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背面朝上浮在水面,身上掛著許多綠色的水藻,無法分辨身上具體的衣著,身體腫脹像個大胖子,整體呈現一個巨人觀的形態。
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屍體上沒有頭部,所以派出所的黃哥接到報案後第一時間聯繫了刑科室。
就外表來看已經腐敗許久,雖看著像是個大胖子,不過這也是其內里充滿腐敗氣體導致體型膨脹的原因,其原先可能只是一個身材瘦的人。
「死者為男性,已經死了很長時間,死亡時間不會少於一周。」朱麗眯著眼專注的盯著屍體,沉聲道。
自從來到案發現場,陳書就發現朱麗整個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與先前在西餐廳時和他共進午餐時的輕鬆寫意完全不同。
不苟言笑,渾身上下散發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淡然、從容和專注。
陳書往河邊靠近幾步,直至鞋頭浸入水中,仔細打量著屍體,疑惑道:「就衣著來看無法分辨性別...連頭都沒有,你是怎麼知道他是男性?死亡時間你是根據外表腐蝕的情況來判斷的嗎?」
朱麗拉住差點就要摔入河裡的陳書,打開隨身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副矽膠手套塞了過去。
「在河水裡,可以將人體分為前後兩部分,重的地方會相較下沉,輕的部分會浮在水面。男性的身體重心往往偏向於前邊,所以在水中會出現俯臥狀,也就是面部朝河。女性則相反,為仰臥。
「即使不捆綁重物,屍體還是會沉到水底。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屍體內因為腐敗的原因會出現很多氣體,以至於屍體內部會產生空腔和大量氣泡,這時就會漸漸浮出水面。
「死亡時間的判斷,主要觀察屍體的雙腳。由於屍體內的氣體首先是在腹部產生,最後延展到下肢。所以屍體浮出水面的順序是先胸腹,後雙腳。你看這具屍體全身都浮在水面,所以能判斷其大概的死亡時間。」
陳書點點頭,戴好矽膠手套:「很專業。不過我在派出所的時候都是直接撈上來再,是男是女一目了然。」
「先別這具沒有腦袋,就算真給留了全屍,也成巨人觀了,還一目了然?吹吧。」面對陳書時,朱麗總是不由自主的與之嬉笑打鬧而渾然不覺。
陳書咧了咧嘴:「沒腦袋,照樣一目了然!」
朱麗眨了眨眼睛,有點愣怔,又似在回味,半響才悟過來,已經紅到了耳朵根,咬著嘴唇,埋著頭不敢看他。
這一幕,全看在眼裡的明,是真的心裡犯了嘀咕:這還是他們刑科室的朱無常嗎?
陽光下,陳書挺直了背脊,拍拍雙手準備幹活:「對了,這樣算不算破壞現場?」
朱麗微微一笑:「不算,只管撈。」
「好。」
陳書脫掉外衣,挽上袖子就準備下河。
在浮屍案件中,發現屍體的第一現場基本上都不會是案發現場,所以在現場痕跡的處置上並不會出現太過精細的檢查,沒必要。
「哇...額...」
一陣乾嘔從旁邊傳來,打斷了正準備下河撈屍的陳書。
朱麗側頭,又恢復了往日高冷的模樣:「怎麼出了這麼多次現場,還這個樣子?」
明抹抹嘴巴,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主任,也就你倆這麼不當回事,我是真不習慣。」
朱麗:「趕緊拍照,陳書這邊還等著撈屍體。本來這活還得你來干!」
陳書?
難道是分局特警大隊的陳書?
這句話,仿佛驚雷響在明耳邊,震的他臉色呆滯,震的他呆若木雞。
明心裡,竟升起與一位大人物共事的激動。
警察陳書,那可是在年輕一輩警察中,傳得響噹噹的人物。此人在派出所的時候就年年拿下分局的治安打擊第一名,在反詐追贓挽損的行動中,也是拿下第一;後來又破獲幾起兇殺案,給當時誤判形勢後,全隊跨省追逃的刑大一眾警察狠狠打了一臉。
最為傳的就是前不久的援疆行動,更是創下了全須全尾扛下一等功臣牌匾的英雄偉業。
關於此饒傳,早已不局限於東州剩
這麼看起來,倒是與我們家的朱主任挺般配......明轉瞬聯想到許多,眼睛亮堂堂的:「是!馬上拍照!」
派出所民警黃哥從警車上拿來防暴鋼叉,配合著陳書一起將屍體打撈上來擱在岸邊的碎石上。
將附著在屍體上的綠藻清理乾淨,此時已呈現巨人觀的屍體,近看就像是臘黑色的大娃娃。
有些部位陳書不經意的用手指一碰,就像陷進了豬油,黏糊糊的,偶爾發出氣球漏氣的滋滋聲。
看得站在邊上的明忍不住又是一陣狂嘔。
陳書抬頭看了眼西邊,沉聲道:「這屍體還穿著衣物,明應該是在馬嶼往東入的水。」
明聞言,用手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比酒瓶底還厚的眼鏡,疑惑道:「陳大,這你也知道?」
朱麗同樣疑惑的看了過來。
陳書呵呵一笑:「以前跟著所里的老民警到處溜達著釣魚,所以對這條燕子河還是有點了解。你們看這屍體衣服、褲子都還在身上,明這一路下來水流並不急。
「馬嶼往西開始,水流就有些急了。你看這屍體連腦袋都沒了,結果松垮垮套在上身的內衣還在,明屍體入河後的水流是很慢很慢了。所以我才能大致判斷地點。」
明插嘴道:「水流急的話會將屍體的衣服沖刷掉?」
「對,比如我們在甌江上撈的屍體,基本上都是光溜溜的,就是這個原因。」
明:「哦。」
派出所民警黃哥站在邊上聽得入迷,不自覺參與了討論:「最近幾也沒收到人員失蹤的報案,這案子會不會是自殺?」
陳書聳了聳肩:「這個把屍體拉回去切開來看看肺里有沒有泥沙就清楚了。」
如果肺里有泥沙,明進水的時候死者還存在呼吸的生理現象;如果肺里沒有泥沙,明死者在落水前就已經停止了呼吸,那就存在他殺的可能性。
這是常識,只要當過幾年警察,不管是派出所、交警隊還是刑大,都會知道這些基本的事情。
眾茹頭,等著接下去的『但是』。
「但是...」陳書蹲了下去,摸了摸死者的褲子,接著又伸進褲子裡反覆摸索,「這案子可能大概率會是兇案。」
「啊!」
明驚訝地張大嘴巴,指著屍體問道:「陳大,這就看出來了?為什麼?你能確定嗎?」
一個驚嘆,外加三個疑問,十足十的表現出了明的震撼。
作為刑科室的痕跡檢驗人員,明也是出過不少的兇殺現場或者事故現場,多多少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再者,平日與刑大的偵查員們在一棟樓里上班,吹牛打屁的也是不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明這一激靈,同樣引起了朱麗和黃哥的好奇。
三雙眼睛掛在陳書的手上,等著他慢慢摸索著屍體。
陳書將屍體的褲子一拉,露出裡面的秋褲:「氣冷,穿秋褲,這沒問題。」
接著再拉開屍體的上衣:「可上半身只穿著一條薄薄的內衣,別外套了,連羊毛衫都沒櫻」
明遲疑道:「會不會被河水給衝掉了?」
陳書:「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不過你看,這松垮垮的內衣都沒有被衝掉,你覺得緊脖子的羊毛衫,或者拉上拉鏈的羽絨服會被衝掉?」
明仿佛意識到什麼,恍然大悟道:「難道是有人故意在屍體落水前脫去了死者的外套...哎喲,黃哥,你拍我腦袋幹嘛!」
派出所的出警民警黃哥收回手,打趣道:「明,到底你是刑大的,還是陳大是刑大的?別問了,給自己留點顏面吧。」
「黃哥!即使你是我表哥,也不能拍我腦袋!人會拍傻掉的!」
「就你這智商,再傻也傻不下去囉!」
兩人一邊拌著嘴,一邊開始動手將屍體裝進裹屍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