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戰輪重奏 第四章 布雷頓的騷動
紐芬蘭島位於北美大陸東海岸，西控聖勞倫斯灣口，北隔貝爾島海峽與拉布拉多半島相望，盛產各種海鮮魚類，林峰他們停靠的布雷頓港在島嶼的南方，因為地勢的緣故靠近內海海域，這裡的水產業並沒有受到外星艦隊多大的影響，林峰他們靠港時還能看見不少滿載而歸的漁船冒著青煙從長門旁邊經過，海岸線上站著不少圍觀的人群，長門龐大的身姿吸引了不少好事的民眾站在岸堤邊觀望，有些人甚至還拿出瞭望遠鏡。
「呼，這裡的天氣還真冷。」剛從動力艙出來的伊娜身上只穿著件小背心，外面的寒風一吹冷的直哆嗦，急忙跑進船艙內拿了幾件厚衣服披在身上，「和動力艙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冬天。」
「現在是冬小麥收割的季節，溫度差不多也就這樣了，估計要不了多久海面就該結冰了。」林峰穿著厚衣服站在船邊，呼出的熱氣隱約可見，「北方的冬天冷的很快，所以我們沒剩多少時間了。菲斯特，麗還有伊娜下船去採購補給品，儘量買熱能高的食物和保暖物品，容易變質的豬肉不用買太多，多買點海鮮，這裡的海鮮產量多，而且便宜，船上有足夠的保鮮裝置，能買多少買多少，我和長門到處去逛逛。」
「嘿，你又想偷懶啊。」杜盧斯調侃地叫嚷開來，「帶著個面癱的漂亮妹子到處溜達，我們卻還得給你當苦力，你這閒也偷得太不要臉了吧。」
「要不我和你換換？你去見那些政府官員，我和他們逛市場？」林峰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得，還是你去吧，那些戴面具的官老頭一個個精得更啥似的，也就你這種頭腦冷靜的人才能應付。」杜盧斯一想到那些官員們裝模作樣的姿態就一陣膈應，要他去和那群人打交道還不如殺了他。
林峰笑笑，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帶著長門下了艦船。這個港口雖然取名叫布雷頓，但和紐芬蘭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只因為這是島上唯一一個能到達對岸布雷頓角島的港口而得名。港口建立在平和的小鎮上，因為處於內海的緣故外星艦隊並沒有涉及這裡，鎮上人們依舊以漁業為生，港口邊到處可見停泊的漁船，不時有漁民裝著滿滿一船海魚興奮地返回海岸，和親朋好友們打開啤酒慶祝一天的大豐收。
長門的駛入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畢竟安全的內海里還是經常能看見軍方的戰艦到處遊蕩，漁民們認為這只不過是哪艘偷跑出來放鬆的軍艦，晚上的時候或許還能在小鎮的酒吧里看見那些穿著海軍制服喝的爛醉的水手們，這很大程度上方便了林峰他們的行動，至少不用一下船就面臨漁民們慘無人道的圍觀。
讓林峰有些驚奇的是，長門的駛入並沒有受到小鎮官員的重視，唯一一個見到的官方人員也只是港口上負責登記核實的海關，在聽到他們的編號和船名後也只是略微驚訝了下便放他們進了港，異常的淡定。
「雖說聽過加拿大海軍的散漫，但沒想到居然連普通官員都這麼淡定，這算是連帶影響麼？」行走在人群中，林峰抱著腦袋向身旁的長門調侃著這裡的人情，心情放鬆了許多。就像杜盧斯說的，林峰也不喜歡和政府官員打交道，除非是必要的通行權或者支援，他對那些坐在辦公室里就想著決定世界格局的政客們並不感冒。
「需要我給他們來點威脅證實下存在感麼？」長門忽然抬起了手，指尖閃爍著點點紅光。
「喂，等等！我開玩笑的啊！」林峰見狀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按下了長門抬起來的右手，緊緊地握在手中，「我的大小姐，你該不會真的打算遠程操控艦船一炮轟了這個港口吧？」
「我的系統從你的話語中判斷你對當前的情形很不滿意，這是最快能讓當地政府察覺到我們存在的方法。」長門一本正經地看著林峰，似乎還有些疑惑，「這不是你的意願麼？」
「天，我只是在開個玩笑，玩笑…….」林峰無奈地扶額，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這個親愛的心智模型解釋，她空白的感情資料庫只能讓她從字面上理解林峰的意義，並且忠實地去執行，有些時候讓林峰著實頭疼的無奈，「如果真讓你炮轟了這個港口，我們也別想在這裡待下去了，等著面對加拿大海軍的追捕吧。」
「資料庫上顯示加拿大海軍的編制並不完整，最近一個軍港的戰艦最大也只是重巡級別，這個等級的火力並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長門望著林峰，臉色淡漠平靜，眼中透出的認真清楚地告訴林峰她是真的考慮過和加拿大海軍開戰的結果，「炮轟後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撤離這裡。」
「我們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等著杜盧斯他們採購完生活用品，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到時候在遠海里你想炮轟誰就炮轟誰，我並不攔你。」林峰一巴掌拍在臉上，表示拒絕和長門再討論這個話題。
「我讓你感到困擾了麼？」長門看著一臉無奈的林峰，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舉動為什麼會讓他出現這種反應，資料庫上顯示人類做出這種表情代表著他們很憂鬱，而自己似乎是他憂鬱的原因。
「不，沒事，一切都很好，放心。」林峰苦笑著擺擺手，摸了摸不知所措的心智模型的腦袋，「如果那天你有了感情，就會懂得開玩笑的樂趣。」
「感情麼？」望著向前走的林峰背影，長門有些茫然，這個新的詞彙在她資料庫中只有冰冷的釋義，卻並不能很好解釋男人所說的話語。而在她發愣的這點時間內，林峰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長門只得放下思考快步跟上他悠然的背影。
他們現在正穿行在小鎮市區的街道上，這裡離海岸有一段距離，吆喝販賣海鮮的小攤被林立的商鋪所取代，人們穿著休閒的服裝遊蕩在熱鬧的市區，或在露天的咖啡廳里享受難得的陽光，林峰的目標是小鎮上的海洋管理中心，這裡是離目標點最近的一個港口，艾倫博士搭乘的貨輪在繼續前進之前在這裡停留過一段時間，林峰想去問問看能不能獲得些有用的資料。
海洋管理中心離市區並不遠，林峰他們拐了幾個街口就找到了海藍色標記的建築物，這棟三層的小辦公樓矗立在街道的盡頭，和一般的政府辦公樓沒什麼區別，時常能見到抱著公文的人出沒其中。
海洋管理中心負責調度港口內船隻的出入，管理船隻秩序，為每艘出航的船隻提供天氣變化情報，在海難來臨時緊急通知沿海人員的避難。總的來說，港口能有序的運行離不了海洋管理中心的調度，每隻船隻的出入都會在這裡有登記，林峰就是為這個目的而來。
當讓他失望的是，這裡的負責人也沒有太多關於貨輪的消息，林峰只知道艾倫博士搭乘的那艘名為「耶倫戈爾」號的貨輪於五天前離開了這裡前往北冰洋，之後就失去了聯繫，不過失蹤前「耶倫戈爾」號曾向布雷頓港發送過求救信號，但還沒等救援中心派出船隻，海洋管理中心就失去了貨輪的信息，再三呼叫「耶倫戈爾」號失敗之下，海洋管理中心沒有盲目地派出救援船隻，而是向臨近的軍港發送了支援信號，但軍方沒鳥他們，無奈之下，海洋中心只得派出小股的救援直升飛機冒險前往求救信號發來的坐標，但除了滿海面的殘骸之外，他們什麼也沒發現。
林峰這次來海洋管理中心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不過也是情理之中，兩人花了一個多小時確認這裡沒有要找的信息後便準備離開。當他們兩人走出門時，外面的街道上靜悄悄的，寬闊的街面上一個人都沒說，雖說這裡地處偏僻沒什麼人也是正常的，但眼下實在過於安靜，安靜的有些詭異，就連蟲鳴鳥叫都悄然消失。
「有點安靜過頭了啊。」林峰站在門口，嘴裡叼著根甘草棒，抱著雙手望著了無人煙的街道，臉色平靜，「長門？」
「檢測到二十個熱能反應在向我們靠近，正以我們為中心包圍過來，在過兩分鐘就會出現在我們視野里。」長門揮手調出懸浮框，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她就入侵了這座小鎮的監控系統，依靠街道上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準確地找出潛伏在他們周圍的不速之客。
「要強行突圍麼？對方全是士兵，配備M16突擊步槍，和高爆彈，我的克萊因立場能強行突出去。」長門站到林峰前面，身上冒出赤紅色的數據環，將兩人包裹起來。
「等等，對方應該是政府的人，看看他們有什麼意圖。」林峰揮手攔下了蓄勢待發的長門，話音剛落，伴隨著整齊的步伐聲，街道各個角落忽然冒出一批全副武裝的士兵，三三成組端著步槍包圍過來，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階梯上的林峰和長門。本來空曠的街道忽然一下擁擠起來，放眼望去全是黝黑的戰術頭盔，林立的槍口仿佛鋼鑄的森林，帶著防毒面罩的面孔冷漠地對著他們，林峰側過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海洋管理中心關上了大門，沉重的鐵鎖鎖住了他們最後的退路，街道上的氣氛瞬間凝固起來，火藥味異常濃重。
「哼，這就是地方政府歡迎客人的方式麼，真是有夠獨特的。」林峰看著下方嚴陣以待的士兵，站出來大聲地對人群中說到，「你們的負責人是誰，站出來吧，有話快說，我沒時間在這裡和你們浪費。」
隨著林峰的話，士兵中走出來一個黑西裝，帶著墨鏡一臉嚴肅地看著林峰，微微彎腰表示恭敬：「您是林峰艦長吧，有位大人希望與你會面，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如果我說不呢？」林峰挑了挑眉毛。
「您的船員已經受邀前往宴會地點，他們都在等你。」黑西裝冷冰冰地說，「還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嘖，那群笨蛋。」林峰嘆了口氣，側身拍了拍長門的肩膀，「收手吧，我們跟他們走一趟，去見見那所謂的大人物也好，正好我也有事需要問他們。」在他身後，靜靜站著的長門周圍漂浮著四個赤紅色的光環，巨大的炮口從光環扭曲的中心伸展而出，對準了周圍端著槍的士兵們，通過和船體間的空間鏈接，長門能在心智模型的狀態下暫時性地動用戰艦上的大炮，這需要大量的空間演算，就算是大戰列級別的長門也只能堅持使用十分鐘左右，不過用來威懾足夠了。
滿意地看著周圍士兵驚慌的後退一步，林峰輕笑一聲，拉著長門走下階梯，看著黑西裝微微抽搐的嘴角，林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帶路吧，我們的侍者大人。」
那位所謂的大人邀請他們共餐的地點距離海岸線很近，接林峰他們的黑色轎車在沿海公路上行駛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將他們送到靠海的一座五星級餐廳里。林峰下車時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裡離軍港很近，站在酒店欄杆邊都能看見軍港內艦船巍峨的身影，灰白的船身隨著海浪微弱起伏，海鷗盤旋在船桅上叫聲響亮。
「林峰先生，這邊走，您的同伴和那位大人都在那扇門後等你。」侍者的指引只到木門後，林峰看了他一眼，伸手推開了厚重的木門。
「喲，你終於來了。」長條形的餐桌旁，穿著隨意的杜盧斯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見林峰長門進來沖他倆揮了揮手。
林峰無奈地瞥了這個活寶一眼，快速掃視了一圈周圍。這是個海景台，本是用來休閒和享受下午茶的，卻被人布置成了享用晚餐的地方，罩著白布的長條桌子占了一半左右的空間，侍者按照人數擺放了七套餐具，七分熟的牛排躺在餐盤中滋滋作響，高腳杯里半滿的紅酒散發著醇香，餐桌中間放著兩根高腳蠟燭，搖曳的燭光混合著海景台上昏暗的燈光，將人臉映得明暗不分而又清晰可見。
長門戰艦上所有的船員都坐在餐桌旁，望著他們遲到的艦長，桌子上還有三個位置是空著的，林峰面前和主座相對的位置和杜盧斯身旁的位置，而桌子另一頭空著的主座旁，一身褐色正裝的白髮老人緩緩轉過身來，犀利威嚴的目光看向門口的林峰，歐洲人特有的面孔輪廓生硬而嚴肅，熟悉的讓林峰第一時間就念出了他的名字：「馮·諾曼斯·希爾伯特。」
「好久不見，長門號戰艦的艦長，林峰。」低沉雄厚的嗓音緩緩響起，諾曼斯沖他點點頭，抬手示意坐下談。
「是好久不見，你不在舊金山安心當你的戰艦總指揮，跑到布雷頓港幹什麼，準備協助加拿大政府反攻大西洋麼？」林峰拉開椅子大大咧咧地拉著長門坐下，雙手放在下巴前饒有興趣地看著老者，「原舊金山第三驅逐艦戰艦總指揮官，現布雷頓軍港海軍總司令，手下大大小小艦船共二十艘，其中重巡四艘，輕巡六艘，各式驅逐艦十艘，不錯的編制，看來你發展的挺不錯的。」
「大戰列艦長門號艦長林峰，自舊金山一役後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相比從前你的船員增加了不少，人員各有優劣，但你這個艦長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火大。」諾曼斯重重哼了一聲，隨即轉動目光看向林峰身邊坐著的長門，「這就是傳說中長門號戰艦的心智模型麼，看起來和人類毫無差別啊。」
「你叫我們來就是為了欣賞一下長門，彌補上次沒見到的遺憾麼？」林峰說，眼睛盯著諾曼斯：「我印象中的你沒這麼無聊啊，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諾曼斯輕嘬一口紅酒，看向長門號船員們的目光忽然犀利起來，「我要求你們將長門的控制權交由正規軍隊，這種來歷不明，且擁有自主意識的超級兵器由不成熟的你們來操控實在太過危險，她隨時都有可能失控，應該交由訓練有素的士兵來操控她。」
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面色冷漠的諾曼斯，微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布雷頓軍港最高總司令於剛剛向他們發出了索要長門號控制權的要求，或者明確地說是在命令他們交出長門的控制權，無論是杜盧斯還是冷靜的麗，全都陷入巨大的震驚當中。
長門看了眼對面的諾曼斯，又看了看身旁一言不發的林峰，兩者間的對話並沒有避諱她，或者說諾曼斯從頭到尾就沒把長門當成是個活著的生命體，在他眼中長門的心智模型和她的船身一樣，只不過是讓人使用的兵器罷了，在談判的時候誰會在意一個兵器的想法？
「自從我離開洛杉磯軍港到現在三年多的時間裡，我停靠過的港口不計其數，當中也有人會對長門戰艦的強大表現出占有欲和貪婪，而想用各種方法奪取長門的控制權。」林峰並沒有回答諾曼斯的問題，反倒是優哉游哉地切起盤中的牛排，「我見過想用錢來買的，見過想要強攻的，見過想要綁架我們船員要挾的，但是諾曼斯，我親愛的老朋友，你這麼直白簡明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林峰輕笑一聲，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拿起刀子指了指對面的諾曼斯，「你太天真了，諾曼斯，我拒絕你的要求。」
「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這麼吸引你麼？」諾曼斯沉下了嗓音，「如果你是貪戀強大的力量和權利，在你上交長門號戰列艦後我可以替你向總部申請洛杉磯軍港總司令的調令，你可以在那裡執掌整整一艘艦隊。」
「我得糾正你兩點，第一，長門不是怪物，她是我的夥伴，而且是陪伴了我最久的夥伴。第二，雖然我離開了洛杉磯三年多，但不代表我不清楚那裡的情況，現在的洛杉磯軍港空有一船塢的軍隊，卻沒有足夠控制它們的士兵，只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殼罷了。你指望我會放棄夥伴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頭銜麼？」林峰盯著諾曼斯，直視他陰沉的臉色和犀利的目光，毫不畏懼他散發出來的威嚴。
「軍方的人，都和你一樣妄自尊大，目空一切麼？」林峰冷冷地說。
「看來談判破滅了。」諾曼斯嘆息一聲，拿起手邊的勺子敲了敲玻璃杯，清脆的碰撞聲擴散開來，下一秒，端著自動步槍全副武裝的士兵撞開房門沖了進來，極其迅速地將林峰他們包圍起來，每個人都被兩三隻槍管指著腦袋，金屬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林峰端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站起身來的老者，面色平靜：「談判破滅就準備直接軍事威脅麼，你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無腦粗暴。」
「手段暴力也好，無謀也好，只要最後能達到目的就都是有效的。」諾曼斯接過侍者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背在身後俯視桌對面的林峰：「別想著讓心智模型將船開過來接你們，早在你上車的時候我就安排了幾艘貨輪堵在港口前，除非將整個港口轟飛，否則她是無法開出船塢。這片海域被我方軍艦封鎖，你沒有逃跑的餘地。」諾曼斯微微側身，露出身後燈火通明的海面，十幾艘大小不一的戰艦巡航在酒店後方，在諾曼斯的示意下探照燈統統對準這裡，將小小的海景台照的如同白晝。
「林峰，如果你不按照要求交出長門的控制權，我將以私通敵軍和包庇敵人的罪名逮捕你！」諾曼斯厲聲喝道。
「嘖，看起來真是陷入絕境了啊。」林峰聳聳肩，在桌下握住長門微微閃動著紅光的右手，「諾曼斯，記住一句話啊，在面對不了解的人之前，絕對不要以為自己擁有絕對的勝算！」
「轟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