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增夫婦出去後,頓時整個屋子裡就剩下了床上的洪旭和伺候他的下人,和慕青玖等人兩兩相望。
洪旭是堅決不肯讓他們靠近的,他之前實在是叫東陵湛把膽子都給嚇破了。他素來個是欺軟怕硬的性子,這次跌了那麼狠的一跤,他也算是學了乖巧了。
就是慕青玖,他也不敢多看兩眼,緊緊地貼著床頭,身體瑟瑟發抖,連帶著整個黃花梨木床都在顫抖,特別是那紗帳,抖得跟抽風一樣。
「你們走,走,我不要你們看,走走……」洪旭說了兩句都不敢說了。
慕青玖之前想過很多次,見到洪旭的時候,他會是個什麼場景,會是破口大罵,還是滿臉怨恨,卻從沒想過,他竟像是被嚇破了膽的鵪鶉,瑟瑟發抖,把腦袋埋在了羽毛下。
慕青玖他們都沒有動,倒是傲霜先動了,她走到洪旭身側,輕輕道:「少爺,奴婢是傲霜……」
洪旭驀地扭頭,看是傲霜,他眼底立即就浮起了惱怒,「你還敢出現在本少爺跟前來?本少爺還沒跟你算賬呢!要不你,本少爺何至於落得這個下場?」
他只要想到,當初是傲霜想的主意,他這才會去綁人,隨後才落得這般田地,他就心裡惱火!至於,傲霜只是提議,而他才是真正做決定,實施的人這點,他選擇性的遺忘了。
「少爺。」傲霜臉上不為所動,卻飛快地截斷了洪旭的話,「現在,最重要的是您的手。您要殺要罰,可否先保重您自己的身體?」
她心裡有自己的盤算,畢竟,她當初只是出於給洪旭出口氣,這才出了那般惡毒的主意。而她只是提議,以外都跟她毫無關係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有個替死鬼!她可以把一切都給推到司畫身上!
所以,傲霜心裡根本就不害怕。
「我的手?我的手還能看好嗎?」洪旭喃喃道。
「總是要試試的,不是嗎,少爺?指不定就好了呢!」傲霜溫聲勸誡道。
「好……」洪旭咬了咬牙,「我若是能好,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傲霜這才轉向了慕青玖,臉上對著洪旭的溫柔笑意慢慢地收斂起來,「麻煩你了!」
慕青玖抿了抿唇,剛要走過去,卻被楚景瀾給摁住了。
「我來!」
慕青玖愣了下,驚訝地望去,對上了楚景瀾線條優美的側臉,他慢慢道:「我來替你看。你不必為難,我想,我的醫術並不比你差的,而且,他們要的是凌霄道人的弟子,不是嗎?我就是。」
慕青玖咬了咬牙,道:「可是……」
「沒有可是。」這次,楚景瀾卻是難得的強硬了。
東陵湛也淡淡地回道:「讓他去!」
他們可都看出來,慕青玖是被傲霜給脅迫來的。
傲霜對此,倒是也沒有任何的怨言,讓開了路,讓楚景瀾給洪旭看診。
「少爺,這是名滿天下的凌霄道人的弟子,一定能治好您的!」
洪旭見得來人不是慕青玖,也是暗暗的鬆了口氣,他的目光落在面容俊美精緻,仿似謫仙的楚景瀾身上,「你,你真的能治好我嗎?」
楚景瀾就是連一貫溫和的彎唇弧度都給沒有,冷冷淡淡道:「診斷後方才知曉。」
說著,他就給洪旭號脈,隨後又看了看洪旭的斷腕。
斷腕被砍得乾淨利落,此時還在泛紅出血,那麼大的傷口,哪兒是那麼容易好的。
而且,因為處理不當,或者說是不積極配合治療的關係,整個手腕都有些發炎。若是不加以處理,恐怕後面這手腕會因為二次感染,而威脅到性命。
不過,洪旭卻還是存了別的期望的,「你能不能把我的手腕給接上?我還讓人給我留著的!神醫,你是凌霄道人的弟子,肯定得了他的真傳的吧!聽說凌霄道人能夠活死人肉白骨,這區區接個斷腕,你肯定可以的吧?」
說著,洪旭眼眸亮晶晶地望著楚景瀾,極為期盼著他點頭應下。
楚景瀾慢慢的收回了手,對上洪旭希翼的眼神,眼底掠過一抹嘲諷道:「你是在說笑嗎?」
「什麼?」
「活死人肉白骨,不過是以訛傳訛。若是有這本事,我師傅豈不是要成神仙了?」楚景瀾冷然道。
聞言,慕青玖倒是沒想到楚景瀾會開玩笑,不由低低地笑了一聲。
她方才站在不遠處,自然也看到了洪旭的傷口,傷勢泛紅也又泛白,那是發炎的徵兆,現在天冷還好,若是天熱,恐怕這傷口處都會生出腐肉來。
「而且,你的傷口已經發炎,又過了如此許久,就是你的手再如何保管新鮮嚴密,都是無法再安上了!」慕青玖站在外科的角度分析道:「除非是你斷了的那一刻,立刻就開始進行縫合。並且,必須是對這一塊極為擅長的人!手上的脈絡極為繁多又重要,缺一可能這手就抬不起來了!何況是現在?」
楚景瀾聞言,也頷首回道:「沒錯,的確是如阿玖所言。」
洪旭整張臉頓時都灰敗了下來,原本就蠟黃蠟黃的臉色,刷地變成了慘白。
而原本還有些神采的眼睛,此時也慢慢地沉寂了下來,就仿佛是誰把他眼底的那盞最後的明燈給吹滅了,他整個人頓時就像是老了十歲。
「接不起來了……」
可是,哪怕洪旭看著可憐,但是慕青玖卻是絲毫都同情不起來的。
這個人,不過是而今看著可憐!可是,想想他以往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就拿姜嬸家的姜明來說,與他無冤無仇,就被他的馬車給撞了,若不是有她相救,當時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了!
這還只是個微不可提的一件,更不用講其他旁的遭了他害的人。
而今,他的下場,不過是咎由自取,惡有惡報而已!
根本不值得同情!
門外這時,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當先一人,是個步伐蹣跚,滿頭銀髮的婦人,身上穿著五福暗姜色襖子,口中呼喊著心肝寶貝兒,就被眾人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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