅了一眼,正要離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那邊車馬響動,一個身著紅黑相間長衫的男子已經出現在了山頭。
男子一頭白髮,蒼白的膚色,讓人感覺到好像是剛剛從地獄之中爬上來的鬼魂。
只聽得男子朝著葉千秋淡淡說道:「姬無夜說鬼谷子先生到了韓國。」
「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是現在,我好像又有一些相信了。」
葉千秋朝著那男子看去,負手道:「血衣侯白亦非?」
白髮男子微微頷首,道:「是我,原來先生也知道我。」
葉千秋看了看不遠處的車架,平靜說道:「血衣侯如何能認得我?」
白髮男子點了點頭,朝著下方看去,道:「魑魅魍魎,百鬼夜行,先生就好比黑夜之中的太陽,想不惹人注目也難。」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血衣侯是來替姬無夜殺人的嗎?」
血衣侯白亦非淡淡說道:「我只是想來領教一下,傳說之中一人可抵百萬師的鬼谷子先生有多大的本事。」
葉千秋笑道:「那你找錯人了。」
「我並非鬼谷子。」
血衣侯道:「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葉千秋負手笑道:「我說的是真話。」
血衣侯看向葉千秋,手中出現兩把劍,左手劍是紅色劍刃、白色劍格;右手劍是白色劍刃、紅色劍格。
血衣侯兩把劍交錯,朝著葉千秋道:「請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