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上船時,隊伍紛紛擾擾。
僕婢嬤嬤無數。
能觀察到秦可卿存在的,寥寥無幾。
上了船後,秦可卿又一直與尤氏在一個屋裡。
林黛玉等人與尤氏並不相熟,所以從未去過她的屋子。
如此,知道秦可卿存在的人,就屈指可數了。
其實真讓家裡人知道,也並沒什麼。
賈環此舉,最重要的,是給秦可卿洗白一個身份,不必再讓她整日裡只能藏在屋子裡。
那樣的日子,怕還不如前世……
心知肚明的人,問兩句也就作罷了。
只是看著秦可卿一身木釵布衣依舊難掩嬌媚之色,仿佛一顆熟透了的水仙桃,林黛玉等人就忍不住拿眼睛去瞪賈環。
論起來,她們的容貌並不遜色秦可卿多少,只是那抹風情韻味,連她們看的都忍不住心動,風情天賦,羨慕都羨慕不來。
但不管怎麼說,從今日起,秦可卿就不再叫秦可卿了……
「她叫什麼名字?」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問道。
賈環一怔後,眨了眨眼,道:「她叫,香……香草!」
「噗嗤!」
薛寶釵忍不住笑道:「香菱原本可不叫香菱,她又不姓香……」
其她人也都忍不住好笑。
賈環一擺手,霸道道:「不管以後叫啥名兒,如今就叫香草,是香菱的姐姐!」
眾人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秦可卿則默默的站在小吉祥身後,眼神情意幽幽的看著賈環,眼角流露出的一段天然嫵媚,連諸多女孩子看的都怦然心動!
「行了,香草就香草吧,小吉祥,帶你這兩個姐妹下去吧。」
一直不吭聲的贏杏兒忽然發話道。
眾人一怔,小吉祥卻好似想到了什麼,眉開眼笑道:「諸位姑娘可別忘了一會兒換好衣裳上船!」
贏杏兒笑罵一聲,道:「知道了,快去吧。」
說著,她又深深看了眼秦可卿。
算起來,這個女子還是她的嫡親堂姊。
卻因為天家那些亂事,淪落到這個地步。
不管如何,她心裡都有些不好受,因此此刻不想再看到她……
小吉祥見贏杏兒發話了,果斷不再停留,帶著香菱和秦可卿離去了。
賈環也不在意這一會兒,總要給家裡人一點時間,去重新接受秦氏。
似感覺到贏杏兒情緒中的一絲落寞,儘管不知為何,善解人意的林黛玉還是替她出氣,嗔視賈環道:「環兒愈發不像了,才來江南沒幾天,就招惹了這麼些。
再往後,家裡也不知能不能住的下!」
史湘雲附和了聲:「就是!」
賈環抱天屈,道:「天地良心!我這三天都小媳婦似的守著你們,哪裡招惹誰了?
那小尼姑和小道姑當真和我沒相干的,連面都沒見過幾回……」
這時,賈迎春忽地歉意道:「許是我時常和妙玉說話時,說多了環弟的事,才讓她記到心裡去了。」
眾人聞言一怔,贏杏兒已經收斂好情緒,笑道:「這就是了,那個丫頭自幼被送入佛庵,心性已經孤拐了,偏佛心未成,凡心不死,如今正好到了動紅鸞的年紀,卻只聽過環郎一個人的『輝煌』過往,想不動心都難。」
眾人聞言皆以為如此,賈環奇道:「可她開始時,怎地嘲笑我?」
贏杏兒「噗嗤」一笑,明亮動人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林黛玉,道:「她多半聽說過,環郎最疼愛的是哪個,所以想效仿一二。
只是沒想到,竟成了東施效顰。」
史湘雲哈哈笑道:「這個東施效顰用的極妙!」
林黛玉又羞又甜,卻狡辯道:「哪裡是學我,我嘴慢口笨的……」
話沒說完,就被一眾嬉笑聲打斷。
因當初敲打之事,薛寶釵心中畏懼贏杏兒之極,卻又不願被邊緣化,含笑問道:「妙玉之事,多半如公主所料。卻不知閒雲小師傅又是怎麼回事?」
贏杏兒看了薛寶釵一眼,並沒給她難看,微微頷首後,道:「那道姑情況又不同了,她是武當前代掌門的女兒。
在武當山時,自然萬千寵愛於一身。
後來隨著她師叔來京,想為前荊王世子出頭,半路伏殺環郎……」
驚呼聲驟起,就聽贏杏兒繼續道:「結果被環郎反擒之,原來他們也是被矇騙的,以為環郎是禍國殃民的禍害……
雖然只是被矇騙,武當劍閣閣主道成真人,還是要給賈家看家護院十年。
閒雲小道姑,也要在內宅保護你們。
這人哪,順慣了,到處被捧著,忽然遇到一個見面就揍她的,反而覺得稀罕。
環郎少年權貴,武功極高,再加上相貌極好……
她動了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唉!做男人難,做名出色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我雖潔身自好,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可總被人惦記著……」
賈環神色「苦悶」的說道。
話沒說完,一陣啐罵聲起,還有些果子飛來……
「不要一張臉!!」
……
夜幕降臨,江南的晚霞,與關中不同,似多了一層胭脂,也多了一層嫵媚。
慈園內,臨近後宅的玄武湖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艘三層畫舫。
雕樑畫棟,帷帳瀰漫。
粉色的玻璃風燈掛滿船舫,滿是風塵之韻。
當然,這艘畫舫,原本就來自秦淮河上。
今夜,秦淮河最頂級的十二家畫舫,全部歇業。
因為他們的頭牌花魁,今日全被傳至了慈園。
今日,不知多少江南子弟,在大罵京城來的蠻人霸道無禮。
並有通文墨者,將今日定為「花劫」之日,書悲賦數篇以悼之。
然而慈園內,卻是另一種風情……
「咦,瀟湘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一俊俏公子,一身衣衫白衣勝雪,手持摺扇,頭戴璞巾,說不出的風流,對著面前同樣打扮,但瘦弱許多的「公子」拱手作揖道。
「嘻嘻……咳嗯!原來是雲來公子啊!近來可好?」
一身青衿的「瀟湘兄」忍不住嬌笑了聲,忙又斂住,壓低聲音粗聲道。
正這時,一旁又走來一人,笑道:「瀟湘、雲來兩位賢弟,今日怎地來的這般早?」
瀟湘兄和雲來公子二人轉頭看去,紛紛笑道:「原來是蘅蕪君!」
未幾,又來了撫琴公子,菱洲居士,藕榭郎君。
再隨之,連明珠少爺和公孫郎中也都出現了。
湖畔邊,一群白衣士子紛紛作揖行禮,相互問好,好不熱鬧。
最後,當穿著一身金光燦燦員外服的賈老三出現後,卻迎來一陣指責聲。
「環三兄,怎地這身裝扮?」
瀟湘公子不悅道。
環三理直氣壯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青樓姑娘最愛金銀?可別告訴我,你們都沒帶銀子,今兒諸位可都是爺們兒,別想讓我替你們會賬!」
瀟湘公子等人聞言面面相覷,正要想辦法,忽然就見玄武湖上那艘畫舫緩緩靠岸,放下扶板通道,搭在岸邊,又有四個船娘將紅毯鋪好。
而後一個身著青樓龜公服的小廝蹬蹬蹬跑下來,一張臉卻笑成了花兒,噗通一下跪地,道:「奴才小吉祥子,是雪月畫舫上的小么兒,有請諸位公子上船哩!」
耍著花腔一邊說著,一邊還搖頭晃腦,晃的頭上小瓜帽上的小球轉啊轉啊轉!
這模樣,便讓一干人噴笑出聲。
「環老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逗道:「可這幾位公子都是窮光蛋,身上沒帶銀子怎麼辦?」
「小茶壺」小吉祥子咯咯笑道:「不相干,我將那個大金蟾帶上船了,盡夠使!」
其她人倒也罷,之前那四個船娘差點沒氣的跳湖。
怪道今天搖起櫓來,差點沒把她們累癱了……
如此,最大的難處解決了,眾位公子外加一個地主老財,就被蹦蹦跳跳的小龜奴給引上了船。
「姑娘們,出來接客啦!!」
小龜奴小吉祥子看起來還兼任老鴇的差事,但是「他」應該極喜歡,看起來刺激的不得了。
後面那群公子們也一個個沒見識的紅了臉……
這艘畫舫極為富麗堂皇,雖還比不得賈家那艘福船講究,但更多了幾分珠光寶氣。
大堂上齊齊站著十二個奼紫嫣紅的姑娘,看起來,並不俗媚。
皆面色淡淡,或帶著強笑……
看到進來人後,齊齊屈膝福下行禮,聲音輕柔:「給諸位爺請安。」
「起來吧,今日好生招待我家的公子們,服侍的好的,重重有賞,銀子不是問題!」
環老三說著,還指著門口處的那座大金蟾,道:「我家公子們滿意了,回頭你們把那蛤蟆帶回去分了吧!」
那十二個秦淮花魁們聞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當她們起身後,看到環老三身邊那群「公子」時,卻全都怔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多是清倌人,但出道這麼些年,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是不是男人她們能看得出。
最起碼,這些「公子」連胸都沒纏,女扮男裝一點不專業……
看到她們的眼神後,環老三懊惱的回過頭,目光也落在那些高高山巒上,埋怨道:「我就說親自幫你們拾掇,都不願,這下好了吧?」
「呸!」
一陣陣啐聲襲來,賈環忙回頭,乾咳了聲,正色道:「別管其他,使出你們的真本事,讓我家這幾位公子滿意,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十二名花魁聞言,你你後,再次屈膝一福,面上都帶上了笑色,嬌聲道:「遵大老爺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