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偉安鎮定的點著煙,小聲笑著說:「反正你也在屋子裡,想把自己洗乾淨也不可能。」
馮一鳴無語的接過煙點著,問:「管委會那邊壓力很大?」他知道馮偉安雖然有菸癮,但是菸癮不大,一般三天一包煙。
&馮偉安點點頭,有意無意的掃了眼最近又長高了點的兒子,說:「開發區那邊有幾家企業合同都簽了,現在要反悔。」
馮一鳴笑著說:「這還不好辦,合同上肯定有賠償金額啊,賠錢就是了。」
&太好吧?」馮偉安悠悠的補充道:「都是考察團費了大力氣拉來的,結果最後還要賠錢,再說他們也不是不想投資,是想換到新閘的開發區,那邊條件還要優惠點。」
&樣啊!」馮一鳴不假思索的說:「考察團拉來的肯定是羊城的,我回頭去問問向……」
下一刻,馮一鳴轉頭看著陰笑著的老爸,額頭一滴冷汗悄然滑落,都隔了小半年了,老爸還不死心啊,非得打聽自己和向銳鋒的關係?也是自己太大意了,總覺得在家裡挺安全,完全沒防備。
&馮偉安冷笑一聲,說:「今天白副市長的秘書還特意來管委會找我,問起我馮家和向家的淵源。馮一鳴你說我怎麼說?」
馮一鳴沒敢說話,他不確定今天老爸到底想說什麼。
馮偉安長嘆一聲,摸了摸兒子的頭,輕聲說:「兩件事,第一,如果你想隱藏和一個人的關係,最好的方法不是和他撇清關係,而是讓他自然的出現在你的關係網中。」
馮一鳴知道老爸說的是向銳鋒,其實想隱藏和向銳鋒的關係主要是因為關於那無法解釋的新浪、網一的上市信息,但是馮一鳴轉念一想,自己在羊城時候有意無意的避免在張長河面前,表露出和向銳鋒的交情,這似乎讓張長河有了某種推測。
馮一鳴抽了口煙,點點頭,平靜的問:「那第二件事呢?」
馮偉安笑著說:「以後儘量不要喝醉。」
馮一鳴捂著雙眼,有點想哭,終於猜出老爸是怎麼知道自己和向銳鋒之間有瓜葛了,問題是自己前世喝醉酒都挺安靜的啊!
&小子這幾年腦子裡想些什麼,我都不太清楚。」馮偉安輕聲說:「有些話本應該是你高考後,甚至是走上社會,才會對你說的。」
馮偉安笑著補充道:「別不耐煩聽,沒幾句話的。」
前世的馮一鳴並沒有和老爸有過這樣的對話,大四畢業的時候,馮偉安從看守所里出來不久,身體虛弱,滿心憤恨,而馮一鳴回青萍逛了一圈後,果斷的登上了去魔都的火車,直到六七年後,馮一鳴勉強在魔都站穩腳跟,才有了和馮偉安一起對飲賞雪,圍爐談心的機會,那時候的馮偉安自然不會說這些話了,更多的是提點一些人際交往、生活工作中的細節。
馮一鳴笑著說:「比起像周沖、於飛這樣的青春期叛逆學生,我倒是挺願意聽老爸老媽你們的絮叨的。」
馮偉安一怔,難怪上次張長河私下說馮一鳴實在不像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有耐心聽長輩勸慰的大都是二十多歲,甚至大部分是剛剛走上社會,剛剛受到挫折的那些人。
&呵。」反正是自己的兒子,馮偉安倒是欣慰的很,說:「你身上有很多漏洞你知道嗎?固定的思維模式很容易被別人利用,固定的小動作很容易被人看穿,固定的處事手段很可能讓人有防備。」
馮一鳴瞳孔微縮,迅速把重生後的事情在腦子裡如走馬燈一般播放一遍,轉頭看了眼馮偉安,不確定他是指哪件事。
馮偉安平靜的看著窗外遠處的教學樓,上完課後的住校生仍然在上晚自習,樓層間的燈光在周圍的黑暗中顯得無比的耀眼,半響後馮偉安才輕聲說:「王勇強幾次被你踩下去,每次都是他倒霉,但是你每次手段都很狠,每次總能從不同的角度把事情鬧大反過來算計他。而別人要算計你,你就算發現面前是張遮天蓋地的網,也會拼死一搏把網捅出個窟窿。所以向玉寧才會被你打斷了腿也無可奈何。說到底這是同一個思路,你說呢?」
馮一鳴的身子微微發顫,前世的他性子還算平和,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也有些光棍脾氣,人死吊朝天,不死萬萬年!但是這一世,有著重生者身份的他將自己心底平和的那一面隱藏,遇事往往在心底仔細盤算利害關係,將事情鬧大,鬧得對手按不下來才算完事。雖然因此受益頗多,但是劍走偏鋒的手法往往會在某個關鍵時刻被對手設下圈套。
&也喜歡看歷史書,知道這句話吧?以正合以奇勝。」馮偉安的眼神淡然而肅穆,「大部分人只看到了後半句,『以奇勝』,卻忘了前半句『以正合』才是前提,沒有正,奇有什麼用?如果你的『正』足夠強大,別人都不會擋你的路,『奇』甚至都沒有用武之地。」
馮一鳴開始在心裡回想收購黃永江公司時,是不是小手段用的太多,是不是不夠大氣。
馮偉安看了眼出神的馮一鳴,繼續說:「想明白沒有?而且碰到事情要有不同的解決方式,即使是同一件事,也儘量要用兩種不同的手段,別人才摸不清你的底細,底子被人一眼看穿,還會有誰在乎你?」
馮一鳴點點頭,默不作聲,自己在魔都的時候,雖然在最底層廝混過,但是很快就得到集團副總趙國梁的賞識,得以提拔進入總部,性格特點、行事風格等等都是在工作中形成的,早就養成了一套固定的思維模式,碰到什麼事情總會先在腦子裡回想,這類事有沒有碰到過,當時是怎麼處理的?按例行事總是最不容易出錯的,但是這一世的自己以後有那麼多的先例供自己參考嗎?每次都會碰到像王勇強這樣沒一點長進的踏腳石?
&了,就這幾句話,你好好想想吧。」馮偉安看得出來兒子是真心聽進去了,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
&偉安,一鳴,你們說話就說話,把門鎖起來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老媽似乎察覺到什麼,拍著門大聲說。
父子倆齊齊把手中煙丟到窗外,馮偉安隨手拿起扇子使勁扇了幾下,接過馮一鳴遞過來的口香糖大口嚼著,而馮一鳴早就端起茶杯一口飲盡,一溜煙跑去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