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把你在仁州清仗田畝的經過給朕說一遍。」石方真想從江安義的陳述中找尋一點靈感。
「微臣到達仁州後,先趕赴林陽縣……」江安義仁州清仗的經歷堪稱演義,機會難得,江安義當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繪聲繪色地向天子描述經過。這當中,免不了將兇險擴大幾分,將險處誇大幾分,將不方便訴說之處隱去幾分。
余知節和龍衛的奏報不可能寫得那樣詳細,很多事石方真都僅知結果不知原委,御書房內江安義的聲音抑揚頓挫,連侍立的大小太監都聽得入神。
說到緊張處,石方真情不自禁地握緊手中杯,說到張良寬寧死不違聖意,石方真亦為之動容,嘆道:「好一個良臣,可恨李家用心陰毒,可恨。」
說到與冬兒、彤兒交識的經過,石方真笑道:「江安義,沒想到你艷福不淺,朕聽說你剛進京就因此兩女與禮部侍郎之子王知至結怨,要不要朕為你做主,替你指婚?」
江安義忙跪下叩首道:「萬歲,臣已有心儀之人,與兩女結緣是形勢所迫,臣不想倉促間決定。」
石方真笑笑,示意江安義繼續往下講。
講至許府被伏,差點身死時,石方真重重地一拍書桌,恨聲道:「世家勾結匪人,居然敢公然謀殺國家清仗副使,李家著實大膽,余知節給朕的奏章中輕描淡寫,龍衛的奏報也簡略不詳,讓朕輕易放過了李家,哼,哼。」
事涉余師,江安義解釋道:「萬歲,李家能服軟,交納出四千多頃田地,補交十萬多兩稅賦,於國於大局有利,余師是為國著想,微臣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委屈這東西,多受幾次也就習慣了。」
石方真放聲大笑,道:「好你個江安義,還說受點委屈不算什麼,你這是直接沖朕訴委屈來了。」
站起身,石方真走到江安義的面前,伸手將江安義拉起,笑道:「江安義,你很不錯,朕取你為公之心不懼眾怒,像你這樣的臣子朝中太少了。」
劉維國眉頭微挑,他跟隨天子三十多年,對天子的稟性十分了解,能得天子如此誇獎,說明這個江安義深得帝心。目光從這個年輕的狀元身上瞟過,劉維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賜座。」
劉維國心頭再跳,御書房賜座,除了韋相、六部九卿的重臣,就是些年老的臣子,像江安義這樣的微末小官能在御書房坐一坐,傳出去必然官場震動。
親手搬過繡龍墩,放在江安義身旁,劉維國輕聲笑道:「狀元郎,坐穩了。」
江安義沒理會這話中的意思,笑著向劉公公點頭謝過,一屁股就坐在繡龍墩上,根本不知其中輕重。
一個人如果投了另一個人的緣法,做什麼事在那個人眼中都是極好的,江安義此刻便是投了石方真的緣法,在石方真的眼中,這個年輕的狀元郎毫不做作,絲毫沒有別的臣子般的誠惶誠恐,反而是心無障忌,坦然面聖,這便是最大的忠心。
石方真笑著問道:「沒想到江卿居然文武雙全,當日接到龍衛的奏報時,朕還真有點詫異,此次黃沙關能力拿廖建輝,江愛卿,你的武藝著實不錯,朕很好奇,你的武藝是誰所傳?」
江安義在許府與姜健師徒一戰龍衛呈報給了石方真,石方真讓龍衛徹底調查過江安義,僅知江安義年幼喪父,苦讀不輟,中狀元還說得通,不過一個讀書人如何會武藝,連龍衛也查不出來。今日之問,是石方真心中之疑,話語雖然帶著笑意,江安義如果回答不慎,恐怕依舊要被冷藏不用。
習武之事,江安義早已思量過了,胸有成竹地解釋道:「微臣無意中得到一本舊書,因為好奇就跟著書上所述練了起來,後來差點走火入魔喪命,幸得洪信大師相救,又指點微臣修習,才略有進益。」
「洪信大師,可是明普寺南下弘法的洪信大師,你居然有此緣法與大師結識,說給朕聽聽。」
江安義心中大定,看來這個洪信大師是自己命中的貴人,當即把安龍寺中故事講述了一遍,把洪信大師給自己相了個「枯木逢春」的面也略談了談,最後從脖項上取出那塊護法木牌,道:「大師賜予我的護法牌曾救過微臣的性命。」
佛門當初在大鄭建國時立有大功,明普寺其實就是皇家禪院,石方真與洪信大師有過交往,對這位一心南下弘法的大師十分敬佩。洪信大師南下傳法,是削弱南方傳統的道教勢力,有利於維護大鄭的政權,當初的元天教其實也是道教。
江安義能得洪信大師贈與佛門護法牌,那此人足可信任。想到這裡,石方真大笑起身,道:「江安義,好自為之。劉維國,送江安義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