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如果過了這個時間,這七步路可就真的是白走了,說實話,蘇寧也無甚把握,對於他所謂的那個主人的忠誠,蘇寧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齊備是要以死捍衛的,無論如何折磨齊備,你都無法讓一個已經決定要死的人改變心意,肉體上的折磨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有用的,正如同性命對於某些人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心靈的折磨,心理打擊,往往可以將一個鐵人擊潰,正如同最堅固的堡壘會從內部被攻破,再強悍的人,也無法具備一顆強悍的心,因為人是不可能能規避得了心理打擊的,而掌握心理打擊的人不多,方法卻是千奇百怪,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一個人以心理打擊的方式擊敗你,你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擊敗你的。
齊備著了蘇寧的道,其實就算是齊備不說,蘇寧也不能殺了齊老爺子和齊夫人,準確的來說是下不了手,這樣做的話,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呢?進入朝堂裡面,面臨這種種打擊,不奮起反抗是不可能的,不參與政治鬥爭以政治的手法擊敗對手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何把握住一個尺度,如何不去成為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這是一門學問。
蘇寧也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做了,反正絕對不能做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因為那就意味著自己必然會失敗,必然會死的很慘,沒有人可以逃脫這個因果循環之力,因為沒有人可以斬斷因果,因果總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形成。
但是現在要做的蘇寧還是知道的,那就是轉過身,對著失魂落魄幾乎失去了全部生命力而癱倒在床上的齊備說了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個俊傑,雖然你很快就會死掉。但是,你也不失為一個俊傑,今晚你先休息一下吧,明日,我再來和你商討這些事情,希望那個時候。你可以完完整整明明白白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
蘇寧現在需要心理輔導,所以不能和齊備說這些事情,否則會神經錯亂,齊備現在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要是現在就說的話估計還沒說完他就要暴斃了,讓他休養一下理清楚頭緒吧……
蘇寧轉身離開房間。關上房門,吩咐侍衛牢牢地看住他,便快速離開了,而就在蘇寧離開過後沒有一會兒,齊備黯然失神之時,他的床轟然崩塌,散架了。不過齊備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屋頂,雙目無神……
而蘇寧則是來到了李靖的辦公室裡面,李靖沒有休息,這幾日軍校發生的事情太多,需要他處理的事情也很多,所以他每一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也因此蘇寧才會常駐軍校,和李靖一起處理軍務。分擔他的工作量,老人家了,不能過度操勞,否則本來還能活二十年的,現在連十年都活不到。
看著蘇寧安靜的進入辦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李靖就知道蘇寧一定有心事要說,長時間的相處讓李靖有些了解蘇寧了,放下了筆,李靖溫和的笑道:「怎麼了,事情沒有辦成?」
蘇寧看了看李靖,又把頭低下,搖搖頭說道:「事情辦成了,齊備已經答應要和我們合作,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們,條件就是在他死後照顧她的父母家人,以及他的名譽問題,他會提供給我們全部我們需要的消息,這個案子算是破了,後面的問題交給陛下就可以了,那是朝堂上的事情,和軍校無關。」
李靖心中一喜,滿意的看著蘇寧道:「這麼說來陛下交給你的任務已經算是完成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是這副樣子,心事重重的,有什麼事情放在心裏面?連老師都不能告訴?」
蘇寧抬起頭,看著李靖,良久開口道:「師尊,這件事情上,弟子利用了齊備絲毫不知情的家人,以此威脅齊備,行卑鄙之事,若是按照師尊的說法,這樣的做法是否可以稱之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而使德行有虧呢?」
李靖皺了皺眉頭,他算是明白了蘇寧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一副表情了,蘇寧陷入了疑惑當中,這算得上是一種識障吧,和武人武力的瓶頸是一樣的,文人也有一種識障,這種識障會伴隨著學識的積累而出現,伴隨著文人對世間道理的理解加深而出現,有識障是一件好事,度過了識障,那麼對於學識對於人生對於世間一切的道理都會有更深一層次的了解,成就一代文宗之名。
蘇寧還算不上文宗,但是他卻已經出現了識障,看來是年幼加上經歷的事情太多,經驗和年齡心緒不能同步發展從而造成的特殊的識障,這一關過不去,他只能止步於此,這一關過去了,天啊,十五歲的孩子就已經度過了第一重識障,這是多少文人一輩子也達不到的事情啊……
李靖感到驚訝,驚喜,但是同時也有一些可惜,因為蘇寧明明是他這個武人的弟子,但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武力瓶頸,卻在第一時間出現了學識識障,這讓李靖稍微有些沒面子……不過想來想去,自己也不是猛將型的悍將,而是智慧型大帥,蘇寧能夠在學識方面出現識障,那麼度過之後以後學習知識就像加上了知識光環一樣,學習新知識的時間減半!
現在想想,蘇寧的這個問題,他利用了齊備的感情,以父母之命相威脅,是否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舉,從而導致德行有虧,在因果循環之力下,是修身養性受到挫折,厚德載物也未能實現,就會對今後產生影響。
說起來,這個問題和自己碰到的是一樣的,殺人太多,積累的怨恨和業力太多,所以才導致了到了晚年深受猜忌。一動不能動,若不是軍事大學的存在使得自己淡出朝堂,估計自己現在還在閉門謝客什麼也不做以圖自保,人家都說自己是功勞太高以至於功高震主,但是這何嘗不是自己殺人太多飲血甚過而造成的?
因為打仗太多殺人太多。所以才能立功甚巨,所以才會遭到朝廷猜忌,才會動彈不得,這何嘗不是因果循環之下的一種反噬,一種對於自己德行有虧所引發的懲罰?何嘗不是那些冤魂在用特殊的方式向自己索命?所以歷史上才會有為將不過三代的說法,殺蠻夷倒無所謂了。沒有心理負擔,但是細細想想,自己殺掉的,又有多少是本族人,是漢人呢?
因果循環,厚德載物。還真的是一點錯都沒有啊,三明這樣的擔憂,和之前自己的告誡,致使他在心裏面產生了特殊的識障,這是一種特殊而又極度危險的識障……
李靖喝了一口水,嘆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對著蘇寧緩緩開口道:「唉,三明啊,你說的這些,就是為師現在所遭受的,為師少年從軍,手刃之人何止數千?因為師而死之人,又何止數十萬?這些人,可以說都是為師所殺,他們的怨氣就會集中在為師身上,為師德行有虧。殺孽深重,這才導致晚年不得志,深受猜忌之事實。
正如你所看到的,這一點兒都沒錯,為師若不是在軍事大學裡面。恐怕現在還在家中賦閒養老,一句話都不會說,為師沒有德行,所以才無法保住搏來的富貴,隨時隨地都有失去的可能,危如累卵,厚德載物,真是再正確不過的一句話了,你所擔心的,一點兒錯都沒有。
為師對你的告誡,也是出自為師自身的經歷,為師經歷過這些,所以才會告誡你,不希望你也重蹈為師的覆轍,這件事情啊,你為了儘快破獲案件,從而以齊備父母之命威脅之,你感覺自己有些不擇手段了,感覺和你先輩縱橫家們一樣德行有虧,這一點,其實並不能算有錯,因為禍不及家人,更何況其父母絲毫不知情,你以這樣的方法對付齊備,當真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可是啊,你若是不這樣做,會引發什麼後果呢?因果循環,你這樣做了,致使我們可以儘早的破獲此案,將軍事大學帶出危險,重新走上正軌,保住我們的心血,保住許多人的性命,保證他們有一個很好的環境學習,從而為大唐出力,保家衛國,保護百姓的生命,你這樣的做法,其實會在數十年後帶來巨大的德,而非是業障。
你不這樣做,拘泥於一個人一個家庭的德行,那麼又會帶來什麼呢?軍事大學危如累卵,賊人潛藏在暗中不知蹤影,不知何時發難,人心惶惶,難以認真學習,陛下大怒,懲戒與你,軍事大學更加混亂,這一段混亂,將極有可能導致軍事大學的崩潰,從而使得一次巨大的轉變和改革就此終止,原本大唐可以變得更加美好,但是卻因為你拘泥於小德行,而失去了這樣的機會,數十年後,又會有無數人因為你這一次的小德行,而遭受大難。
到時候,究其緣由,卻是因為你拘泥於小德行,為了對得住一家子人,而對不住數十萬人,和這樣的業力相比,小小的德行,可以彌補嗎?為師認為是不能的?所謂因果循環,厚德載物,或許也可以這樣來說,你迫於無奈做了一件德行有虧之事,就可以做另外一件大善之事來彌補,小業力和大德行,自然你可以獲得的德行,而非失去德行。
我們身處朝堂,要想做一個聖人,是萬萬行不通的,要是不用些手段,都看不到那些用了手段德行有虧之人是如何付出代價的,但是我們是為了自保,為了更多的人有更好的生活,間接地,就可以保住更多人的性命,那個時候,你所獲得的德行,將遠遠超過你所犯下的罪孽,這樣一來,所謂因果,反而是對你有利的一件事情。
我們做事情,不求完全的德行,而是要求問心無愧,只要你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孔夫子尚且誅殺少正卯,沾染血腥,引來大的業力,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獲得後人的尊敬和推崇,因為他做了更多的事情彌補了自己的罪責,所以他成為了聖人。
你用這樣的手段脅迫齊備,並將殺了他,是事出有因,你做的光明正大,而且你也說了,事後你會補償齊備家人,使其安然無恙的生活下去,這樣一來,一個人的性命和一家人的性命,孰輕孰重?你得到了一家人的德行,只是損失了一個人的罪孽,這樣說來,你還是一個有德行的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