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儀高聲的喊著,沈正信卻有些漫不經心,他早早的就讓人打聽過了,盧家的姑娘最是溫婉孝順,這樣一個女人,幾乎就是女誡女則寫出來的典範,半點兒脾氣都沒有。他初初聽人匯報的時候,還十分驚訝,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可現在,這樣的女人,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心裡是有些不高興的,說的好聽些,那是溫婉孝順,說的難聽些,那就是懦弱沒主見。他沈正信的女人,將來就是侯府的主母,這樣的性子,怎麼能當一個主母?
只可惜,爹這個人,就是太重信,說出來的話是絕對不會收回的。算了,反正只是一個女人,實在不行,就讓她躲在院子裡,別出來見人。懦弱些也好,省得闖禍了。
將新娘子送回洞房,沈正信就出來招呼客人了。老侯爺正端著酒杯哈哈大笑,伸手拍對面人的肩膀:「你兒子年紀不也不小了嗎?什麼時候成親?」
「不著急不著急,都成親了,孫子還會遠嗎?」旁邊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老侯爺笑著說道,端著就被一飲而盡。沈正信忙走過去:「爹,你別喝太多。」
老侯爺身子不怎麼好,早些年在戰場,有些暗傷。平日裡太醫是不讓他喝酒的,只是今兒可不一樣,今兒是沈正信大喜的日子,老侯爺擺擺手:「不用管我,我今兒心裡高興,你成親了,我高興!你自己少喝一些,一會兒趕緊回去。」
沈正信點點頭,沈正文和沈正武忙過來,一人扶了老侯爺,一人跟著沈正信:「爹,你就放心吧,有我跟著大哥,大哥定然不會喝多的。」
老侯爺點點頭,見他們兄弟友睦,心裡更高興。
沈正信其實不太愛喝酒,等夜深了,客人都走了,立馬吩咐人將老侯爺送回去休息。他自己回去洗了澡,這才進了新房。新娘子叫什麼來著?姓盧,盧什麼?
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進門就瞧見那女人坐在床沿,臉色有些發白,長的還是很不錯的,沈侯爺打量了一番,一言不發,將床簾放下,發覺那女人的身子有些抖。他覺得有些沒意思,可一想到之前,父親高高興興的說,馬上就能抱孫子了,沈侯爺就強忍著不耐翻身上去了。
雖然不太喜歡這女人,但沈侯爺也不是粗暴的人,也算是顧忌了那女人。可沒想到,這女人簡直就是個水井,一開始哭,眼淚就停不住了。面對這樣的女人,沈正信再大的興趣也沒了,草草了事,翻身就睡去了。
若是按照沈正信自己的性子,他定是不會再理會這樣的女人了。可他也知道,嫡子嫡孫最是重要。慢慢的,這女人總算是不哭了。沈正信這才鬆了一口氣,就這麼不咸不淡的相處著。
不到半年,盧婉心就懷孕了。沈正信就像是完成了某一樣差事,更不願去盧婉心那裡了。不光是因為不喜歡盧婉心,還因為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盧家有愁,但凡盧婉心去請安,總要給臉色看,回來盧婉心就哭,哭的沈正信更是厭煩。他不願意看見盧婉心,也不願意去看老太太。若不是因為父親……
天底下的女人,怎麼都是這樣的煩人呢?
懷胎十月,盧婉心生了個女兒。沈正信有些失望,但老侯爺卻十分高興,好歹是嫡長孫女,老侯爺也親自抱了幾回,還親自給取了名字,如意,如意,一生平安如意。上了幾次摺子,朝廷終於讓沈正信襲爵了,從此,沈正信就是侯爺了。回頭老太太再給盧婉心臉色的時候,老侯爺就有些不願意了。
「她好歹是侯府的主母,你這樣將人往泥地里踩,日後她還怎麼當家?」
「就是不看在正信的面子上,你也得想想如意!那是如意的親娘!」
「你若是不願意看見她,不讓她來請安不就行了嗎?」
夫妻倆再次不歡而掃,老侯爺去前院書房,沈正信慢吞吞的跟著。
「正信,你別怨恨你娘,她心裡也不舒服。」老侯爺瞧著沈正信臉色,招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當年,你外祖家裡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娘,我若是豁出侯府的爵位來……」
「爹,不是你的錯!誰能保證,侯府的爵位就一定能救下外祖父家?」沈正信打斷老侯爺的話,老侯爺搖搖頭,臉色有些不好看,沈正信心裡是有怒氣的,但是這怒氣,卻不知道該對誰發。
對外祖家吧,外祖家早已經家破人亡了。對父親吧,父親一輩子重情重義卻是改不了了。思來想去,心裡對老太太的厭惡又添了幾分,只是,那到底是親娘。爹爹都不怨恨,自己憑什麼去怨恨?
不管老太太再怎麼不好,若是沒她,世上也就沒沈正信這個人。
怒火發不出來,憋在心裡,沈正信的情緒就越發的少了,這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男男女女,愛來恨去,你對不住我我對不住你,有什麼意思?
老侯爺身體並不怎麼好,沈如意兩歲的時候,老侯爺臥床不起了,沈正信是跟著老侯爺長大的,感情十分深厚,為了伺候老侯爺,就搬到前院書房去了。
「你娘不容易,你外祖父當年,對我也算有救命之恩,他外祖父不在了,我不能虧待了他唯一留下的女兒。」
「你要好好的照顧你二弟和三弟,他們雖然有些不成才,卻也是你親兄弟,你好好調~教一番,將來也能幫你的忙。」
「侯府的爵位,一定要保住,這可是祖宗們拿命換來的。」
「你要好好的。」
老侯爺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糊塗的時候,就說對不住老太太,對不住沈正信,清醒的時候,就一樣樣的交代後事:「喪事不用辦的太大,棺材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用那個就行,不用停棺太久,三天就行了。」
「爹,你別說喪氣話,你一定能好的。」沈正信眼圈紅紅,一邊餵藥,一邊堅定的說道,老侯爺只笑了笑,很平靜的喝藥。人都是要死的,他最看重的兒子已經有出息了,他的兒子也有女兒了,剩下的那兩個也成親了,他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老侯爺那身子,已經是油盡燈枯,哪怕是沈正信再孝順,也沒能留住老侯爺。喪事辦完,沈正信大病一場,更是不願意見老太太。只是想著父親臨死之前的交代,沈正信還是勉強自己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可逐漸的,他就發現不對勁兒了。盧婉心那女人,性子雖然懦弱的很,但身子也不算太差,怎麼這段時間,就跟病入膏肓了一樣呢?
父親臨死之前可是交代過,要善待這個故人之女的。這會兒父親才剛過世,這女人若是死了,可怎麼和父親交代?
耐下性子,沈正信就查探了一番,然後就發現,盧婉心的飯菜里,被人動了手腳,因著自己不和盧婉心一起用膳,所以,那人才越來越膽大。
沈正信沒往後繼續查,因為不用猜他就知道動手的是誰。老太太對盧婉心不滿意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有些憤怒,盧婉心這女人,實在是個累贅,幹什麼都不行,還總是出狀況。
一次兩次的,等又出了幾次情況,沈正信就有些不耐煩了。索性將人送到了莊子上,這樣一來,盧婉心總不能活下去了吧?反正,她也有女兒了,性命也沒大礙了,這樣,也算是讓父親心安了吧?
前兩年,沈正信還能想起來往莊子上送些銀錢,但慢慢的,將忘記了。盧婉心的相貌,在他心裡變的越來越淡。若非是老太太提起來,他都想不起來,他還有個女兒住在莊子上。
莫名的,沈正信就想起來,父親還在的時候,還曾抱過這個女兒。於是,沈正信就派人去將那母女兩個給接了歸來。再見盧婉心,沈侯爺心裡更是厭煩了。
這樣的女人,竟是連在莊子上都過不好,原本也就只有一張臉能看,現在,連那一張臉都沒有了!臉色蠟黃,頭髮乾枯,神情畏畏縮縮,這還是侯府的主母嗎?說是乞丐都有人信!
沈正信很是不耐煩的將人交給了王姨娘,王姨娘一向是聰明人,定是能妥當安置好這母女兩個的。隨後,沈正信就再也沒有過問過這母女兩個了。
四皇子上門提親的時候,本來提的是雲柔。後來,王姨娘說,沈如意的身份正匹配。沈正信就去問了盧婉心,盧婉心立馬就點頭了。
沈正信很是無所謂,反正,不是沈如意,就是沈雲柔。不是四皇子,也總有別人,女孩子嘛,不總是要出嫁的嗎?
可他沒想到,忽然之間,盧婉心那女人就死了。沈正信有些想不明白,這女人是礙了誰的事兒?他是絕不相信盧婉心自己得病死了的,那陳嬤嬤多忠心一個人,主僕兩個接連死了,說沒問題誰信?
可他依然沒查,左不過是那幾個,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
王姨娘說,沈如意可憐,應該添些嫁妝,沈正信大筆一揮就同意了。侯府別的不多,就銀子多。不過是一些嫁妝,他既然默認老太太將侯府往三房劃拉,也就願意給沈如意多添些嫁妝。
再後來,沈如意也死了。沈正信聽聞消息,竟然有些想不起來沈如意長什麼樣子,記憶中,總是縮著脖子,弓著身子,從來都不曾抬頭。
死了呀,沈正信嘆口氣。派人上門悼唁,一個丫鬟卻衝出去撞死在他面前,說是沈如意是被韋側妃害死的。沈正信雖然不在意這個女兒,卻也不會放任她被害死,可人已經死了,沈正信能做的,就是讓韋側妃償命。
可沈如意一死,侯府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先是沈雲柔出嫁了,嫁的很不錯,沈正信也沒多管,卻不料,沈雲柔成親三年,竟是難產死了。
二房和三房不知怎的,忽然鬧了齷齪,三夫人給二夫人下了毒,二房的姑娘為母報仇,弄死了三夫人。老太太又驚又怒,氣的中了風。
二老爺和三老爺反目成仇,兄弟兩個見了面都恨不得吃了對方。
二老爺騎馬出門,回來摔成了殘廢。
三老爺出門喝花酒,卻染上了髒病,回來對老太太一陣吼,老太太被氣死了。
辦完喪事,沈正信做主分了家。老侯爺的遺言,他雖然完成的不好,卻也是完成了。他照顧老太太到死,他和老二老三的關係都算不錯,侯府的爵位也好好的,雖然明修是個庶子,但他在皇上面前,也還算說得上話,能將爵位傳下來。
唯獨沒做好的,只有盧婉心這件事情了。
沈侯爺臨死之前,對此表示了一番遺憾,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人啊,到底為什麼活著呢?有什麼意思呢?
「侯爺,侯爺?」心裡那股遺憾還沒散去,忽然就被人晃了兩下,沈正信睜眼,就瞧見盧婉心的臉正懸在自己頭頂,他愣了愣:「你來找我索命?」
那張臉露出些驚訝和哭笑不得:「你做噩夢了?我剛才發現你一直在抖,身上也有些發冷,是不是不舒服?我讓人去請太醫過來給你把把脈?」
沈正信迷茫了好大一會兒,才算是清醒過來了,伸手將盧婉心摟在懷裡:「嗯,做噩夢了,夢見你和如意都不見了,我找了半輩子……」
盧婉心遲疑了一下,伸手拍拍他後背:「那是做夢,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在嗎?如意也快回來了,上次寫信,說再有半個月就能到京城了,估摸著,也就這幾天了,到時候,讓她回來住幾天。」
沈正信笑著點點頭,活著,其實還是挺好的。真感謝上天,沒讓婉心和如意像是夢裡的人一樣,要不然,這生命,也就太無趣了些。幸好,還有這兩個人在,要不然,怕是自己就和夢裡的那個沈正信一樣了,不到四十,就永遠的睡著了。
四皇子
「王爺,您過來了?」有小丫鬟站在廊檐下,瞧見他過來,忙對屋裡喊了一句,然後,屋裡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迎了出來。李承瑞有些不耐煩,揮手打開了女人伸過來想要解開他衣扣的手:「月例發下去了?」
女人有些愣,隨即趕緊點頭:「已經發下去了,王爺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李承瑞冷笑了一聲:「我怎麼想起來問了?我若是不問,你是不是就要將韋側妃的月例給全部吞了?」
對面的女人一臉迷茫:「吞了?什麼吞了?」
李承瑞有些厭煩,這女人,總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迷茫樣子,可真是會裝傻!要不是韋側妃拿出了證據,說不定自己就真要相信這女人了。
「你還不承認?」李承瑞心裡有一股戾氣,伸手就扯了那女人過來:「沈如意,我告訴過你,既然嫁給了我,就安安分分的!你打壓韋側妃,不讓她見我就算了,你是正妃,我給你幾分面子,現在,你竟是將韋側妃的月例都給吞了,你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嗎?你是不是就盼著她房裡沒有炭火,凍壞了身子,然後小產?」
沈如意拼命搖頭:「不是,我沒有……」
「沒有?到了這會兒你還狡辯?」李承瑞怒火更旺:「你真想本王給你看證據?你還要臉不要了?」
「不是,王爺你聽我說……」沈如意急急的辯解,李承瑞卻不願意聽,他在外面忙的很,整日裡東奔西跑,回來還要應對這些女人家的事情,早就是滿心不耐煩了,早先娶沈如意是為她背後的沈侯爺,可沈侯爺既然半分面子不給,那沈如意就沒半點兒用處了。
若是她聽話點兒,自己還能將她當個花瓶放著,不缺吃不缺穿的養著,可是這女人,未免太不識趣了些!既然半點兒用處都沒有,還不趕緊安安分分的呆著!整日裡,就弄些么蛾子出來,只會爭風吃醋,只會打壓別的人!
越想越怒,李承瑞說話就沒半分客氣了:「既然你不會管家,那就不要管著了,將賬本和鑰匙拿來,以後,這王府就由韋側妃打理!」
說完,李承瑞轉身就走,他實在是不想看見這女人,空有一張臉,卻活的像一隻老鼠!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貪圖一個嫡出的名頭,將人換成了這個沈如意!竟是忘記考慮了,莊子上長大的女人,能長成什麼樣子!若是能打理後宅也行,可連這都做不來,簡直就是白白活著了!
「不,王爺,你聽我說……」沈如意忙喊道,跌跌撞撞的追出來,卻被門外的婆子攔住了:「王妃,王爺剛才吩咐了,不讓您出門,您別為難老奴。」
那婆子五大三粗的,一臉橫肉,沈如意縮縮脖子,不敢再說話。小心翼翼的退回房間,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什麼剋扣月例,自己根本沒做過啊,自己有嫁妝的,為什麼還要去剋扣月例?
那月例是到哪兒去了,韋側妃那裡沒有,是不是下人們給吞了?
左思右想,實在是猜不出來,沈如意哭的腦仁兒疼,眼睛都腫的快睜不開了。夏鶯端了一盆溫水給她擦臉,她扒著夏鶯的手問:「王爺今兒怎麼發那麼大火?韋側妃的月例,我不是給發下去了嗎?怎麼就不見了?」
夏鶯嘆氣:「姑娘,你還不明白嗎?就是你發了月例,韋側妃也要說你沒發,王爺今兒將賬本和鑰匙都拿走,回頭會給誰?除了韋側妃,誰還能管著王府?」
沈如意呆了呆,心底一片冰涼。
只是,不管家了也好,自己本來就不擅長管家,那些數字,看的頭疼。安慰了自己一番,沈如意也就沒當回事兒。反正,自己有嫁妝,反正,自己是正妃。
可慢慢的,沈如意就發現日子不對頭了。月例總是不夠,吃的穿的用的,總是莫名其妙的就沒了。冬天沒有炭,夏天沒有冰,飯菜都是冷的,布料都是能看不能用的。
花自己的嫁妝也花不出來,因為韋側妃說,讓王妃花嫁妝,太丟王府的臉了。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夏鶯了,可夏鶯連王府的大門都出不來。
沈如意想找王爺,可她根本見不到王爺。
不到兩年,她就病了,病的下不來床。韋側妃請了人給她看病,也抓了藥,可越喝,她就覺得身子越沉,整日裡都醒不過來。
她只是有些懦弱,她只是不願意讓自己看見外面的這些骯髒,她不傻。躺在床上起不來,往日裡的事情就越發的想的仔細,想的越是的仔細,她就越是明白。
她一開始只後悔自己錯信了韋側妃,後來開始後悔嫁給了李承瑞,再後來開始後悔進了侯府。再再後來,快死了,她才後悔,自己竟是一開始就錯了。
只是,再後悔也沒機會了,都已經閉上眼睛了。
李承瑞就跟看戲一樣,戲台上的人,只有一個,他很熟悉,也很陌生。說是熟悉,那是因為見過,見的次數還不少。原本自己是想要娶這個女人的,但被六弟捷足先登了。說是陌生,那是因為僅僅是見過。
他覺得,自己看的這齣戲,實在是太荒誕了點兒。那沈如意,怎麼可能會和這戲裡的人一個性子?他見過的沈如意,沉穩端莊,大方得體,賢淑秀婉,又和六弟琴瑟和鳴,不知道是京城多少閨秀心裡的榜樣呢,怎麼可能像是戲裡這樣,膽小如鼠,畏畏縮縮,像個見不得太陽的蟲子?
而且,太奇怪了,戲裡這個人,怎麼會是嫁給了自己呢?自己怎麼會是毀了容呢?自己的脾氣,怎麼會那麼差呢?
李承瑞一邊驚訝,一邊看的興致勃勃,一直看到戲裡的女人死掉。他才悠悠醒轉,醒過來還有些回不過神,心裡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遺憾?或許是有的,若是夢裡的那個毀了容的自己脾氣沒那麼暴躁,而是有耐心的等等,說不定,戲裡的那個沈如意,就會慢慢成長為現實中的那個沈如意。
後悔?或許是有的,若是夢裡的那個自己能再小心一些,能多些寬容,能再看的明白些,沒讓韋側妃害死那個沈如意,說不定沈侯爺不會爆發,弄沒了韋家,自己就斷了一條胳膊。
想著,李承瑞又笑了笑,自己竟是魔障了不成?不過是一個夢,怎麼還當回事兒的分析起來了?做夢就是做夢,都是假的,自己怎麼可能和夢裡的那個人是一樣的?
那個人毀了容,自己可是好好的。那個人脾氣不好,自己可是脾氣最好了。
唔,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起床上朝吧。想著,李承瑞就悠悠的掀開床簾,不等人伺候,自己就坐起身子了。將夢裡的那場戲,嚴嚴實實的壓在了心裡——六弟和那個沈如意那麼相愛,自己若是說做夢夢見了沈如意嫁給自己,那回頭六弟肯定得惱。
他倒是不怕六弟惱,畢竟,自己是皇上,六弟只是個王爺。只是,他的那些兄弟們,死的死,關的關,不敢用的不敢用,也就一個六弟還算是親近些,若是也鬧翻了,自己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想是這麼想的,可等上了朝,見了李承文,也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有些堵。但李承瑞最是能分得清輕重了,不過一個夢,何必當真?
只是,心裡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還真有些不自在。罷了罷了,好歹夢裡也是當過自己的王妃,以後,自己稍微給六弟一些好處,也算是補償那個夢裡的沈如意了。
可是,心裡更堵了。李承瑞揉揉胸口,改天還是讓御醫看看,開些開胸理氣的藥吧。
指不定,就是因為自己以前想要娶沈如意,才做個這樣的夢。實在是太不吉利了些,若真是自己娶了沈如意,說不定就得跟夢裡的李承瑞一樣了。
這樣一想,李承瑞再看李承文的時候,就又有些愧疚了,以前父皇那麼疼愛老六,竟然沒將皇位傳給老六,或許,真是因為老六娶了沈如意?
對了,慧心大師說過,沈如意的命格,就是個富貴命。所以,六皇子娶了沈如意之後,命格就被帶偏了?那樣的話,六弟可是替自己化災解難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對,暗地裡更是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對老六夫妻好一點兒。一來因為老六代替自己娶了沈如意,二來,好歹沈如意在夢裡也是自己的王妃,還是因為自己的錯導致沈如意淒涼的死了。
就當是補償了。
想通之後,,李承瑞就將這個夢扔到一邊了,這麼多的摺子呢,政事要緊,那些個無關緊要的夢,不要再多想了。不管怎麼想,那都只是一個夢!夢做完了,該做什麼還是得做什麼。
六皇子和沈如意
「這個鎮可真繁華。」沈如意一手拉著沈鳴鶴,一手拉著小初,六皇子手裡抱著小韻,後面跟著兩個婆子兩個侍衛,瞧見旁邊有賣山楂糕的,沈鳴鶴立馬晃了晃沈如意的手:「大姐,我想吃那個!」
「等會兒,咱們先找個酒樓,然後再讓人出來買,要不然,你想站在大街上吃嗎?」沈如意笑眯眯的問道,沈鳴鶴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也沒什麼啊,你看,人家都是在大街上吃的。」
沈如意有些猶豫:「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人家能吃,我們也能吃啊,大姐,你就答應吧,咱們不是在遊歷嗎?那就應該和普通人一樣啊。」沈鳴鶴眼睛閃亮亮的說道,他不是饞那兩口山楂糕,而是覺得,那樣站在大街上吃東西,可真有趣。
看那小孩兒,吃的多香甜啊。
六皇子也笑道:「你就讓他吃吧,吃完他就該知道,這樣吃東西其實一點兒都不好吃了。」
沈如意點點頭,索性讓沈鳴鶴自己去買了山楂糕,回來給小初分了一些,舅甥兩個就站在大街上,一邊走一邊吃,只吃了兩口,沈鳴鶴就抬頭了:「這樣不好吃,要看路,還得看山楂糕,還得跟著你們,實在是有些累。」
六皇子忍不住笑:「下次還想在街上吃東西嗎?」
沈鳴鶴小小年紀,倒也聰明的很,搖頭晃腦的:「不一定啊,這個不好拿,得雙手捧著,所以才吃的有些難,有些舉著吃的,說不定就要容易些了,就比如那個糖葫蘆,不過,那個太酸了,我不喜歡。」
沈如意捏捏他的臉頰:「你就喜歡吃甜的,再吃下去,牙齒可就要掉光了。」
沈鳴鶴忙捂著腮幫子對沈如意做了個鬼臉,小初沖沈鳴鶴刮刮鼻子:「小舅舅丟人,我都不饞糖糖了!」
小韻在六皇子懷裡跳:「羞羞!羞羞!」
沈鳴鶴搖頭:「我是大人了,不和小孩子計較。」說著,就蹦蹦跳跳往前走,不許沈如意拉自己的手了,小初忙跟上,這個小舅舅脾氣好,年紀大,會玩兒的東西多,知道的事情有趣,他最喜歡這個小舅舅了。
六皇子一個眼色,忙有個侍衛跟著過去了。
「這個鎮上的陰陽泉最是有名了,咱們一會兒去看看,據說,那陽泉泡多了,能包治百病呢。」六皇子笑著說道,沈如意側頭想了想:「說不定,只是個溫泉。」
「嗯,看看再說,再者,泉水分陰陽,這個也挺有意思的。」六皇子轉頭,瞧見旁邊有個賣首飾的攤子,就過去看,沈如意忙跟著,六皇子挑來揀去的,拿了個木頭簪子,伸手在沈如意頭上比劃了一下,低頭問小韻:「好兒子,看你娘帶著好不好看?」
小韻拍手:「好看!」
沈如意伸手拿了那簪子,看了兩眼,笑道:「你倒是眼神好,這麼一個小簪子,也能被你看見。」
六皇子有些得意:「那是。」轉頭問了價錢,就買了這簪子,又問那小販:「雕著這樣花紋的別的物件可還有?」
小販忙點頭:「有的有的,客官好眼神,那上面雕著的就是我們鎮上的藍蝶花,只有我們鎮上的陰陽泉邊才長有,那花兒可好看了。」
六皇子笑眯眯的點頭:「將其他的物件兒都拿出來,拿十個吧。」
這是方便沈如意回去之後送人用的,只沈夫人和沈雲柔就得有兩個,另外還有沈如意的那些手帕交,十個都不一定夠用。東西不貴,又是木頭雕刻的,只是圖個稀罕,這樣的花紋別處沒有。
小販做了個大生意,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又送了六皇子一個同樣雕刻著藍蝶花的木頭盒子。
六皇子將東西交給了身後的嬤嬤,這才繼續和沈如意往前走,緊走了兩步才追上前面的沈鳴鶴和小初。沈鳴鶴興致勃勃的拽著個老頭:「姐夫,快,我找到這個鎮上最老的人了。」
六皇子忙行禮:「對不住老丈,小弟頑皮……」
老頭笑眯眯的擺手:「無妨無妨,我剛才聽這小孩兒說,你們想聽故事?」
沈鳴鶴搶先回答:「是呀是呀,你有什麼好聽的故事,關於這個鎮子的,可以和我們說啊,我們不白聽你的故事,我姐夫會給你錢的。」
老頭顫巍巍的點頭:「那你們可找對人了,這鎮上的故事啊,我知道的最多了。小哥兒想什麼時候聽?」
「老丈若是得空,明兒早上去祥和酒樓找我們,我姓李,叫李文。」六皇子想了想,定下了時間。老頭笑呵呵的點頭,摸著白鬍子,笑呵呵的看他們一群人走遠。
沈鳴鶴笑嘻嘻的請功:「姐夫,我今天可幫了大忙了!」
六皇子忍不住笑:「對,你幫了大忙了,姐夫要謝謝你呢,鳴鶴可真能幹!」
小初忙拽六皇子的衣服:「爹,還有我!」
六皇子同樣笑著摸摸小初的腦袋:「是,小初也很能幹,也幫了爹爹大忙,謝謝小初。」
小孩子最是容易滿足,得了表揚就嘻嘻哈哈的跑走。六皇子也不著急,慢悠悠的和沈如意一路往前走。他們也不趕時間,既然是出來遊歷了,每到一個地方,就要住個三五天。地方大了,就住十來天。
沈鳴鶴和小初小小年紀,就十分聰明,過了兩個地方,就摸清楚了他們的行事方法。每到一個地方,先是吃那個地方的食物,然後是去逛那個地方的名景,再就是聽故事。若是有值得拜訪的人,還要上門去拜訪一番。
不管做哪一件事兒,全家人都是一起行動的,除非是某些時候沈如意不方便去。但沈鳴鶴和小初是一定要跟著的。
這樣,也不算是辜負了岳父的囑託。
等再次上路,夫妻兩個就坐在馬車裡,一人一邊,你寫你的,我寫我的,偶爾還會畫個圖。
小初和沈鳴鶴原本只是看個稀奇,後來,也慢慢的開始上手。寫不好就畫,畫不好就臨摹,六皇子不管是寫字還是畫畫都十分出色,兩個小孩兒臨摹的也有模有樣的。
這樣慢慢悠悠的走,一點兒都沒有旅途的勞累,反而是每到一個地方,都稀奇愉悅的很。
六皇子越來越成熟,沈如意越來越開心。沈鳴鶴越來越懂事兒,小初越來越聰明,至於小韻,他現在只負責長個兒和長肉。
每十天,兩個人都會往京城寫信。沈如意寫給沈夫人和沈侯爺,說自己在每個地方的見聞和趣事,說自己和孩子們過的很開心。六皇子寫給皇上,寫每個地方的習俗,寫百姓們的生活。
有時候興致來了,還寄些字畫回去。買的特產太多了,就先送回京城。陸嬤嬤這次沒跟著出來,東西送回去,陸嬤嬤就會分開,按照沈如意信里寫的,每個地方都送一些。
他們是春天離開京城的,一直走啊走的,走到冬天,才慢悠悠的回京。回京和遊歷自是不一樣的,遊歷是隨便走,周圍的城鎮都要去看看,回京就要挑最近最快的路。
大約是心情太好了,旅途也不累,回京的時候,竟是又診斷出來,沈如意懷孕了,哪怕是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六皇子還是高興的差點兒沒蹦起來。
回京的路上,別說是寫字了,連畫兒都不畫了,一直摸著沈如意的肚子,嘀嘀咕咕的說話:「這次可一定要是個女兒啊,我都盼了好些年了,長的像如意你的女兒,想想就高興。」
沈如意也摸著肚子笑,她也盼著這個是女兒,不過,是兒子也沒關係,只要是她和承文的孩子,她就喜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