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來二十分鐘,佗佗終於醒了過來。
隨後沒幾分鐘,李由被一種莫名的憂傷所折服。
他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居然揭開了一個殘酷無情的真相——原來小說和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誰說一個人失憶只會單純地忘記以前的人和事?
通過佗佗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李由很不幸地長了一次見識,原來一個人的語言、以及對周圍事物的認知等東東,都屬於記憶的一部分,腦子裡的記憶一旦被完全抹殺乾淨,智商將會回到無憂無慮的嬰兒時代。
剛才李由和吳夢都試著跟佗佗詢問過情況。
很悲催,醒過來的佗佗不僅聽不懂人話,還跟吚呀吚呀的啞巴玩了一把國際接軌,成了一位完全喪失語言能力的超齡巨嬰。
一切來得這麼的突然,毫無任何心理準備。
而比這更震懾人心的是,在詢問過程中,佗佗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李由他們是在跟他說話,他東瞧瞧西瞧瞧,看誰都毫無反應。
他的眼神中即沒有恐懼,也沒有迷茫。
或者應該這樣說,他的腦子裡已經沒有「人類」這種神奇的東西。
種種跡象表明,在他那雙純潔無邪的眼睛裡,人與狗之間、甚至是跟周圍的家具、花草之間都沒有任何區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玩具。
一開始的時候,桌上那三隻茶杯是他最喜歡的玩物。
他好奇地把手指伸進杯子裡,攪出一朵朵的水花,然後成功被自己的勞動成果所逗樂,天真爛漫的笑聲灑得滿屋子都是。
玩完茶杯又去玩金毛的尾巴,先是摸一摸,後來演變成了拽扯,還咿呀咿哦地歡叫著,小樣兒嗨得一塌糊塗。
苦逼的金毛一個勁地蹬著後腿往前撲。
結果你可以想到,金毛越是想甩開佗佗嬰的手,佗佗拽得越緊,頗有一種你丫的想跑爺偏不讓你跑的牛逼個性。
金毛也是拼了,兩隻前爪死死抓著桌子的邊沿,就是不讓佗佗把它拽地上去,結果尾巴與身子被硬生生地拉成了一條直線。
佗佗充滿魔性的笑聲把金毛催了個穿心裂肺。
金毛欲哭無淚地向李由投去求助的小眼神,用一種接近人類語言的節拍汪了幾聲,悲催的傢伙似乎在說:「主人,請賜我一死!」
李由除了巨汗還是巨汗。
李由喊道:「佗佗,鬆手!」
玩得倍有勁的佗佗沒有對李由的吶喊作出任何反應,他把金毛的尾巴提了起來,像個甩飛餅的運動員一樣準備大顯身手,嚇得李由匆匆使出一招後庭撲蝶,野蠻地把佗佗撲趴在桌面上。
獲救的金毛迅速從桌上撲到地上,遠遠地看著超齡巨嬰,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見到金毛尾巴還在,李由也鬆了口氣,放開了佗佗。
本來還擔心佗佗會哭喊著鬧一把情緒,畢竟他現在只是個超齡巨嬰,想著安撫他一下。
誰知手一鬆開,佗佗一肘子抖了過來,一股鼻血像急行軍一樣淌過李由的嘴唇,直撲地面,痛得那叫一個酸爽。
等李由塞上一團紙巾的時候,佗佗已經轉過身來。
看到他慢慢地把手伸過來,李由不由得小小地感動了一把,心想:「佗佗,終究還是還是那個神醫界的佗佗,在關鍵時候,永遠不忘救死扶傷。」
直到數秒之後,李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比超齡巨嬰還巨嬰。
特麼的做夢也沒有想到,佗佗把手伸過來,居然只是因為發現了新玩具,而那件悲催的玩具,就是他李由的腦袋。
李由在想,在崩潰之前到底要不要把佗佗嬰揍成豬頭。
話說,降臨人間也快有二十一個年頭了,以前還真不知道嬰兒的世界居然這麼奇葩,只要是有洞的地方,連摳帶挖地搗騰著,鼻孔嘴巴耳朵,無一倖免,那嘎吱嘎吱的笑聲要多魔性有多魔性。
推一次來一次,推一次來一次,沒完沒了地鬧騰。
忍到最後,李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下來的。
被摳了一嘴的狗毛不說,堵鼻血的紙巾也被塞進了耳朵里,李由真心佩服自己,真的。
此時此刻,天怒人怨,他居然還能善意地搣開佗佗的,心平氣和地教育著:「佗佗乖,別鬧……」
事實是佗佗鳥都不鳥他,沾著鼻血在他臉上盡情地塗鴉。
從佗佗拽狗尾開始,嗨瘋的吳夢一直拿著手機在旁邊現場直播,她也是有心了,這麼忙都不忘笑呵呵地給李由加油打氣:「想不到你還有當極品奶爸的濽質,加油哦小由由,再堅持一下下,我的微博粉絲馬上破萬。」
「……!!!」李由鬱悶地鄙視她:「我鼻血就快流幹了,你還有心思玩微博?能不能在他弄死我之前,趕緊把他重催一次?」
「你覺得他會配合?」
「就是因為他不會配合,所以需要你配合呀。」
「可是網友們說:不論真假,自己造下的孽,就是含著淚也要把他帶大。」
「呃!……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夢夢嗎?」
「請叫我妖孽。」
「少廢話,趕緊催!我端著他的腦袋,就不信治不了他。」
李由把太極吊墜扔給吳夢之後,將佗佗按住在椅子上,用繩子綁著他的手腳,然後從後面端正他的腦袋,讓他的眼睛對準正前方的吳夢。
由於失去自由的佗佗實在是太吵,而且嗷嗷叫的語言沒人能聽懂,李由又隨手將桌上的抹布塞進他的嘴裡。
剎那間,這個世界清靜了許多。
李由對吳夢說:「你半蹲著,把高度放低點,小心別催到我。」
「你轉過頭去。」
「轉過去還怎麼端著他的腦袋?」
「反手端。」
「呃!這麼高難度的動作……我試試吧。」
到了這個地步,不行也得行呀。
李由從來沒有想到過,升級為冒牌2.0版的催眠師之後,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砸掉自己的招牌。
這會兒,小心臟就跟裝了一隻加速器一樣,不受控制地蹦噠著,真有點擔心佗佗會無法恢復記憶。
今天傍晚的時候,方董親自打了電話過來,說老爺子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勁。
之前在電話中已經答應了方董,今天太晚了,家裡也有事,明早再跟佗佗一起去瞧瞧。
在這個節骨眼上,佗佗要是真出點什麼狀態,明天之後,方家肯定會暴跳如雷的找上門來,搞不好這大本營都會被拆掉。
大概過了半分鐘,李由忐忑地問:「還沒催好?」
「他還瞪著眼呢。」吳夢納悶地說:「方向沒錯,晃動的次數也超過了十次,按道理那道扇形微光早就應該射出來,怎麼會這樣呢?要不,你來首兒歌版的催眠神曲,助助陣?」
「呃……」
「你到底唱是不唱?」
「唱!注意配合……」李由清咳兩下嗓子,鬱悶地吟唱著:「太陽下山了,月亮對我笑,小鳥說:糟糟糟,你為什麼還不睡覺覺?我要賺鈔票,希望沒煩惱,早也睡,晚也睡,人生絕對不會有高潮……」
身後突然傳來噗嗤一聲,吳夢居然還有心情偷笑。
李由一個頭兩個大,正想問問好了沒,結果看到金毛走過來在地板上劃拉出四字:「你被耍了。」瞧金毛那得瑟的小眼神,李由敢肯定,這傢伙心裡一定還藏著另外兩個字沒寫出來——傻冒。
可是又有什麼理由去跟一條狗狗計較。
李由收拾好自己的鼻子,轉頭先瞄了佗佗一眼,這傢伙的腦袋失去支撐後歪拉在一邊,嘴裡的抹布也不見了,充滿彈性的口水以直線的姿勢往下流,看樣子,不像是剛剛進入睡眠狀態。
那麼,也就意味著,真的被耍了一回。
李由又扭頭看著吳夢,這妞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著,還挑釁地比出一根中指,雖沒吱聲,但她的嘴巴動了幾下,可惜柳葉飛沒讀懂她的唇語。
李由給可憐的鼻孔換了團紙巾,並感慨萬千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心有肺有節操的人,想不到你居然玩中指。」
「賤人!懶得答理你,洗澡睡覺。」吳夢把催眠神器扔給李由,轉身又冷不丁地撥了盆冷水:「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前世記憶與今世記憶,有可能是兩個不同的組成部分。」
「你這是幾個意思?」
「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現在佗佗這一世的記憶已經被你抹得一乾二淨,就算恢復了前世記憶,他也未必還認得我們。」
「天塌下來等明天早上再說,你先回來幫我把他抬床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