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承訓的歌聲停歇,華文慶舉杯笑道:「狀元郎的歌唱得如此好,彈琴的姑娘都被你的歌聲迷住了。」/p>
掛起迷人的笑容,卓承訓向琴女望去,琴音一亂,女子臉上飛起紅暈。/p>
「江詞仙的這《將進酒》氣勢豪邁,奔放灑脫,著實不愧詞仙之名。」丁楚帶著三分醉意,嘴中喃喃地念著《將進酒》,突然皺起眉頭道:「此詞大起大落,語帶悲憤,雖然悲而不傷,悲而能壯,但與江詞仙的心境不符,莫非寫這詞時江詞仙想起了少年悲苦之事。」/p>
同為狀元,卓承訓沒少被人拿來與江安義相較,出身書香門第,謹守聖人教誨,卓承訓的行止讓人挑不出錯來,但與江安義一比,便少了那份精彩。表面上謙遜的卓承訓其實對江安義有著說不出的反感,江的存在有如一塊無法越的障礙擺在他面前。/p>
華文慶清楚卓承訓的心思,自然不會提江安義找不開心。舉杯與卓承訓一碰,兩人相對飲盡,華文慶道:「說來慚愧,卓榜一甲三人僅有狀元郎挺身而出前往災區賑災,華某預祝卓兄戴譽歸來,早日遷升。卓兄,他日得意之時可不要忘記我和丁兄。」/p>
大鄭狀元郎的平均年紀在二十七八歲左右,卓承訓比華文慶還要小一歲,年僅二十五歲,他自幼便有才名,人長得一表人才,家中對其期望甚高,因而一直未替他娶親,便是有意等他及第時成為權貴的金龜婿。/p>
卓承訓高中狀元之後,不少人家上門提親,卓承訓秉隨父命迎娶了政事堂右丞毛華誠的次女為妻,有這樣強勢的岳父在,卓承訓才能任職左補闕,雖然官階從七品,但是天子近臣,極易遷升。此次前往賑災回來,註定是要按擢升的。/p>
華文慶的根基在化州,想著三年任滿後轉任地方,先做個縣令,再能升任刺史,京中水太深,華文慶自問與其在六部九卿間混日子還不如外任舒適。然而,京中有人外任才做得好,所以華文慶才把寶押在卓承訓身上,將來隨著卓的水漲船高,他在外任上也能風調雨順。/p>
當然,華文慶更看好江安義,無論從聖眷還是能力上說,江安義都強過卓承訓。華文慶很得意,疤臉人盧子越就是江安義的短處,自己可以隨時拿捏,想到江安義成為自己手中的傀儡,華文慶滿心舒暢,舉杯自飲。/p>
送走石方珪,程希全心情大好,用二成股份買個強勢隊友不算虧本買賣,何況通過石方珪自己還跟宮中黃淑妃拾上了關係。看著園中的菊花,程希全覺得管家程有貴的表現可圈可點,笑道:「有貴,今日之事多虧了你在旁邊圓場,你到賬房支一百兩銀子,就說是我賞給你的。」/p>
程有貴默然半晌,勸道:「少爺,有貴是個下人,有些話原本不該說,但有貴是程家的世仆,有些話又不能不說。國公爺沉迷練丹,這幾年府中由少爺作主,日子過得一年不如一年。原本府中每年有百萬餘兩的進項,除去用度外還有三四十萬的節餘。老爺練丹後,節餘便沒剩多少,少爺您打賞無度,這幾年開始吃老底了。今天少爺您又將綢緞莊的股份送出二成,這府中……」/p>
「好了,你不要說了。」程希全怒吼道,手中摺扇將眼前盛開的菊花拍打得殘落了一地。程有貴不敢再做聲,垂而立,暗自嘆息。/p>
一個僕人匆匆跑了過來稟道:「少國公,宮中來人傳旨了,請您快去接旨。」/p>
程希全心中狂喜,沒想到菊花剛送進宮去,旨意就來了。然而,從天堂到地獄僅有一步之遙,當旨意宣讀完,程希全癱坐在地上。/p>
不知過了多久,程希全從渾噩中醒來,一眼看見擺放在桌上明黃色的聖旨,如同被針扎般地哆嗦了一下。旨意並非嘉許他進獻菊花,而是訓斥他胡做非為,嚴令他在家讀書靜休一年,屆時將親自查驗讀書效果。/p>
程有貴見少國公神智清醒過來,長出一口氣道:「嚇死老僕了。」/p>
見程希全面如死灰,程有貴低聲勸道:「少爺,天子雖然來旨斥責,但言辭之中不無維護之意。少爺不妨藉此認真讀書,他日讓天子刮目相看,重振家聲。」/p>
「江安義,都是因為這個江安義。」程希全喃喃念道:「如果不是他,我怎麼會落得如此狼狽,又折面子又賠錢。有貴,你去把楊叔給我請來。」/p>
再勸無益,程有貴嘆息一聲離去。片刻之後楊宇動來到,程希全低語數句,楊宇動轉身離開。/p>
賑災的隊伍離開京城已有五天,隊伍分成兩路,一路前往姜、齊兩州,由工部侍郎柳軾帶隊,另一路前往更遠的并州、青州,由秘書少監段次宗帶領。/p>
還未進入并州,沿途開始66續續地出現難民,男人挑著擔,老人、女人和孩子跟著,蹣跚往東。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衫檻褸、面容呆滯,神情中滿是絕望,道旁可以看到走不動的老人,坐在地上奄奄一息,時不時有悽惶的哭聲傳來,聞者心碎。/p>
此情此景讓隊伍段次宗再也走不下去了,下令大隊停住,就地賑災。帶著部分賑災的糧食和銀兩,由京中左威衛三千人馬護衛。/p>
一名衣著較為體面的老者被領到段次宗面前,段次宗躬身行禮道:「老丈,高姓大名,你們是哪裡人,這是去往何處?」/p>
衣著雖然髒亂,老者的神態安然,從容地還禮,嘆道:「大人是朝庭派來賑災的吧。來的有點晚啊。」/p>
段次宗臉一紅,四州大雨從八月初三開始,朝庭接著奏報已是八月二十日,籌措糧草和銀兩花了近十天的時間,賑災的隊伍出已是九月初三,行至此處已是九月初八了,難怪老者會怪責來的有點晚。/p>
「老夫姓陳,乃并州丘和縣人,曾做過幾年縣令,前些年辭官在家。潤水因大雨而暴漲,老夫所居的亞風村被決堤的洪水所淹,不得已和家人一起出門逃難。」老者眼中閃過痛楚。/p>
段次宗道:「陳老丈,我等雖然來遲,但朝庭不是下令各地開倉先行賑濟災民嗎?為何要逃奔他鄉?」/p>
「丘和縣是在開倉放糧,但受災之人太多,倉儲有限,縣令不得不算米下鍋。丘和縣與婁州相距不遠,婁州並未受災,因而我等想到婁州找條活路,待局勢穩定後返鄉。」/p>
「朝庭賑災的十萬石糧食不是已經先行抵達了嗎?」段次宗追問道。/p>
老者嘆道:「唉,老夫是聽說朝庭運糧賑災,但據老夫所知丘和縣中並沒有收到朝庭的糧食。」/p>
段次宗腦袋「嗡」的一下,十萬石糧食從戶部調運而出,算算日期應該在八月底到達災區,為何至今未見?段次宗心如油烹,巴不得能飛到并州向并州太守雲昌茂問個究竟,只是自己不能輕離。/p>
想了片刻,段次宗讓人把馬逢春叫來。馬逢春,司農寺丞,此次前往賑災的十人之一,為人處事謹慎小心,段次宗親選其回入賑災隊列。/p>
「馬逢春,我留下五百人和四萬石糧食,你沿途收攏災民,告訴他們朝庭已經派出賑災使。你不妨就駐在丘和縣,收攏附近縣城的災民,搭建簡易住處,等侯我下一步命令。」/p>
馬逢春領命。段次宗轉過臉對著陳老丈道:「陳老丈,你是丘和縣人,德高望重,大難當前,煩你與馬逢春合作,在難民中招些人手,幫著馬逢春維護秩序,放食物,另外讓人宣傳宣傳,讓大夥趕緊回家,不要流落四方,朝庭會幫著你們重建家園。」/p>
馬逢春和陳老丈留開,片刻之後,大道上歡聲四起,段次宗是災民得知消息後歡呼,故土難離,既然有救,誰願意背景離鄉。/p>
賑災的糧銀由左威衛押送,通過官道到達婁州,因大水堵路改由河運,沿西水河西上,計劃沿途放物質,丘和縣就在旁邊,怎麼糧食仍未到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p>
段次宗緊鎖眉頭,身為賑災使,沿路要協調眾多事宜,自己無法脫離大隊,看來只能派江安義前去查探。在仁州清仗田畝的時候,江安義也硬生生闖出局面,希望這次也能探明究竟。/p>
江安義一身塵土,精神抖摟地出現在段次宗面前,躬身禮道:「見過大人。」/p>
算起來江安義是段次宗的門生,對於這個年輕人,段次宗越來越喜歡。臨出京前,他聽說江安義通過賭博的方式從常樂坊贏來三百四十萬兩銀子,解了賑災的燃眉之急。段次宗雖然是個剛直嚴謹之人,但聽到消息還是背地裡喝了兩杯,取不義之財用於賑災,何必過於苛求。/p>
不過,在江安義面前,段次宗向來表情嚴肅,不苟言笑。江安義心中惴惴,比起面對余師還慎重三分。余師還有七分為師三分為友的感覺,這位段大人江安義可不敢露出半分輕佻。/p>
見江安義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段次宗又好氣又好笑,也不點破,沉聲將賑災糧食可能失蹤的消息告訴了他。江安義越聽臉色越凝重,賑災糧食關係多少人的性命,哪容有失。/p>
「安義,我想讓你沿糧食前行的路線一路查探,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段次宗從懷中掏出塊金牌,這是出京時天子給他節制四州官員的信物,上面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字。/p>
接過金牌,沉甸甸地壓手。段次宗莊顏道:「安義,金牌只為防身,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用。此去危險重重,千萬小心,功成之日,段某定當為你請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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