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不知何時起身,直直站在窗前,任由陽光將他灑遍,唯獨臉面處於陰暗中,只隱約可見他一雙眼眸中閃著幽幽的芒光。
石青璇靜靜的看著他的高大的背影,握著手中的玉簫,攥得很緊。
風蕭蕭矗立良久,而不言。
師妃暄真心狠,為了阻止他,不惜將別的女人推給他,羈絆他。
風蕭蕭不可能對石青璇用上狠毒的手段,除了有石之軒的關係外,更重要兩人間還有微妙的感情,所以他也就無法阻止石青璇以碧秀心的名義來影響解暉。
尚秀珣愛好和平,厭惡戰爭,正滿心期盼的在宴會上獻藝,如果今日有誰挑起爭端,帶來血腥,只會令她傷心欲絕。
風蕭蕭自然更不可能對師妃暄出手!
他頓時感覺自己被緊緊綁縛住了手腳,有力難施。
師妃暄那雙纖美卻無形的手,於虛空之中,給綁在他身上的繩索,緊緊的打了個死結,而繩端初始,竟是由洛陽前便開始往他身上捆,慢慢地纏繞,輕柔至無法察覺……
正是那時,石青璇受師妃暄的託付,趕往成都,之後不久,尚秀芳決定南行巴蜀,再後來,師妃暄連自己的感情都犧牲掉,鍾情獻身。
風蕭蕭從沉思中,驀地回神,搖著頭苦笑道:「是我失禮了,青璇小姐望勿見怪。」
「人亦像星宿,終將歸於浩瀚的夜空,恭喜邪帝找到自己的歸宿,青璇也要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石青璇容色平靜,沒有表示歡喜,沒有表示不悅,美目淡淡掃視風蕭蕭,道:「今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望君保重。」神情恢復常態,清麗絕倫的眉目間,重新掛上了那種難以形容的淒幽美態,亦如方才展顏之前。
以她的聰慧,當能從風蕭蕭奇異的表現中,發現他和師妃暄毫不尋常的關係,這番語氣平淡的話里,透著令人心碎的心痛。
風蕭蕭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低嘆一生,告辭。
行走在無人的花園步道上,沒有陽光照身的暖,只有冷風吹拂的寒。
同樣一聲嘆息在後方響起,卻沒於前方花園的盡頭,明明輕幽幽的嘆息,竟比閃電更為迅捷!
本來低著頭的風蕭蕭倏然警醒,散亂的目光重聚,銳箭般射去。
「邪王」石之軒負手傲立,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柔聲:「你讓青璇傷心了。」
風蕭蕭十分震驚,面上卻無甚表情,問道:「我現在看見邪王,是不是意味著往後再也看不見陰後?」
石之軒雙目閃著奇異的光芒,平靜的道:「你不正希望如此麼?」
他根本不是在作答,而是在試探。
風蕭蕭淡淡道:「希望和現實,總有差距的,比如現在,比如我看到你之後。」
石之軒劇震一下,雙眸重凝以往的冰冷,閃著邪異的光芒,一絲陰冷的笑意在嘴角擴散,道:「不錯,我本不該衝動到此刻現身,也難怪你會失望。」
不過一句話,就將那冷酷無情的石之軒從嚴寒的地獄中召喚回來。
風蕭蕭邁步笑道:「既來之,則安之,邪王如無急事,不妨到我居所一聚。」
石之軒哈哈一笑,道:「邪帝有意,敢不從命?」
他雖在笑,卻再不透露任何內心的情緒,另有種神秘莫測的冷狠沉著,更似與活人身上的血肉沒有任何相連。
風蕭蕭安靜的走,暗裡卻思潮湧動,有著激動的情緒,和同樣悸動的心。
激動的是他終於見到了石之軒,悸動的是……石之軒分明是來殺石青璇的!
只不過在最後的時刻,石之軒忽然改變了心意。或許是因為看見了他,或許是因為被石青璇勾起了柔情,或許有很多種可能……不過不管怎麼看,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生出殺意的父親,都狠得讓人不寒而慄!
屋外雖冬日,陽光依舊明亮,屋內只有燈,照不亮整間房,尤其在門窗緊閉的時候。
風蕭蕭開門見山的道:「我希望與邪王衷心合作,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石之軒的瞳孔仿佛能射出刀鋒,不停的扎在風蕭蕭的身上,似乎想要挖出他的心,親眼看上一看。
風蕭蕭微笑道:「我知道這提議實在有些突兀,但絕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石之軒臉上掛著冷酷的笑容,眼睛裡邪異的光芒比他的笑容更無情,盯著他道:「你對青璇之所為,已讓我對你僅餘的一點好感也失去,對我來說,殺人是這世上少有的賞心樂事,而非與人合作。」
風蕭蕭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道:「自從我和師妃暄知道你是裴矩之後,就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與你合作,邪王為何不理智的想想條件,而非不理智的與我針鋒相對?」
石之軒居然沒有吃驚,反而露出深思的神色。
師妃暄是個極好的說客,風蕭蕭也是。
一個好的說客並不需要剖析厲害,字字珠璣,只需點明關鍵,自然會引得人深思熟慮,尤其是面對一個極富智慧之人,讓他自己想清楚,遠比別人講清楚更有效。
比如風蕭蕭只提及師妃暄也知道裴矩的身份,根本不用畫蛇添足,石之軒立刻能想明白他自己眼下的處境。
師妃暄當然不會替他保守秘密,反而會設法宣揚到人盡皆知,自此中原內外,東/西/突厥,高麗,吐谷渾,不知多少人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找到他,並殺了他。
風蕭蕭待候少許,笑容滿面的道:「我知道兩枚聖帝舍利的下落,一枚是我送到祝玉妍的手裡,其中精元早已耗盡,另一枚乃是向雨田所有,他交由魯大師,深藏在楊公寶庫,我願意全力相助邪王獲得這枚舍利,以此換來邪王與我的通力合作。」
他十分陳懇,並沒有刻意隱瞞什麼,甚至都沒有拿邪帝舍利的確實位置故弄玄虛,多占些便宜,而是直接提出了一個石之軒絕對不會拒絕,也沒必要拒絕的條件。
石之軒雙目閃耀著深透不可測的精芒,搖頭輕嘆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邪帝真一點不遜於向雨田。」
不過他又冷哂道:「只是你為宋閥布局的舉動,一直讓我深感不解,也甚覺不智,邪帝可否為石某答疑解惑呢?」
風蕭蕭笑容更顯親切燦爛,道:「請說。」
他並未因石之軒的質問而感到不滿,反而精神大振。
因為就和買東西一樣,會質疑,會挑刺,才代表真感興趣,如果石之軒一口答應下來,才讓風蕭蕭懷疑他的誠意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