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
清質悠悠,光可鑑影。
冷月在天,明輝沉水,無纖雲蔽翳,霜色滿眼。
東王公坐在雲榻上,身後玄光升騰,自中央拔地而起一株扶桑樹,團團簇簇的金葉子垂落下來,搖曳金燦燦的火焰,三足金烏之相,展翅升騰。
他手按拂塵,身子不動,抬頭看天。
只見天河波光粼粼,蓮花之影浮在上面,風吹葉動,余香臨煙,人影綽綽,不知凡幾,何止億萬。
在裡面,不時躍出日月,星斗,仙禽,走獸,等等等等,光怪陸離,眼花繚亂。
真的是,異象迭出,精彩紛呈。
不知道內情的,肯定看得嘆為觀止,不能自已,但落在西雲母這樣存在的眼中,自可看出裡面的危險。
女仙青絲垂下,宮裙繡著寶圖,綿綿成韻,她略顯狹長的鳳眸睜開,看向太始規則所顯化之天河,道,「火樹銀花,水響蓮開,波瀾層疊,要祛除上一代太始之主的印記,不容易啊。」
「上一代太始之主,」
東王公眸光沉沉,不見其底,拂塵斗柄轉動,泠泠作響,他的聲音正好能夠讓兩人聽到,道,「我們都見過,真正深不可測,非常古老,當年甚至爭取過聖人之位。」
他頓了頓,道,「這次有機會離開這一方宇宙,雄心不減當年,可想而知是何等可怕的人物。紫陽要將他的痕跡全部肅清,可不會輕易成功。」
「嗯。」
西雲母點點頭,剛要說話,驀地若有感應,就見原本波瀾不靜的天河,倏爾斂去所有光芒,色彩,景象,變得晶澈,恍若秋水,自有一種深沉內斂。
幽幽深深,平平靜靜,混混沌沌。
自鴻蒙中來,繼往開來,橫到未來之中。
那種感覺,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西雲母壓下剛要說好的話,玉顏上難掩訝然,她不由得站起身,目光中跳躍異彩,道,「眾相隱退,返璞歸真,紫陽已經徹底掌握規則,神意所到,纖毫畢現,洞若觀火。」
西雲母頓了頓,道,「這麼快就做到這一步,超乎想像。」
東王公暫時沒有說話,好一會,才開口道,「據我所知,以半步金仙合道,要過兩關,問身和問心,身有無量,則可承載規則之廣,心有洞徹,才能掌控纖毫。」
「很顯然,紫陽前兩關都是安穩度過,可見其積累,智慧,信念,氣運,果然是在紀元中獨一無二,無人可敵。」
東王公喜怒不形於色,可在這個時候,他的話語中都有很大的羨慕,恨不得能夠取而代之,能夠衝擊上境,有機會晉升金仙道祖,曠古絕世啊。
西雲母同樣有這樣的心情,不過她還是安慰道,「紫陽還有最後一關,要是過不去,就功虧一簣,身死道消,死的慘地不能再慘。而我們,只要活著,總有機會。」
話是這麼說,實際上,兩人心中都清楚,對於他們這樣天仙頂端的存在來講,不論成敗,只要有次衝擊上境的機會,就足夠。
轟隆隆,
正在此時,紫青之氣橫空,連綿而來,有億萬里,上連九天,下到幽冥,古往今來,都綻放出無量光明,照徹所有。
再繼而,祥雲陣陣,鹿鳴呦呦,一位中年人乘坐沉香寶輦,足下寶蓮托舉,身上氣機深沉,他手中持有寶幡,蘊含無量威能。
自西方,寶塔冉冉,高不可攀,梵音佛唱,不絕於耳,周匝有恆河一般的佛陀,菩薩,羅漢,比丘,等等等等,齊齊誦讀經文,將時空染成一片金色。
自南方,鳳鳥一聲長鳴,震動九天,在其上,端坐一位女仙,頭梳寶髻,余發垂下,容顏清麗,法衣之上,有莫可名狀的圖案,生生不息。
自北方,有道德之氣絲絲縷縷垂下,左右一轉,化為一幅畫卷,上面站有一個道人,頭梳道髻,面容古樸,身上法衣有陰陽八卦,五行九宮。
四位出現,震動時空。
「造化聖人。」
東王公和西雲母見此,同時抬頭,眼睛都不眨一下,盯著天穹,金仙道祖居於自己道場,常年不履凡塵,世間只留傳說,而造化聖人更是如此。
能夠見到造化聖人,即使是東王公和西雲母都覺得心情不一樣。
「聖人,」
凶猴看向最後出現的道人,手中金箍棒握的很緊,當年他橫行諸天,滅殺諸有的時候,就是這位聖人出手鎮壓了他,讓他無數年困於牢籠,其中的恨意,真的是刻苦銘心。
可也是自從那次之後,凶猴才真正明白造化聖人的可怕。
大道化身,宇宙中心,舉手投足之間,鎮壓所有。
「是造化聖人投影。」
無間閻君臉上法紋儼然,他看向空中,聲音堅定,他不是自己看得出,而是憑常理推測,要是真的有四位造化聖人齊聚,阻擋人衝擊金仙境界,那麼恐怕沒有人能夠晉升成功。
即使全盛的金仙道祖對上造化聖人都落於下風,何況尚未晉升成功的時候面對四個?
想一想,就知道了。
「造化聖人投影。」
至於陳岩,對出現的異相,沒有任何意外,他身為局內人,分為明白,四位造化聖人是大道化身,執掌宇宙之本源,而規則則是宇宙的根基,金仙道祖要上位,和規則合一,自會驚動聖人們。
四位聖人投影出現之後,沒有任何言語,開始動手。
元始道主一推道冠,寶幡自背後升起,倏爾一轉,當頭罩下,太素元主用手一擺,手中書卷展開,層疊有致,隱有人首蛇尾之相,萬佛之主拈花一笑,佛光普照,最後道人大袖一展,道德文章,字字珠璣。
四位造化聖人,全部出手,雷霆萬鈞。
轟隆隆,
偉力降臨,即使是陳岩早有準備,可面對超乎一切的力量,同樣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仿佛自己成為狂風暴雨中的扁舟,隨時會湮滅在裡面。
「咄。」
陳岩面對危機,斷喝一聲,力量打出,湧入先天葫蘆藤和五方玄黃明劫門中,兩件法寶升起,擋住從四面八方打過來的攻勢。
轟隆隆,
陳岩只覺得倏爾一暗,陷入一種絕對靜止死寂之中,良久之後,一點星火冒出,須臾之後,熊熊火焰,照耀所有。
陳岩站起身,聲傳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