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程燃存著讓父親的伏龍公司參股進來也有自己的打算,伏龍擁有很強大的現金流,融資運作雖然擴張很快,但也有資金鍊的系統性風險。背靠伏龍這棵好乘涼的大樹,未來在很多用錢問題上,會有大大改善。
最開始的費用沒有太大問題,一來本身伏龍會有扶持資金,專門給予這些單獨開發產品的項目組,前期的服務器帶寬之類,就可以直接蹭伏龍的服務器,節約資金了,同時還可以堂堂正正的把程飛揚的李明石以及部分工程師據為己有。
程燃告訴李明石最好十天後給自己一個初步的程序結構,因為知道第一代到往後無數代的這個事物是個什麼模樣,於是在第一個設計要求上面,就已經儘量細緻的給李明石說到了點子上。
說到底第一代這個軟體其實更像是一個「小玩意兒」,並不複雜,硬性的要求大概就在於服務器的搭建布設上面,李明石連帶著他的團隊,在有框架下十天完工,都已經是大材小用了。
當然一個初步的東西出來,程燃還要持續進行改進驗收,以達到他所要求「完美」的水準,再行發布。
於是兩人這段時間的電子郵件來往中,經常可以看到類似這樣的對話。
「界面沒有質感,不立體,重做。」
「好了。抓狂……再讓我重來我掀桌了啊!」
「上線要有咳嗽和敲桌面的聲音,這個苟延殘喘的咳嗽是怎麼回事……不要網上找素材,自己錄。」
「默默把掀翻的桌子重新拼起來,咳嗽我錄了上百次,現在吃潤喉糖,你要不要來一顆,冒昧得覺得這次錄得中有十份不那麼『苟延殘喘』,選一份吧。」
「卡通頭像不夠,能不能再找些素材,實在不行讓設計師畫,要給用戶足夠多的個性選擇。」
「好了,設計師請了兩個,殺了一個祭天。還不行就把剩下那個殺了,他現在跪著等你批覆。」
「不要太多的功能,太多的功能會分散它的功能屬性,它就是一個即時通訊軟體,現階段不要求它太複雜。」
「一事不明。目前的類似軟體,都加了很多功能,譬如電子郵件,網絡硬盤,我們真的不需要這些功能?從產品角度沒對方有競爭力啊。」
「簡單易用就是它最大的競爭力,李哥,這世上再沒有比簡單明了的達成用戶需求,更能直渡寶山的途徑了。郵件系統以後有需要,再行加入。」
「可以,這次應該完美了,從頭到尾我都有個疑問,你是哥還是我是哥,為什麼從頭到尾我像是交作業的,你才是改卷老師?」
「我不是改卷老師,我是老闆。」
「老闆,我現在提著兩瓶啤酒過來,咱們練練?」
樓頂的天台上,李明石和程燃一人手持一瓶啤酒,李明石手肘靠在護欄上,朝外面看著,二環路上車水馬龍。
程燃看著李明石拎旁邊塑膠袋裡的酒,一塊錢一瓶的藍劍,看著李明石原本是深藍卻已經洗成淺藍的襯衣和牛仔褲,道,「這麼有錢了,也不拾掇講究一下?」
李明石的防災系統上線,引起各單位採購,成為推廣典型,伏龍目前的資金來源很多都來自於這套系統的銷售,程飛揚給了他獎勵,約是上百萬,雖然伏龍工資蠻高,但這個讓人眼紅得啊,一定程度上造就了現在伏龍內部一門心思搞研發,以他李明石為榜樣。
李明石笑,「家裡婆娘懶,將就了。我們一個搞技術,一個搞工程的,忙起來她比我還蓬頭垢面,所以這不,連孩子都不敢要。」
程燃倒知道李明石老婆,是設計院的,短髮,人長得倒是很清秀,但穿著打扮和李明石如出一轍,都是襯衣牛仔褲,這一家子,都是一副工科裝扮。
想到李明石吹噓自己在大學時期寫情書的「威名」,程燃想想有趣,道,「嫂子也是被你情書打動的?」
「正相反,」李明石一臉愁緒搖頭,「我的情書到她面前,被她抬筆一划,批示『邏輯混亂,什麼春風十里不及你,先不說十一里,二百三十八里能不能和我比,動詞怎麼和名詞相比,關鍵此詩出自杜牧給妓女的贈別,你把我當雞啊!』」
程燃瞠目結舌,半晌後道,「嫂子牛……不敢惹不敢惹。」
「是吧……」李明石卻罕見露出赧然笑意,「但我當時覺得,哎,這個女生不錯,很特別!所以這麼就追上了,兩個人戀愛到結婚,回想起來……浪漫沒怎麼浪漫,情話沒說過幾句,我寫的情書能說的話,在她面前好像通通不管用,整個過程也沒什麼能記住的,更像是打了一場仗。」
程燃嘴角動了動,卻又道,「也許你們的狀態,也是很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程燃不敢說最好的愛情應該是怎麼樣,興許是賭書消得潑茶香,也許是玲瓏骰子安紅豆,可以是衣帶漸寬終不悔,也可能從此君王不早朝。但也許也可以是這樣和一個人,回首百年身已過,白頭銀絲猶不覺。
「但唯獨有一次,她終於說我說出了這輩子她聽過最好的情話。」
程燃意動,想著不簡單不簡單,怎麼也得學一學,給那個誰誰誰要不姜紅芍用用?
李明石咕嚕咕嚕喝了一口啤酒,道,「那是洪災來後,我聽調命去危險前線坐鎮搶修系統,看到了很多分離和永別,後來回家,那天晚上,我跟她說,『不要死,我們要好好活著。』」
程燃默然無語,李明石酒瓶子遞上來,清脆碰了。
「金牛賓館接受省政府表彰的時候,那天我沒喝太多酒,我想著這酒應該和你一起喝。我到過現場,看到人類在天災之下的渺小,但技術,給了我們能夠抗衡天地之威的一絲可能。我看到軍車在山溝間穿梭,山洪一過,空空蕩蕩。我看到一個男人,被救之後,又返身游回,一次次去潛那棟被淹的瓦房裡,把他拉回衝鋒舟,他語無倫次說找老婆,哪怕是屍體。我看到一個老將軍通紅著眼把當兵的兒子親自送上抗洪前線的火車,也不知道他回不回。我看到唱著衝鋒歌的人們,用極端原始的方式手牽著手迎向洪峰,哪怕一去不回。」
「我聽到過那些歌聲,它們響徹在山林,響徹在暴雨洪濤,儘管它們都將不會流傳下去,人們會淡忘……但我聽到過。」
李明石指向前方城市的車流,他紅著眼睛,「每當我覺得我也為這樣的事情做出過貢獻的時候,我就發自內心的驕傲。」
「有很多人的生命,是我救的,也是你救的。也許沒有人知道,但那無所謂,無名英雄那麼多,不缺我們兩個。」
「程燃……太平世界真好,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業,愛自己所愛的人。活著,哪怕活得像是執著的傻瓜,也是很美的一件事。」
程燃點點頭,忽的被李明石攬著脖子,啤酒瓶雙雙碰了一下,李明石大口大口喝酒,程燃小口啜瓶口,他知道李明石這頓酒,是早想和他一起喝了。
這樣以天為穹以地為桌,也不賴。
太平世界,兩個傻瓜應該有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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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天起,嘗試著提下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