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虎尚未答話,劉昱氣沖沖地說道:「我和我阿姊接下來要投誰,關你何事?你問這做甚?」
劉小虎、劉昱他們接下來,的確是打算去投城頭子路、劉詡。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他們行刺董次仲不成,本地是沒辦法待了,那麼底下唯一的出路,他們在商議過後,皆認為,只剩下就近去投城頭子路和劉詡了。
只是對於此點,劉小虎本是不太想對曹幹說的。
儘管在經過董丹帶人夜襲之後,曹幹等和董次仲也已徹底反目,不必擔心曹幹等可能會將此事告密給董次仲,或者見他們殘兵敗將的,一聞他們將去投城頭子路,而起些什麼別的心思,但說到底,劉小虎部與曹幹等畢竟是不同的兩部人馬,兩邊並無足夠的信任度,故而在有關隊伍去向的這等大事上,劉小虎不想曹幹這麼一問,她就毫無隱瞞的,直言相告。
不過現在來說,她不想直言相告也沒用了。
劉昱的這一句反問,已經證明了曹幹猜測的正確。
曹幹因也就沒再等劉小虎回答,點了點頭,說道:「從事,看來在下是猜對了。」
劉小虎一雙大眼睛,深深地看著曹幹,問他說道:「你問我部是不是打算要投城頭子路,怎麼?你們是想和我一同往投麼?」
曹幹說道:「從事,我部並無往投城頭子路之心。」
劉小虎問道:「既無此心,何來此問?」
曹幹摸了摸頷下短髭,說道:「在下敢問從事,不知從事有無聽過力子都之名?」
劉小虎說道:「力子都?你說的可是今年早些時,在東海聚眾起事那個力子都麼?」
「正是此人,從事對他可有了解?」
劉小虎白皙的臉上,露出了點思索之色,稍頃過後,回答說道:「我對他有所耳聞。他本名力桓,家在朐縣,系東海大豪,『子都』是他的綽號。他是於今年春時在朐縣起的事,起事後,遭到了沂平郡兵的圍剿,沂平郡守頗知兵,他不是對手,遂率其部,轉入進了東海,現下當是正活動在東海、魯、楚三郡的接壤之地。聽說他的聲勢已是不小,現下部曲約有萬餘。」
到底是層次的不同,出身越高,消息渠道就越多,知曉的天下之事亦就越多。對於力子都,曹幹、曹豐等是一無所知,高長也只是略知而已,卻沒想到,劉小虎對此人居然是頗為了解。
曹幹心道:「原來力子都是朐縣人,『子都』是他的綽號。」
朐縣在哪裡?曹幹並不知曉。甚至連劉小虎說的「qu」,是哪個「qu」,他都不知道。
又為何力桓會以「子都」為綽號?曹幹也不太敢確定。他只知道,「子都」是古時一個美男子的名字,以「子都」為綽號,也許是因力桓此人長相英俊之故?
這一點上,曹幹倒是猜對了。
力桓之所以號為「子都」,正是因為他相貌英俊。「子都」之稱,在當下就好比後世的「潘安」之稱。潘安是西晉人,如今還無此人,而子都是先秦時人,美貌之名傳至於今,乃至在民間也有極大的影響力,故而當下多用「子都」,來做美男子的代稱,——不僅做綽號,還有人用之為字,如前漢名臣趙廣漢、鮑宣等,都是字「子都」。
這個力桓相貌英俊,在東海很有名氣,早在他起事前,其縣人便以「子都」呼他,起事後,如爰曾在起事後被呼為「城頭子路」一樣,漸漸的,這個綽號如今反而代替了他的本名。
又劉小虎所言之「沂平郡的郡守頗知兵,力子都非其對手,遂率其部,轉入進了東海」云云,這一些,曹幹此前也是不知的。
沂平郡,是王莽建立新朝後,從東海郡析出新置的一個郡。
「沂」,指的是沂水。沂水是徐州北部一條較大的河流,源自泰山,自北而南,貫穿了琅琊、東海兩郡,總長五六百里,在東海郡的南端匯入泗水。既是為取個好彩頭,寄託希望沂水不要發水患之意,也是因為原本的東海郡太大,轄縣太多,一旦郡內生亂,就不好制之,王莽因將東海郡北部、東北部沂水兩岸的朐縣等縣從東海郡割了出去,置了這麼一個新的沂平郡。
沂平郡的太守算是個知兵之人,頗為能戰,力子都起事後,打不過他,不僅在朐縣沒法站穩腳,還差點被沂平太守給剿滅了,而相比言之,東海郡的郡守不太行,是個軟柿子,他遂率部離開朐縣,轉戰西入到了東海郡郡內,如劉小虎所言,現正活動在東海郡、魯國、楚國三郡之交的地帶。魯國即後世的曲阜,在東海郡的西邊;楚國即後世的徐州,在東海郡的南邊。
對劉小虎說的這些情況,曹幹雖然都是初次才聞,但他的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異狀。
他一邊快速地消化劉小虎說的這些東西,一邊下意識的舉起手來,再又撫摸頷下短髭,看著劉小虎,說道:「從事當真見多識廣,力子都身在東海,而從事對他都這般了解!在下不敢隱瞞從事,從事知道的,我部既已與董次仲徹底決裂,那本地,我部自也是待不得了,今日雖暫還鄉,然鄉中亦是不可久留,因而我部已然決定,明天一早,就往東海,去投力子都。」
劉小虎微微蹙眉,說道:「你們打算去投力子都?」
曹幹說道:「正是!我部打算去投力子都。」頓了下,炯炯地看著劉小虎,接著說道,「從事,,在下冒昧敢言,竊以為,從事部與其往投城頭子路,何不如和我部一起,也投力子都?」
劉小虎怔了一怔。
劉昱拍了下案幾,怒道:「投甚麼力子都?你知道東海在哪裡麼?離咱這裡幾百里地,到了那邊,人生地疏,投個甚麼?況且我阿姊剛不是說了麼?那力子都在他家鄉朐縣都站不穩腳,現已被打到東海郡去了!你想我部和你們共去投他,投他幹什麼?跟著他挨打麼?」
一直在聽曹幹、劉小虎對話的戴蘭,趕忙作笑緩和,說道:「劉君、劉君,曹小郎必非此意。曹小郎我是知道的,我與他、與他阿兄俱情同手足,他兄弟都是樸實人,不會有壞心眼!」
這回不能不再理會劉昱了,曹幹摸著短髭,笑道:「劉君,此言差矣!」
「我哪裡說錯了?」與曹幹說著話,劉昱把臉卻是扭向了屋門口。
乃是陳直按照劉小虎的吩咐,已經交代過他們的人,並安排他們的人已都駐紮下來,這時剛剛來到。曹幹於是暫止下話頭,與曹豐一同起身,請陳直入座。
陳直坐下以後,感覺到了屋內氣氛的有點異常,但沒先問怎麼回事,先是向劉小虎稟報了一下,說道:「小虎,部曲都安置下來了,里中的鄉民正在給咱的人做飯,也快做好了。」
劉小虎點點頭,說道:「辛苦姑丈了。「
陳直這才顧視了曹幹一眼,問道:「我方才門外時,聽到曹小郎說『此言差矣』,什麼差了?」
劉昱說道:「姑丈,曹幹他剛才在建議咱們和他們一起往投力子都!」
陳直說道:「往投力子都?可是東海的那個力子都?」
曹幹點了點頭,說道:「陳君,在下適才斗膽問了下,貴部是不是打算去投城頭子路,未料在下竟是猜對了,但是以在下之見,與其投城頭子路,貴部實是不如與我部共往去投力子都。」
陳直問道:「為何投城頭子路不如投力子都?」
曹幹撫著頷下短髭,倒有幾分侃侃而談的架勢,說道:「城頭子路處,在下以為有三不可投。」
陳直轉目看向劉小虎。
劉小虎問道:「哪三不可投?」
曹幹說道:「咱們都已和董次仲翻了臉面,而董次仲部強,我等弱,貴部投到城頭子路那裡後,若是董次仲向城頭子路索人,城頭子路會如何選擇?我料之,他十之八九不會為了貴部而與董次仲交惡,此一不可投也。不瞞從事,我部在決定投力子都之前,曾也有人建議,不如去投城頭子路,可就正是因為此因,我部最終而決定了不投城頭子路。」
劉小虎沉吟片刻,問道:「二不可投是什麼?」
曹幹說道:「不知從事是否已知,而下郡中已向各縣傳檄,命令各縣準備募兵,為何郡里會於現在有此檄傳下?不言而喻,只能為的是剿滅我等義軍!亦即是說,現已非是郡兵主力可能要來打的問題,而是郡中已在準備大量擴軍的問題!東郡現是如此,想那東平等郡,必亦同是如此!就算它們現在還沒有開始募兵,但很快也應當就會有類似舉措。如此形勢之下,東郡、東平等地除南邊的大野澤外,幾無險可據,西邊百餘里又是大河,則一旦遭遇到優勢郡兵的圍剿,只恐就將會是無處可退,沒有轉圜之餘地,唯敗而已了。此二不可投。」
郡中下檄各縣,命令各縣準備募兵這件事,是前幾天發生的,劉小虎已從她那個郡中的故舊處知曉了此事。她沒就此多說什麼,只又沉吟了下,然後問道:「三不可投是什麼?」
曹幹說道:「這第三不可投,便是城頭子路其人了。從事既然對力子都頗為了解,那麼對城頭子路其人,從事應當是更為了解了。即便是在下,也曾聽說過,城頭子路這個人和董次仲相類,也是個貪財好奢,無有遠見,只圖一時享受的。從事,這種人有何好投的?投到這種人帳下,又和在董次仲帳下時有何區別?」
劉昱冷笑說道:「你卻不知,與城頭子路共同舉事的劉公,乃是我的族父!」
曹幹說道:「即使劉公是從事與劉君的族父,可城頭子路那邊,不是劉公能說了算的啊!要論名頭、論實力,劉公怕還是在城頭子路之下的吧?」
這話半點沒錯,劉昱為之啞然。
曹幹說道:「反過來,從事等若是願我部共往去投力子都的話,則有三利。」
一個是「三不可投」,一個是「三利」,對比鮮明。
劉小虎眨了眨眼睛,饒有興味地問道:「什麼三利?」
曹幹說道:「徐州現下大股的義軍,不只有力子都一部,還有琅琊的樊崇所部。我聞之,樊崇部現亦有至少萬餘之眾。不管是力子都部,抑或樊崇部,實力都遠在董次仲、城頭子路之上,我等若是能夠投到力子都的麾下,則就無須擔心郡兵之圍剿,能有更好發展,此一利也。」
劉小虎問道:「二利呢?」
曹幹說道:「東海郡北臨泰山,東臨大海,莫說郡兵,就算是王莽遣派了大軍來犯,若戰有不利,我等也可北入山中,或者東泛海上,以暫避其鋒。也就是說,有路可退。這是第二利。」
劉小虎說道:「你說的此利倒是不錯。」問陳直道,「姑丈,呂母所部現下是不是就在海上?」
陳直說道:「聽說是。」
呂母,是琅琊郡又一支義軍的領袖。她是個女子,且其起事的時間,比樊崇、力子都都要早,她是去年起的事。她家在海曲,其子是海曲縣的縣吏,五年前,犯了個小罪,結果被縣令給殺掉了。呂母家有錢,家訾數百萬,於是她就散盡家財,施恩與輕俠、惡少年,用了三年功夫,聚得數十百眾,又招合亡命,眾至數千,乃於去年,呂母自稱將軍,正式舉事,攻破了海曲縣城,殺死了那個縣令,為她的兒子報了仇,隨後,引眾遁入海中。
當然,所謂「遁入海中」,不是乘坐船上,在海裡邊飄來盪去,海中是有島嶼的,他們主要是占據了臨海的島嶼,作為根據地。這一年多來,他們有時劫掠商船,有時上岸搶掠,在樊崇、力子都起事以後,他們現與樊崇、力子都兩部之間,也已產生聯繫,時而會有呼應。
這些且不必多說。
劉小虎問曹幹,說道:「第三利又是什麼?」
曹幹說道:「第三利便是,我們高從事在力子都那裡有至交好友,去到之後」看了下劉昱,笑道,「咱們不會像劉君適才所憂的那樣,人生地疏。」
三不可、三利都已說完。
曹幹目光炯炯,最後說道:「從事,投城頭子路之三不可,與投力子都之三利,在下都已講畢。利、弊在此,從事聰慧過人,其它的也不必在下再多說。在下敢問,從事意下何如?」
劉小虎低下頭想了會兒,沒有直接回答曹幹,而是似笑非笑的,問他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何時起的邀我部與你們一起投力子都的念頭?是在剛才見到我時,你才起的此念麼?」
曹幹說道:「昨夜聽說從事等為董次仲所敗之當時,在下就十分擔憂!從事待我等的恩情,在下等尚未報之,若是從事竟遭不測,在下一定會傷心不已!幸得從事無事。適才在里外見到從事的時候,在下的欣悅之狀,從事應該也都是已經看在眼中了。從事,在下的確是剛才才想到的,邀從事等與我部共投力子都,可在下為何會這麼想?其實正是出於欲報從事之恩的緣故啊!從事,方今亂世已至,不知為何,一想起來若是能與從事這等英雄,勠力並肩,浴血進戰,共誅王莽,以解海內百姓之倒懸,在下就開心得不得了!」
這番話聽來,好像說的沒有毛病,卻落入劉昱耳中,他卻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他又拍了下案幾,怒道:「你在說什麼渾話?」
曹幹一笑,站起身來,向劉小虎行了個禮,向戴蘭、陳直、劉昱也行了個禮,說道:「從事、戴從事,在下想說的就是這些。至於兩位從事怎麼想,覺不覺得在下說的對,那是兩位從事的事情了。我部明早就走,兩位從事若是願與我部同往東海,在下求之不得!若是不願,在下願把我伙中所有的糧秣分給兩位從事半數,也算是稍報劉從事對我等之恩了!今晚就請兩位從事和劉君、陳君屈尊將就,在我里中歇息一晚。」說完,招呼曹豐,告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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