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行會。
高階法師富勒手裡拿著一疊不薄不厚的稿紙,一頁一頁地瀏覽著。
他是論文評審部的部長,普通術法論文的審核自然不需要他親自出馬,但如果論文作者是一位12星法師的話,那他就得親自出馬了。
隨意掃看了下論文抬頭,就直接跳過,開始翻看總綱。
看了幾眼,眼角紋路就折起來,浮出一絲笑意。
「瑟蘭迪斯小姐,怎麼突然有興趣研究低星低階法術了?」
對一個12星法師而言,研究七星、八星,乃至十星法術才是正經嘛。
而這樣的低階論文,交給旁邊的助手審核即可,何必來麻煩他呢。
瑟蘭迪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示意羅森將實驗器具放在地上,同時解答部長的疑惑。
「那些老調重彈的低星法術自然沒有什麼意義,但如果這個低星法術是一棵蒼天大樹的種子呢?」
「唔~~評價很高啊,我仔細看看。」
富勒戴上了胸口的單片老花鏡,仔細看起來。
看著看著,他眉頭漸漸就聚成了眉峰。
「力的定義、作用方式,以及對重力的重定義......竟然是重力類法術的成果。」
重力類法術是個大冷門,涉及的法術也相當少。
因為重力這玩意摸不著看不見,很難進行具體想像。
其唯一作用好像就是摔東西。
可眼前這篇論文,似乎從一片混沌中找到了真知。
「唔~~~有意思~~有點意思了~不,是很有意思!」
念頭一動,法師之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茶水浮到嘴邊,輕抿了幾口,但眼睛卻始終不離論文。
看了幾眼,似乎想起什麼:「瑟蘭迪斯小姐,以及這位......小學徒,隨便找地方坐吧。」
頓了頓,似乎覺得不足,又喊自己助手:「阿爾德~阿爾德~好好招待客人。」
喊完後,他所有注意力就全部沉到了術法論文當中。
就在他審閱論文時,瑟蘭迪斯和羅森一坐一站,安靜耐心地在一旁等待。
評審部的人不知道的是,正在這段時間裡,一輛馬車停在了法師行會的後院。
停穩後,一個身穿深紅色華麗禮裙的老婦人走出了車廂。
費倫會長親自在後門迎接,見到老婦人後,立即行下位法師禮,恭敬道:「向您致意,伯爵大人。」
來者正是銀月堡唯一的術法大師,也是銀月堡的領主,大月術師索菲亞.德.奧米希亞伯爵。
她對後者點了點頭:「去你的書房說吧。」
說完就當先走向後院側門的樓梯。
費倫會長轉身跟在她身後,輕聲抱怨:「伯爵,有什麼事,您派人招呼一聲即可,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索菲亞卻沒講什麼客套,她身上一亮,展開了一個隨身移動的私人結界,將費倫會長也籠罩在內。
隨後,她直入正題。
「北邊月輝鎮的礦場一直沒能完全恢復,甚至情況還越來越嚴重,派過去的調查特使也沒起到作用。」
「前幾天,月輝鎮領主菲林男爵的女兒更死在你手裡,這事讓男爵非常的不滿,解決問題的態度越發消極!」
說到這,伯爵怒瞪了眼費倫。
「我知道你不想讓她女兒經受淨世聖堂的靈魂審判之苦,但錯了就是錯了,本是一張好牌,卻毀於你的仁慈!」
費倫會長面露沮喪,急忙道歉。
「夫人,這也並非全是我的仁慈,當時維羅妮卡意圖趁亂行兇,我心中焦急,就失了輕重。」
伯爵擺了下手:「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現在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彌補。」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了費倫的辦公室。
雖然是費倫的房間,但面對整個銀月堡的主人,他可不敢坐到主位上去,而伯爵穿著禮裙,也不便坐下。
於是,兩人就站在房間裡繼續對話。
「輝石礦場的事已經拖了太久,而凜冬城的特使卻多次催促,目前雖然還能用存儲量來填補,但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說到這,她看向費倫:「錯誤是你犯下的,理當由你來彌補。你派幾個精明能幹的法師去月輝鎮接著調查。」
費倫一臉苦澀地笑:「夫人,銀月堡的正式法師都是熟臉,這樣的人派去月輝鎮,第一時間就會被菲林男爵認出來。」
「菲林男爵雖然是我的好友,但最近幾年,不知道為什麼,他性格越發古怪,我們已經有至少兩年沒有聯繫。」
見伯爵臉色不善,費倫臉上的苦澀轉為無奈。
「好吧好吧,伯爵,我就腆著老臉,親自去月輝鎮走一趟,找菲林男爵求求情,讓他看在老朋友的面上,好好配合疏通礦場。」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伯爵臉色這才緩和。
她輕嘆口氣:「我知道這事有些不近人情,但我受到的壓力也非常大。寒冰公爵的特使來了一波又一波,每一波都是來催收物資的。」
「黃水高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銀月堡、其他五鎮的事情有一大堆,許多事都要我居中協調。我沒時間,也沒精力一直關注月輝鎮那點破事!」
見伯爵沖他訴苦,費倫還能怎麼說,只能輕聲道:「伯爵,您辛苦了,千萬要注意身體啊。」
「我倒是想,但也沒幾個人有能力為我分憂。」
似乎是覺得憋悶,伯爵走到窗邊,拉開窗戶,深深吸了口氣。
冰冷的寒風快速沖入鼻腔,又進入肺腔,讓她的精神猛地一振。
「知道嗎,費倫法師,我的確不用親自來這裡,但我還是來了,除了說服你幫忙外,其實也打著出來透透氣的想法。」
「於我而言,那座人人嚮往的望月花園,更像是一座由權力和榮耀打造的囚籠。」
費倫也輕嘆口氣,勸道:「夫人,伏波斯元帥精明強悍,您要是覺得力不從心,何不卸下肩上重擔。」
伯爵面露一絲苦笑:「伏波斯......不,他還太嫩了,行軍打戰或許有一手,但治理銀月堡,還差了很多。」
這時,法師行會後院忽然傳來異常動靜,伯爵低頭看了下,發現有一大群法師走出行會後門,看他們方向,正走向法術演練場。
伯爵很快就認出了領頭的法師:「呵~富勒還是那麼精力充沛啊。」
費倫也聽到院外動靜,便也走到寬敞的窗邊打量後院的情況。
看了幾眼,他就笑道:「瑟蘭迪斯和她的小學徒,有趣。」
伯爵眸光一閃,起了興趣:「我記得瑟蘭迪斯,是個天才法師,可惜有些瘋狂,而且十分孤傲。」
費倫便介紹起來:「是有些瘋狂,但還算可控,而且也不得不承認,她擁有傑出的術法天賦。」
「至於她新收的小學徒,也不知道從哪找的。挺有意思,就是出身低微了些,而且啟蒙太晚,以後成就恐怕有限。」
「出身低微的小學徒,卻被孤傲女法師看中。那這小傢伙應該挺聰明吧?」
費倫點頭:「準確的說,不是挺聰明,是非常聰明,並且十分早熟......嗯~看樣子,他們要演練新法術了。」
只要是法師,都對新法術感興趣。
所以,伯爵和費倫就停下話頭,轉頭去看術法演練場的情況。
原以為,新法術該由瑟蘭迪斯來演練,卻沒想到,最終站在演練場的,卻是她的小學徒。
「呵~~一個學徒都能演練的法術,卻驚動富勒親自審核,有趣!」
伯爵臉上浮現久違的輕鬆笑意。
這一刻,她忘卻了銀月堡高層那些殺人不見血的權力鬥爭,也忘卻了各種繁雜瑣事,只純粹以術法長者的身份觀摩後輩的表演。
演練場上,那略有些瘦弱的小傢伙站到了白沙鋪就的柔軟地面上,先對周圍觀摩的所有正式法師行下位學徒禮,然後開始介紹即將進行的術法表演。
「富勒法師,阿爾德法師,以及各位前來觀摩的尊貴長者們。接下來,我將在這裡展現該移動術最極致的性能。」
「但因為我法力有限,所以這次展示,我只能進行6次施法。」
少年聲音清朗,吐字清晰圓潤,絲毫沒有普通少年面對大人物時的羞澀和緊張。
伯爵淡淡一笑:「呵~的確有點意思。」
她有點喜歡這小東西了,因為對方讓她想起了當年曾為學徒的自己。
於是就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演練開始。
前一刻,場中少年瘦弱矮小,除了從容的神態之外並無特異之處,但下一刻,少年身影卻忽然變得十分模糊。
『呼~~』
一聲非常清晰的風響傳向四方。
一瞬後,少年模糊的身影一頓,有了剎那的清晰,卻已經出現在八米外。
還沒變得完全清晰,就再次模糊,又一閃,出現在演練場另外一處,身影又一頓,隨後又閃,又頓,又閃。
短短不到二秒時間,高速移動六次,走過48米距離,其移動軌跡正好畫出一個正六邊形,而少年已經重新回到了原點。
他大氣不喘、髮絲不亂、衣衫整齊,似乎只是散步,而非高速移動。
再看場邊,觀摩的法師都下意識張開了嘴巴。
數秒後,觀摩的法師們才回過神。
『嘩啦嘩啦~』
眾人一起鼓掌,臉上顯出了由衷的敬佩之色。
三樓的房間,伯爵和會長也難以保持從容。
伯爵驚道:「學徒都能掌握的爆發加速術,說明星數很低,但速度怎麼會這麼快,還幾乎沒有副作用?!」
她見過比這快數倍的法師加速術,但最低都是中階,且施展完畢後,就算不頭暈眼花,也必定形容狼狽。
而這個加速術卻不同,她看得清楚,整個過程中,那學徒就一動不動地站著,連面部朝向都沒改,就輕鬆完成了六次變向爆發移動。
這打破了她對加速術的過往認知。
費倫輕輕拍了下手,笑道:「看來,我們天才的瑟蘭迪斯女士又創出了一個了不得的法術呢。」
這樣精妙的法術,自然不可能是學徒所創,只能出自瑟蘭迪斯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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