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恆是個很會掌握局勢,也是很會說話的人,他的一句:「你給不給我面子?」就讓方文秀不能不給他面子。
方文秀收拾了東西,跟劉秘書打了個招呼跟著魏恆走了,他們從樓上下來,魏恆又特意的拐到一樓的行政辦公室去看了一眼,果然,裡面嚴謹了很多,幾扇大窗戶被打開,原來的早餐味道散了個乾淨,大部分人在工作,也有閒散的人,但要麼就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閒著,要麼就是和人說話也聲音極低,交頭接耳的不影響別人。
魏恆在門口站了一會,回身問方文秀:「這叫什麼?亂中有序嗎?」
方文秀眉頭一挑,回身往外走:「也可以這麼說。」
魏恆跟過去,又問她:「你是怎麼做到的?就只光是一條讓他們自己制定製度,自己執行?我看也不全是,再說本身你讓他們自己制定製度這一條就有漏洞,要是人家制定的是利於偷懶耍滑的制度吶?你怎麼辦?」
方文秀扭頭看他,沒說話前先微笑了一下:「制度制定出來是要公開化的,先不說各部門互相看著,就是他們內部也在互相制約,如果是你,你敢制定出一個混賬的制度嗎?再說你不要忘記了你是老闆,最後的決定權是在你手裡的,他制定的時候就要先想想我能不能同意。至於是說其他的,這個說起來既簡單也複雜,複雜的你讓我說半天也不一定能說的清楚明白,但是簡單起來也無非就是兩個字。」
&魏恆看著她等她接下去。
方文秀說了兩個字:「兩難。」
魏恆愣了一下,方文秀步下台階很快找到魏恆那輛騷包的跑車,站在車門邊回身對魏恆說:「兩難啊,魏總。」
魏恆兩步走過去開了鎖,打開車門問方文秀:「這個兩難又怎麼說?」
方文秀拉開車門自己坐進去,對他說:「這個兩難,是指對待任何事物的一種態度,很多事其實這樣做也不好,那樣做也不對,因為人的能力有限,你永遠無法完全顧全到所有的大局,那麼你就要在這兩難中的中間取一個平衡點,這個就叫合理。」
一段話說完,魏恆扭頭要張嘴,方文秀趕緊打斷他:「魏總,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你要知道人的語言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但凡說出來的道理都是不全面的,你要再讓我說下去,我順著我的思路就要跟你講做人的外圓內方,中庸之道了,實在說,說不完您別為難我了。」
魏恆抱歉的朝她笑了一下說:「我喜歡聽你說。」
方文秀一愣,心中微跳,把頭轉到了一邊。
他們出來的時候不是飯口上,魏恆卻是個對吃□通的人,拉著方文秀去了一家廣州人開的茶樓。
茶樓早中餐兼顧,上午十點多有很多的點心小吃可以吃。
這個時候吃飯的人不多,魏恆在大廳里找了個位置,然後叫了一桌子點心,又要了兩個雙皮奶,推給方文秀一碗:「這個好吃你嘗嘗。」他從進來就沒有問過方文秀吃沒吃過早飯,自作主張的點了一堆東西,仿佛打定主意不讓方文秀有掌控局勢的主動權。
從剛才在辦公室里魏恆第一次打斷她的話,方文秀察覺到了這一點,但她也沒打算做什麼改變,他們以後的相處模式應該就是這樣的,魏恆從最開始就掌握這一點是很聰明的,其實一個善於掌控局勢的人,是相當不簡單的,這個可以說是與生俱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具備的。
魏恆應該是沒有吃早飯,大吃了幾口才放下筷子,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忽然說:「方文秀我得承認,四年前是我看錯人了,不過,」他隨後話鋒有一轉:「你也把我涮了一把。」
方文秀攪這面前的奶凍,笑了一下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老實說,當年出事的要不是魏總的樓盤我是不會那麼做的。」
魏恆問她:「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做?」
方文秀往後靠進椅子裡,嘆了口氣回答他:「老實講,我當時接手的華山建築是一個有點要失控的火車,魏總可以放眼全國,不難發現我們很多新崛起的企業壽命都不長,因為這是一個自由但是卻是複雜而且多元化的一個市場。」
方文秀抬手比了一個手勢,接著道:「華山建築發展的太快了,當時我需要給它一個打擊來調整它的發展速度,爭取時間給它打下一個紮實的基礎。」
魏恆聽完,安靜的思考片刻然後說:「所以你找上了我,知道我能兜的住,你還能把事態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方文秀點頭承認。
魏恆胸有成竹的,似乎就是等著她這個是字,他點頭說:「說到底,你還是欠我的對不對?」
方文秀笑:「對,我認,文秀四年前就做好要還的準備的。」
魏恆也笑,帶著點狡猾:「你認就行,說吧什麼時候到我那裡去?」
方文秀躊躇:「這個我不能馬上答應魏總,我這裡不是說走就能走的,我要時間來處理。」
魏恆知道她不是推脫,很仗義的說:「行,我等你,你,我就是再難也等得起。」
方文秀欣賞他的這種大氣,但笑不語。
魏恆又吃了些東西,然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說:「還有個事我要問你,當初柳薇你是不是故意弄到我跟前來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方文秀低頭沉默了片刻,抬頭一笑說:「沒有。」
魏恆瞬間就有點憤怒:「在你心裡你就真以為我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人?當真以為我就是因為她跟你做了交易?」
方文秀要笑不笑的看著他說:「不是後來證明你不是嗎?」
魏恆覺得方文秀話中有話,簡直是□裸的在開他的玩笑,氣得把餐巾往桌上一扔,發現還無從解釋起,憋得沒話說。
中午魏恆把方文秀送了回去,方文秀下車的時候他還有點氣,哼著鼻子跟她說:「什麼時候要過來給我個電話。」
&我這裡交接完就通知你。」方文秀點頭下車,魏恆又支出腦袋朝她喊:「要我幫忙的吭一聲,知道嗎?」
方文秀站在台階上朝他笑:「一定。」
魏恆看了她片刻,似乎好像還有話想說,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縮回去一轟油門開走了。
方文秀目送著他的車子開上馬路,一扭身春風滿面的進去了。
方文秀上了八樓,劉秘書老遠就看見她挎著背包,走路格外輕揚,摔得屁股上的挎包一盪一盪的,像個調皮的中學生,與往日大是不同,她仗著年長,方文秀平時對她們都格外禮讓三分打趣她:「這飯吃的好啊?中午還要不要我訂餐啊?」
方文秀面不改色的走過去,拿起她桌上的日程表翻了翻說:「要啊。」順便上下看了她兩眼說:「你今天穿這身真漂亮。」劉秘書剛抿嘴要笑,方文秀又接著說:「就是你新帶的那個人怎麼回事?一個文檔那麼多錯字,昨天工程部開會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猜她到底打的是什麼?」
劉秘書一個笑容被憋了回去,方文秀又跟她說:「你想想辦法,這種事我知道你最在行,培訓個新人還能難倒你嗎?」
劉秘書被她一捧一打的,弄得心下幾番起伏,只好說:「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方文秀正經嚴肅的一點頭,進去了,劉秘書被她一打岔也忘了剛才準備八卦的事情,轉身去忙去了。
下午公司高層開會,趙正生沒來,會後方文秀下來打聽他一個星期沒來公司,全部掛的是病假,但前天城建局的一個飯局方文秀知道他是去了的,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什麼事。
周六上午,方文秀去了一趟趙正生的家。
方文秀上午十點多去敲趙正生的家門,趙正生穿著條睡褲來開門,快五十歲的人了非常囂張的露著六塊腹肌,方文秀在心裡悄悄吹了個口哨。
&嘛?」趙正生惡聲惡氣的開口,聲音嘶啞難聽,一聽就知道是病了。
方文秀笑眯眯的說:「我看你掛了一個星期的病假,來看看你。」
趙正生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打開門讓方文秀進去了。
趙正生不缺錢,房產也不少,但這些年可能單身隨便慣了,就住在公司附近一套百十平米的公寓樓里,房子裡不太整潔,窗簾拉著,裡面陰陰暗暗的,客廳的茶几上有喝剩下的紅酒,還有兩個玻璃杯,音箱裡飄蕩著低緩的巴赫。
方文秀看見茶几上的擺設下意識的往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趙正生在後面陰陰的說:「不用找了,已經走了。」方文秀咧嘴笑了一下,沒吭聲。
趙正生也不招呼她,直接去了臥室,方文秀輕車熟路的過去關了音響,又毫不客氣的一把拉開窗簾,立時把一室陰鬱的小資情調一掃而空。
趙正生在臥室里裹了一件睡袍出來,被客廳里明晃晃的陽光晃了眼,他皺著眉坐進沙發里,一臉煩躁的看著方文秀。
方文秀拿了茶几上的紅酒和高腳杯,進廚房,把紅酒放進櫥櫃裡,又開水龍頭洗兩個杯子,問趙正生:「你吃東西了沒有?」
&吃。」趙正生沒好氣的在外面說。
方文秀拉開冰箱門,裡面除了啤酒基本沒什麼東西,這日子過得其實也可憐,她在廚房裡找米,弄了個小鍋煮了些稀飯。
從廚房出來,趙正生裹著睡袍坐在沙發上發呆,一看就是沒睡清醒,他脾氣臭的很,方文秀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招惹他,拐了個彎去了臥室。
臥室里有股香甜的香精味,可能人在裡面待久了不覺得,但她乍一進來覺得非常的刺鼻子,方文秀皺著眉頭找了一圈,最後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源頭,幾個用過的保險套被丟在裡面。
方文秀覺得好笑,趙正生都這把歲數了還這麼勇猛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誇他一聲老而彌堅。
屋裡窗簾也是拉著的,地上還扔了一件艷紅的真絲吊帶裙,可見這也是個紅塵熟女,方文秀上去把窗簾拉開,打開窗戶透透氣,順便把垃圾收了,撿起地上的裙子走到門口問趙正生:「這個怎麼處理?」
趙正生扭頭看了她半天,他這會脾氣不那麼大了,半天后沒精打采的說:「扔了。」語氣里透著一股厭惡。也不知道是在厭惡這條裙子,還是在厭惡自己,方文秀覺得覺得他厭惡自己的多一些。
順手把裙子塞進垃圾袋裡,開了大門把垃圾袋放到門外,關了門進來,趙正生還是蔫蔫的坐在那裡,方文秀問他:「你感冒了?吃藥了嗎?」
趙正生指指客廳里的一個角櫃,不客氣的說:「藥在那裡面。」
方文秀好脾氣的從柜子找出藥,又給他弄了一杯水端過去,趙正生伸手接過來,抬頭對她說:「你可真討厭,時不時就來刺激我一下。」
方文秀笑笑,沒接他的話,看著他把藥吃了,轉身去廚房看鍋里煮的稀飯,過了一會趙正生在外面問她:「你來就是給我收拾屋子的?」
方文秀回他:「有事要和你說。」
趙正生沒再問,方文秀也沒想現在和他說。
這些年她和趙正生原本是趙叔和方文秀的關係,可後來因為接觸到了太多趙正生的私生活,那聲趙叔就再也叫不出口了,他們太熟了,連一個生稱自己懷了趙正生孩子的女人鬧到公司來,方文秀都給他處理過,那聲趙叔還怎麼叫的出口,發展到現在,上下屬不像上下屬,叔侄不像叔侄,朋友倒是有一點,但是也不恰當,方文秀也不好怎麼定位。
反正中國人的關係就是這麼含含糊糊,個人心中自有一把尺,方文秀倒是坦然的很,至於趙正生坦不坦然,他有什麼想法,那是他的事情,她並不關心,人很多的時候,想法和作為歸結起來只有一句話叫:自作自受。她不能對所有的事情都負責。
等稀飯慢慢煮熟,方文秀拿了碗和勺子,把鍋一起端了出來,趙正生這會終於完全活過來了,還知道給她拿個墊子墊墊,方文秀給他盛了一碗,遞給他,自己又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趙正生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攪,才慢慢的問:「說吧,什麼事?」
方文秀依然不覺得這是個說話的好時機,人在吃東西的時候暴怒對身體非常不好,於是她說:「你先吃,吃完我再跟你說。」
趙正生卻是不耐煩了:「什麼破事,你趕緊說行不行?」
方文秀知道他性子急,只好斟酌著開口說:「我……想把公司留給你行不行?」
趙正生猛然一抬頭:「留給我?什麼意思?」他顯然是沒聽明白。
方文秀沉默的看著他,趙正生慢慢的轉過彎來問她:「你打算幹什麼?」
方文秀嘆了口氣:「新宇的魏總請我去他那裡做副總。」
趙正生氣樂了,把碗往茶几上一跺,勺子扔回碗裡,也不吃了:「他讓你去你就去?你放著自己的事不干,他那的椅子是大一些怎麼著?」
方文秀無言,這事還真不好解釋,她總不能說那是我以後的老公我要去幫他吧,方文秀自己本身很精通周易八卦,所以她這人很信命理,她祖母的修為比她高出不知多少,所以她跟她她說,她將來是魏家的人,她就信。
趙正生瞪著眼睛等著方文秀解釋,方文秀長這麼大沒幹過理虧的事,這次她還真是不占理,有些心虛。
方文秀摸摸鼻子給了一個不太站得住腳的解釋:「那不是原來我爸欠人家的人情嗎?現在人家上門來討了,我要去還的。」
趙正生看著方文秀片刻,忽然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他忽然抬頭盯著方文秀,要笑不笑的對她說:「方文秀,你就不怕我把華山建築搬空了?」
方文秀笑了一下回他:「我覺得這話你根本就不用說,多沒意思。」
趙正生深沉的看著她,後來發現方文秀的眼神太坦然了,和他根本不在一個頻率上非常挫敗的把眼神轉到了一邊。
方文秀不想把事談崩了,對趙正生說:「趙叔,你幫幫我,華山建築只有你能挑起大梁。」
多少年了,方文秀再把這聲「趙叔」叫出口,趙正生心裡真是百轉千回,他沉默很久問方文秀:「魏家是誰找的你?」
方文秀沒吭聲,趙正生等了她片刻又說:「魏家沒人來找你是吧?找你的是魏恆,魏家只有他才幹得出這種事。」
&和魏恆到底是什麼什麼關係?」
趙正生一句句問的都觸碰了方文秀的底線,她一句都沒有回答,過了半晌趙正生也終於明白,他和方文秀就是再熟,但方文秀卻劃出了一條底線,那條底線她不願意,誰也別想跨過去,心裡難免泛出一股苦澀,低聲問她:「要去多久?」
方文秀輕聲回他:「短則三年,長則五年。」
趙正生嘆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你^h小說才認真的經營了四年,你可真是任性啊!」
方文秀心裡也是一聲長嘆,趙正生一句任性就讓她欠他良多,人生這檔子事到底是誰欠了誰,還真說不清楚,平白生出無限的惆悵來。
她祖母說她生而來欠魏恆的,那趙正生是不是也欠她的?萬丈紅塵就是個欠債與還債的過程,人心就是就是在這裡面修煉而成。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住大家,這文要v了,v了,v了,大家使勁拍我吧。別的不說了,因為存稿不多,我一定在下一周多多的更使勁的寫,補償大家。
什麼叫兩難,現在我就兩難著。
晚上十二點開v,倒v兩章,大家快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