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離開了。
走出少習山,王翦看著轉身準備返回的秦國軍士,忽然說道:「壯士且慢,吾這裡還有一封書信,裡面記載了許多關於趙軍之情報,還望壯士代我轉交給安都尉。」
「壯士且告知安都尉,彼所擔心之事,吾有辦法可以解決。」
秦卒雖然疑惑,此人為何不當面稟告安都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接過書信以後,當即轉身離去。
目送秦卒離開,王翦喃喃自語:「以安承性格,若鐵了心不投君上,必然不會放任我離開秦軍營寨,彼既然那麼做了,想必是在找一個台階。」
「既如此,那我就給他這個台階!」
秦軍營寨,安承端坐於營帳主內,閉著眼睛靜靜等待著。
「都尉,那位先生有封信要我代為轉交,先生還說都尉所擔心之事,彼有辦法可以解決。「
安承聞言,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接過書信,示意士卒離去以後,這才將信封拆開,卻發現裡面裝著一張白紙。
安承先是有些愕然,繼而苦笑道:「王翦,果然還是如此聰慧,看來我的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他啊。」
緊接著,信封連著裡面裝著的那張白紙,就這樣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趙軍營寨。
「君上,王將軍回來了!」
趙嘉聞言大喜過望,急忙出門迎接,看到王翦安然歸來,當即握住對方手臂,說道:「汝能安然回返,吾心甚慰!」
王翦見趙嘉不先詢問策反是否成功,反而率先關心自己安危,不由心生感動。
不過很快,王翦就搖頭道:「可惜縱然末將曉之以義,誘之以利,安承仍然忠君愛國,沒有答應投降!」
趙嘉臉上笑容稍斂,不過很快就說道:「無妨,只要將軍活著回來便是,安承不願投降義無妨,我們自會有其餘辦法拿下武關!」
說實話,趙嘉對王翦給予厚望,本來想著對方既然願意冒險去充當說客,說降安承必然乃十拿九穩之事。
卻沒想到,王翦居然失敗了。
「只不過。」
聽到了王翦轉折的話,趙嘉眼中希望再次升起,若是能夠說降安承,自然最好不過,那樣趙軍就會避免許多傷亡。
「只不過什麼?」
王翦道:「只不過按照秦律: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
「末將勸說失敗被送走以後,讓人帶給安承一封書信作為威脅,彼若不願投降,末將就把今日安承放我回來,以及與其叔父之事公之於眾,彼時以秦律之嚴苛,安承必然會被治罪。「
「安承畏懼秦律,雖心中惱怒,卻也不得不降。」
說到這裡的時候,王翦絲毫沒有洋洋得意,反而滿臉愧疚,顯然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不齒。
趙嘉聞言卻是大驚:「彼放將軍回來,此乃以義待之;將軍卻反以此事要挾對方,縱然能夠逼迫安承投降,恐怕也會失義於天下,將軍此舉何其不智也!」
趙嘉如此說,倒也並非指責王翦此舉不對,只是擔心對方因此壞了名聲,得不償失。
王翦卻是苦笑道:「如今數萬趙國精騎深入秦國腹地,若不能儘早攻克武關,對於君上、對於數萬精騎,乃至對於合縱大軍,都並非什麼好事。」
「若以區區王翦名聲,能夠讓君上迅速攻克武關,王翦覺得值。」
趙嘉緊緊握住了王翦雙手,沉聲道:「無論如何,將軍在趙嘉心中,永遠乃忠義無雙之人!」
翌日,晴空萬里。
安承召集少習山幾乎所有秦軍,走出少習山埋伏於山林之中。
或問曰:「安都尉,吾等為何舍少習山天險,反而全軍埋伏於此?」
安承笑曰:「本都尉得到準確消息,平岐君趙嘉今日會帶領五百人,親自在此地勘測地形,與其被動防守,不如孤注一擲斬趙嘉於此。」
「趙嘉若死,數萬趙軍群龍無首,早晚必背=被大王所滅,甚至聯軍亦會因此崩潰。」
「如此潑天功勞,諸位可敢與安某冒險一戰!」
左右聞言神情振奮,問道:「情報屬實?」
安承大笑道:「絕對屬實,如若不然,安某又豈會行此冒險之舉?」
眾人盡皆大喜,磨拳霍霍準備在此地伏擊趙嘉。
埋伏過程中,安承以帶人前去偵查為由,將指揮權交給了副手,就這樣再也沒有回來了。
正在副手以及埋伏的秦軍焦急等待之際,王翦卻是統帥趙國鐵騎,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三千餘秦軍盡戰死,趙軍再次踏入少習山時,如入無人之境。
又七日,趙軍折損千餘人,乃克武關。
武關。
趙嘉看著這座兵家必爭要塞,就這樣被趙軍輕易攻克,不由轉頭看向安承,道:「此番多虧有安都尉仗義相助,否則吾等此時絕不會站在此地!」
安承卻是冷著一張臉,撇了撇旁邊的王翦,沉聲道:「吾以義待之,沒有將其抓捕送官,彼卻以此作為威脅,迫使安某不得不背叛秦國。」
「平岐君要謝,還是應該謝謝王翦這位忠心耿耿的屬下吧!」
趙嘉聞言,卻是面露尷尬之色,倒也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反駁,畢竟王翦做得事情,的確不怎麼厚道。
王翦卻是上前,對著安承深深作揖,滿臉慚愧的說道:「是王翦對不起安兄,然為了君上能夠儘早奪得武關,王翦也是迫不得已,還望安兄莫要怪罪!」
言畢,王翦轉頭對著趙嘉再拜,道:「此番能克武關,皆賴安兄之功,且安兄能文能武,才能勝吾十倍,王翦斗膽為安兄向君上請功!」
趙嘉連忙點頭道:「有功自然當賞,本君授予汝將軍之位,安承可願接受?」
安承聞言略作猶豫,繼而嘆道:「既然已經被迫背叛秦國,日後天大地大,除了趙國也無安承立足之地。」
說到這裡,安承單膝跪地,道:「安承拜見君上!」
趙嘉先破武關,再得一員大將,心中十分高興,當即大擺宴席犒賞三軍,並且派人前往楚國,讓楚王派兵接管武關。
宴席中,王翦、安承兩人端著酒爵,走到一個僻靜之地,全都靜靜飲酒,不發一語。
王翦早就想明白了,安承之所以沒有才開始就同意投靠趙嘉,乃是擔心叛國之舉會壞了名聲。
王翦看透了安承的小心思,就故意寄出一張白紙,並且告訴趙嘉是自己脅迫安承。
如此一來。
安承投靠趙嘉乃逼不得已,於其名聲無損,只是讓王翦背上了一個不義的黑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