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5年10月的第一個周三,當約翰結束了下午的生理學課程從學校回到家中的時候,他意外的看到自家的大門是半掩著的,而且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一個許久不見的熟悉面孔立刻便迎了上來:「下午好,先生!」
「下午好,亨利……咦?」
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後約翰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頓時又驚又喜:「亨利?你們竟然這麼早就到了?」
按照昨天約翰收到的電報,漢斯應該安排他們在漢堡休息個兩三天,然後才會坐火車前來柏林。計算一下石建華,明天或者後天到柏林才是比較正常的事情。
「是的,先生。」
日漸成熟的亨利滿臉的笑容,恭敬的說道:「我們只在漢堡休息了一個晚上,亨特拉爾先生就堅持立刻趕來柏林了……埃爾伯先生正在為您準備晚餐,亨特拉爾先生他回來之後就在樓上休息……您要上去問好嗎?」
「當然!」
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約翰把外套扔給了亨利,立刻便快步上樓去了。
老亨特拉爾來柏林,約翰自然要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因此上樓之後他就直接奔向熟悉的屋子,猶豫了片刻之後輕輕的敲了敲門:「外公,您休息了嗎?」
「約翰?進來吧!」
很快,門內便傳來了老亨特拉爾那驚喜之中略顯疲憊的聲音。
約翰推開了房門。
看樣子老亨特拉爾應該是已經睡了一會兒了,這會兒剛剛坐了起來。看到床上外公的一瞬間,約翰的心臟忍不住顫了顫。雖然有可能是長途旅行的緣故,但是此時老亨特拉爾那凌亂花白的頭髮、蒼老的面容無疑表明了一件事情:他的外公正在一天一天的衰老下去!
大自然的規律,不是人類可以抗衡的。
「外公……」
張了張口,約翰忍不住發出了一句帶著顫音的問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當初他曾經視為陌生人的老人已經成為了心中最重要的一個。
「約翰,快進來!」
見到約翰之後,老亨特拉爾的雙眼中也驟然閃現出了奪目的光彩,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幫高興地說道:「來,孩子,快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這一年是不是又長高了?」
「嗯……只長了兩厘米。」
走過去坐下之後。約翰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去年一年他的身高增長就已經大大的放慢速度了,今年更是幾乎停滯了,不過一米八八的身高已經讓他非常滿意了。因為經濟的原因,這個時代的西方人還遠達不到每天吃牛肉的水準,平均身高不過一米七左右,約翰的身高已經足以讓他在任何一個國家鶴立雞群了。
看著高大健壯的外孫,老亨特拉爾的心中很是高興。
雖然他知道不能把約翰當成一個普通的少年來看待,但是作為一個老人關心自己的外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老亨特拉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約翰的手臂。臉上更加的滿意了:「呵呵,不錯,身上的肉也多了些,身子骨看起來壯實了不少……」
久別重逢的十分鐘時間裡,誰也沒提什麼自行車工廠或者染料工廠的事情,爺孫倆就像當年在紐約的時候一樣,隨意的聊著,房間內不時傳來一陣輕鬆愉快的笑聲……
……
因為擔心耽誤外公休息的緣故。約翰只待了十分鐘就離開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約翰向伯格曼請了兩天假,打算加上周末一起在家好好陪外公。反正現在外科樓的改造已經完成。而托馬斯他們幾個也已經進入了正規,他身上的工作頓時就輕鬆了許多。在十月中旬的那個會議之前,約翰肯定不打算再搞什麼新的東西了,因為他已經決定讓臨床的進步按照醫學的規律來了。
藥物的出現,在很多時候都是一種偶然。
比如說青黴素,再比如說磺胺等等。他們的發明者更多是依靠的運氣而不是持之不懈的研究,所以只要到了適當的時候,約翰是有理由突然把它們給拿出來的。
但是,臨床知識的進步沒有偶然,它們是依靠相關基礎知識如解剖學、生理學或者病理學的進步。加上臨床醫師們系統性的總結而來的,有時候甚至要加上無數次失敗的教訓。比如說麥氏點的發現與闌尾切除術的成熟,如果沒有外科醫師們對右下腹解剖結構、病理改變的研究,沒有盲腸炎、盲腸周圍炎等錯誤診斷的排除,又怎麼可能有外科醫師能夠發現?再比如說外科消毒法的提出,是因為醫師們發現住院產婦的死亡率要比在家生產的婦女死亡率高出幾十倍,而他的進步和完善更是前前後後經過了上百年的時間——外科醫師們不斷在錯誤中吸取教訓,是以無數病人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
這個過程,約翰不可能把它們簡單的省略過去。
我們的約翰?亨特拉爾先生不希望以後自己身上更多的被蒙上神秘的色彩,而是希望大家能認為他所取得的一切都是按照臨床規律取得的,說白了,除了無數的臨床知識之外,約翰還要把後世臨床研究的方法也給提前完善起來。
所以當初在提出麥氏點和闌尾切除之前,約翰需要收集上百個病例,對因右下腹疼痛而死的病人進行屍體解剖,也正因為這一點,他才能那麼輕易的說服托馬斯等人,並最終給說服了外科學教授伯格曼先生……
對於約翰的請求,伯格曼自然是痛痛快快的答應了。
事實上,從闌尾切除術的嘗試徹底成功開始,伯格格曼就已經不把約翰當成自己的下屬或者一個年輕的外科醫師來看待了。
雖然嘴上沒有明說,但是伯格曼已經把約翰當成了與自己同級別的人物,畢竟不管在哪個國家,一個可以大幅度改進外科消毒技術,開創局麻技術和闌尾切除術的外科醫師,都足以讓人給他最寬鬆的待遇。再加上那小子已經明確表態最多一兩年之後就會返回美國,伯格曼不可能拿普通人的標準去要求約翰。
不過在答應的同時,伯格曼也認真的提醒他道:「約翰,兩周後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忘了。雖然還不確定到底有多少人會來參加,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收到了十幾封來信,最少也有二三十人……這種事情可馬虎不得,你要做好準備才是!」
「放心吧,教授!」
哈哈一笑,約翰滿口答應下來,就差拍著胸脯和伯格曼保證了。
《德國醫學》和《柳葉刀》都相當的給力,在約翰論文的後面同時附上了一篇「啟事」,宣告在十月15日開始,夏洛特醫院外科將在柏林舉辦一個小型的學術研討會,內容主要是外科消毒技術、局部麻醉技術和闌尾切除術。這種由一家醫院因為某項技術而召開的小型會議,在19世紀末的歐洲還是非常罕見的,至少約翰就從來沒有聽說過,所以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或者說到底有多少人來誰心裡都沒有個譜。
不過對於約翰來說,有二三十個人來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是21世紀的歐洲,一個足夠分量的學術會議可以吸引數千位全世界的醫師們前來參加,但是在1885年的歐洲,有三十個外科醫師願意為了學習而花費數日乃至十數日的時間趕到柏林,這就已經足以讓他滿意了。別忘了,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而言,即便是德國人想要來柏林的話也是相當不容易的,約翰前些日子從卡爾斯魯厄回柏林的時候,一路上就花掉了幾乎一天的時間!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開銷也是個大問題。
外科醫師們收入不高這是普遍的現象,來柏林待上一周的時間需要花費一筆不菲的金錢,這都是要外科醫師們自己出的,因此有多少人願意為了這麼幾天的時間而自己花錢也是個未知數。這個時代的學術會議基本上都是屬於大牛們的,你要是薪水稍微低上一點,參加一次學術會議一兩個月的薪水就進去了,如果是自己開業的醫師,休業半個月以上的話說不定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所以對於能來的外科醫師們,約翰都會給予足夠的尊重!
除了把闌尾切除術的詳細資料印刷了上百份,準備提供給前來柏林的外科醫師們之外,約翰還讓托馬斯提前做好準備,屆時將會邀請部分外科醫師進入他們的手術室,近距離旁觀一台完整的闌尾切除術——對於外科醫師們來說,沒有什麼比近距離觀看手術更加有效的了。
至於說外科消毒技術和局麻技術的話,就更好辦了。
「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面對著伯格曼有些擔心的目光,約翰信誓旦旦的說道:「為了這次會議順利舉行,我準備了上百套的隔離衣、口罩、帽子和手套,還有碘酊的小瓶樣本,到時候可以以成本價賣給他們。同時也準備了足夠分量的局麻藥物,足夠讓他們在自己的身上嘗試一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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