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參怎麼都沒想過確立一個皇后還有這麼多的條條框框,要不是杜欽主動找上門來勸說自己,自己哪懂?
一開始苟參就以為姐姐王政君做皇后是板上釘釘的,如今看來,卻是未必。
再想想杜欽夜訪到了之後說的那些話,尤其是關於魏和義一家的死,就更讓苟參感受到了這個時代能人太多,聰明的不僅僅是自己一個。
其實在魏和義這件事裡,要是有人真的鑽牛角尖追查下去,指不定會查到些什麼。
只是如今,沒人去過問,而且沒有必要過問。
苟參倒是從來沒有小看過任何人,只是經過這樣一來,覺得今後自己需要更加的小心謹慎。
以己度人,想想在一件事裡,其實有很多人都知道是誰在做什麼,想要通過一件事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只不過這些人可能出於種種的原因和顧慮,他們就沒出來多事而橫生枝節。
那並非是別人傻,而是事不關己罷了。
而且,或許你正在做的事情,就恰好是他們這些人希望有人去做的。
所以,那些人也犯不著去得罪誰,樂享結果。
但是某一天要是你得罪了這些洞察你秉性的人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和杜欽喝著酒,苟參確認了這個一隻眼睛有些疾病的長安紈絝領軍人物的的確確是來和自己搞好關係來的,心裡突然領悟到了一點。
——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的,總是比單打獨鬥要起到的效果好。
那麼,自己為何不乾脆的將自己的利益分享出來,拉攏一些人和自己一起成為一個利益團體呢?
而且,杜欽剛才像是在開玩笑,可是這個玩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今晚來。就是要攀上苟參這棵大樹,今後好乘涼的。
杜欽是一個人,可是杜欽卻認識了很多人,杜欽和他的那些人就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合體。而那些和杜欽認識的人,又會有自己的圈子,也會有自己的利益的圈子,比如說杜欽和劉歆好、劉歆的父親是宗正劉向,劉向又認識了許多的當朝權貴……
這樣一環套一環的。就形成了一個從小到大的利益集團。
假設,如果這個集團的力量為自己所用的話……
因此,杜欽是一個人,但又不僅僅限於他一個人,「一個人和一群人」,這是一個很辯證的論據,這值得讓身處西漢的苟參好好想想,仔細的琢磨琢磨。
杜欽這夜並沒有真的和苟參「暢飲通旦」,話已說明,酒酣興致高。乘興而來,滿意而走,苟參將杜欽送到了大門口,並且扶著杜欽上了車,杜欽晃晃悠悠的說了一句:「君子忌苟合,擇交如求師,杜某結識都護,幸甚。」
苟參微笑回答說:「苟參,亦是幸甚!」
……
苟參對於杜欽夜訪說的話有些想不到,在敬武公主能夠被天子劉奭賜婚給自己的事情上。他也是完全的沒有想到。
很突然,很——沒想到。
苟參原以為,自己需要使用許多的方法,旁敲側擊、搞迂迴。走高端路線,去求王政君,或者,更甚者要去求許廣漢侯爺幫忙。
可是,事情竟然毫無徵兆的就辦成了。
天上掉餡餅,幸福來得那麼忽然。苟參儘管喜歡不動聲色,仍舊在面對劉奭的時候感到了好一陣的頭暈目眩……
其實在將敬武公主賜婚給苟參這件事上,劉奭是有過猶豫的,主要是因為苟參還有一個烏孫國公主夫婿的名頭,不過,劉奭在遲疑不決的時候,隨口就問了一下一邊靜候的中書官石顯。
如今的石顯,已經不是宣帝劉詢那會的中書令石顯了。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因為劉奭和劉詢不一樣,處理事情的方法策略一不一樣,導致了同一個職位上的同一個人懵然的就意識到,原來自己在這個宦官的位置上,竟然可以這樣去做事。
「苟參,身為大漢護羌校尉,又為西域都護使,既是烏孫其其格公主的夫婿,要是朕將敬武公主賜婚與他,中書以為如何?」
宣室殿後殿,劉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石顯的意見。
這種有關於皇家女兒和外戚通婚的問題,在宣帝朝,會有可能諮詢自己的意見嗎?
石顯低頭回答說:「陛下,《春秋公羊傳》裡稱『諸侯一聘九女』,而都護身為陽平侯幼子,自身又秩俸兩千石,先前就承惠宣帝寵愛,如今更是得知是陛下皇后弟弟,那就是如今大漢的外戚。」
「自古以來親不間疏,《管子.五鋪》有言:『夫然,賤不逾貴,少不凌長,遠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此乃禮之經也』。」
「而烏孫公主,名為公主,其實和諸侯王子女沒有差別,怎麼能和敬武公主相提並論?」
「因此,烏孫公主婚配都護使,只能算是一聘九女者其一,而非都護使的正妻,這在禮法上絕無衝突。」
劉奭聽了點頭,覺得石顯的話說的很有道理。
石顯見劉奭首肯,這回宣室殿後殿再無其他人,就繼續說道:「都護年未弱冠而功勳卓著,前有破解烏孫難題揚我國威,後來,在敦煌擒拿了匈奴屠耆部族的王子姑瞀樓,至使屠耆部族皆歸降於大漢,此更是大功一件。」
「再有,烏孫細沈瘦兵發赤谷城,又是都護不懼危難千里奔走,才讓鄭吉通曉此事,隨後,都護又斡旋於烏就屠和元貴靡之間,不可謂不是勞苦功高。」
「甚至,連如今大漢國朝堂民間所用的紙,都是都護髮明制出。」
劉奭聽了微笑,石顯又說道:「還有,陛下,臣聽聞,前一段風靡大漢的風箏,也是都護做的。」
「哦?」劉奭笑說:「看來這個苟參,還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陛下,既然諸侯能娶九個女子。那都護除了正妻,再納配八個夫人,也不算什麼,所以。敬武公主賜婚給都護,都護的姐姐是皇后,這就叫親上加親,喜上加喜,所謂的好事成雙也。」
「都護和敬武公主郎才女貌。必然成就大漢國一段佳話,所以,這個和迎娶烏孫國公主,並不衝突。」
劉奭心裡瞭然,覺得這個石顯引據經典,講的很是正確。
對於劉奭而言,自己的妹妹劉敏喜歡苟參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劉奭對劉敏的心思心知肚明,何況,劉奭自己也很欣賞苟參。
看到自己的妹妹喜歡中意一個自己也比較欣賞的男子。劉奭就有玉成他們的心思。
這會劉奭之所以問石顯這個宦官劉敏賜婚苟參的事情,就是想從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或者「旁觀者」的角度來權衡自己的決定是否妥當。
可是,苟參的身份是王政君的弟弟,是國舅爺,劉敏是公主,國舅爺要娶公主,對於石顯來說,怎麼能是置身事外的外人呢?
還有,劉奭怎麼也想不到石顯和苟參從一年以前就有來往了。
石顯對劉奭的心思揣摩的非常到位。而揣摩帝王的心思,也就是石顯這麼多年來當宦官做的唯一的事情。
石顯知道,這個眼前的皇帝和從前的天子宣帝一點也不同。
宣帝做事,不喜歡搞虛名。要做,就言簡意賅,只要達到目的就行,而如今的天子一旦處理政務,喜歡從理論上先找到支持自己這樣去做的典籍和先人說過的話,這樣才心安理得的去干。好像冥冥之中以前的人就是這樣做的,自己跟隨著,就不會出錯。
宣帝和如今的天子,真的太不同了,所以石顯面對如今的皇帝劉奭和對待從前的宣帝的態度,也非常的不同。
在對宣帝那會,石顯幾乎是沒有一刻不小心,沒有一刻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兢兢業業,誠惶誠恐,就那樣還總是出錯,而今呢?
也不知倒是自己在宮裡時間久了,見到的事情多了,熟能生巧,還是這個天子沒有經驗,要依賴自己的事物太多,反正,石顯覺得自己如今過得,的確比較輕鬆。
或者說,石顯如今在中書這個位置上,剛剛的嘗到了一些揮灑如意的感覺來……
聽到劉奭漫不經心的在問詢自己關於苟參的話題,石顯不由的就想起那一張年輕卻充滿著靈性的面孔來。
石顯是宦官,宦官,就是不全之人,也就是有罪之身,有罪之身在人前人後的,心裡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自卑感的。
石顯從宣帝初年就在宮裡做事,對宮內宮外的事情都很熟,而且盡職盡責,通曉大漢律條。
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說法,劉奭上位,宣帝將蕭望之史高和周堪幾個老臣子弄了一個三大輔政凌駕於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上,一來是覺得於定國那幾個人不行,二來,其實也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劉奭在處理政務,或者說管理大漢國上能力欠妥。
有三輔在,就能牽動一下於定國和韋玄成,讓他們相互制約。
可是三輔和丞相御史們,能夠管到未央宮裡來嗎?
石顯知道,劉詢當年曾經想過要將淮陽王劉欽立為太子的。
為什麼宣帝曾經想要把淮陽王劉欽立為太子?
幾乎是寸步不離劉詢身邊的石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那還不是說如今的天子,曾近的太子劉奭不如淮陽王劉欽?
可是為何劉欽最後沒有做成太子?
那主要歸功於宣帝無論處理什麼事都睿智冷靜的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懼意,唯獨對早早逝去的許平君皇后念念不忘。
就是因為宣帝劉詢是一個非常念及舊情,對結髮妻子許平君「故劍情深」,愛意不減,所以劉奭才能做了如今的大漢國天子。
而石顯之所以繼續能留下來再宮裡為劉奭做中書官,主要還是石顯是宦官,沒有後代,沒有親屬,就是了無牽掛,所以能不徇私,因此,留著無妨。
劉詢幼年受苦,長大做了皇帝兢兢業業。而劉奭生來就是太子,讓劉奭終日如同父親劉詢一樣枯坐批改奏諫,那是非常讓劉奭感到痛苦和苦悶的一件事。
可是劉奭自己也清楚自己是天子,批改奏諫上書是份內之事。他不是不願意做,只是天天如此,就有些乏味,而這些事情總不能讓后妃們幫忙,侍女更是不可能的。因此,劉奭就覺得石顯和這個宦官非常不錯,一來石顯是劉詢用過的人,就是父皇曾近信任的人,如今也是自己身邊的人,對皇帝怎麼批閱奏諫可以說是駕輕就熟。
於是,剛剛開始的時候,劉奭只是在批閱奏諫上書的時候問石顯,先帝那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是如何做的,時間久了。劉奭覺得石顯做事很穩妥,幾乎就將所有的批文一事,交給石顯去處理了。
這,就是石顯覺得自己如今有些揮灑如意的原因。
然而石顯今天之所以幫苟參說好話,原因是從見到苟參第一眼那時起,苟參就一直對石顯彬彬有禮,從來沒有因為石顯是個宦官,是個不全的人兒鄙視輕視石顯。
石顯在苟參做了金馬門待詔和以後的幾次升遷時,都給苟參送過禮物,而且苟參都接受了。還送回了同樣對等的禮物。
這,就叫禮尚往來。
別人對你如何,你就對別人如何,石顯覺得苟參這個人雖然年輕。可是很有涵養,起碼對自己不錯。
而其他的大漢一些高官對石顯的態度是如何的?
曾經的太傅,如今的前將軍蕭望之就曾經公開的說過,中書官跟隨天子,位置非常,接觸的都是大漢機密。自然不能用宦官,要啟用讀書人。
如果劉奭聽了蕭望之的建議,將中書官換掉,不用石顯了,石顯不知道自己今後該去做什麼。
還有,石顯不由的想起來那個和苟參一樣以勇武名冠大漢的甘延壽。
甘延壽那會做了遼東太守,那又如何?
甘延壽為人太不識抬舉,石顯有意將自己的姐姐許配給甘延壽,可甘延壽竟然拒絕了,而且絲毫沒有說拒絕的緣由是什麼,搞得石顯很沒面子,很丟人。
石顯覺得,對咱好的人,咱也對他好,不給咱面子,不降咱宦官當人看的,咱就要讓你漲點記性,咱也不將你當人看……
「這大漢國上上下下,身處長安未央宮的左右,哪裡又能有什麼不相干的『外人』和『旁觀者』存在呢?」石顯心裡又感嘆了一句。
就在石顯心裡大發感觸的時候,天子劉奭注意拿定,將苟參召至未央宮,宣布了將敬武公主賜婚給他的詔令。
苟參喜極謝恩,很想蹦起來大笑大叫幾聲來宣洩心裡的快意。
可是苟參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和劉敏的婚事最後能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竟然是那個一直像是鬼魂一樣矗立在一邊的宦官石顯。
誰能注意那個石顯的存在?
等苟參謝恩完畢,劉奭說:「剛剛接到從敦煌西域都護鄭吉那裡的消息,匈奴人於歲旦前忽然襲擾了烏孫國,屠戮烏孫百姓,燒殺搶掠,烏孫國損失甚巨。」
還沉寂在狂喜中的苟參一聽就愣了:「匈奴人襲擾了烏孫?那不知烏就屠和其其格怎麼樣了?」
劉奭看著苟參說:「事發突然,因此朕要你速速去撫慰烏孫民心,穩定烏孫的民情,儘快的讓相夫公主和元貴靡婚配,這,是重中之重。」
苟參心說這還有猶豫的?不過剛剛知道劉敏賜婚給了自己,其其格那裡就出了事,這他老母的不是讓自己睡不安穩嗎?
苟參急忙說道:「陛下,匈奴人竟然敢冒犯大漢,臣自當肝腦塗地,報效天子隆恩!」
劉奭點頭說:「匈奴蠻夷,往年總是在秋高草盛之時掠奪邊境,今年趁著雨雪前去,必然別有圖謀。」
「鄭吉身老,做事也力不從心了,你去後,一切要小心行事,西域的事情,朕,就交託給你了。」
「臣,苟參領詔!」
劉奭沉默了一下說:「詔:鄭吉為安遠侯,苟參去後,交割完畢,即可復歸長安。」
苟參領詔,在從石顯手裡接過詔書的時候,心裡一動,對著石顯微笑了一下。
石顯心裡頓時覺得溫暖,這個小小的少年都護,實在是比那些老蠢頑固的三公九卿要順眼和可愛的多,起碼,他從來沒有歧視過自己,是按照「平等」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
本來苟參算計著去西域也要姐姐王政君冊封了皇后之後,最早也要到三月份開拔,可是如今只有奉詔行事。
不過,很多事情就來不及去做了,比如,再和杜欽幾個飲酒敘談,比如,去和張珂深談幾次,想法子問問關於博望候當年在西域那邊,究竟都經歷過了什麼……
有寶藏不要,那是篇魏和義的,這世上從來沒有人嫌棄自己的錢多。
當然這樣急促的去西域好處也是有的,起碼可以借著這個藉口不用去魏郡去看自己的那個便宜父親了。
苟參先出了宣室殿後殿就到了椒房殿,已經知道了敬武公主賜婚給弟弟消息的王政君自然高興萬分,不過也有些不樂意讓苟參到西域去,言說如今天寒地凍,路途遙遠,要苟參一切小心。
和王政君敘話結束,苟參就迫不及待的到不遠的金華殿求見劉敏。
等內侍稟報,苟參進去,劉敏喜孜孜的看著苟參,苟參心裡衝動,也不管殿裡還有人沒有,過去就抱起劉敏將她原地轉了幾個圈,聽著劉敏咯咯的開行聲音,苟參就對著她的臉吻了過去,手已經急速的將劉敏幾個凸凹的地方摸了好幾個來回。
情熱似火,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住苟參對劉敏長久以來積壓的愛^欲,心想事成的感覺太美好了,兩人斯纏糾葛,瘋狂而熱烈,儼然不知殿外風雪交加……(未完待續。)
PS: 太忙,竟然疲勞駕駛,差點南無阿彌陀佛……辛虧佛祖不收留咱,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