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彎彎抽空到集市上把潘啞巴送來的烏龜賣掉,賣了三十塊錢。
楊彎彎知道賣得便宜了,但是她並沒有時間去縣城,能賣多少是多少。這些天大家都辛苦得不得了,換了錢買了豬肉回去給大家補身子才是正經。
回去後就將買來的兩斤五花肉燉的燉,炒的炒,打發尚濤叫潘啞巴過來吃飯。
這是楊彎彎重生後第一次見到潘啞巴。
潘啞巴看起來又瘦又小,雖然和自己同齡,但是比自己還要矮一些。
他的頭髮有些長,遮住了眉毛和眼睛,昏暗的燈光下,楊彎彎連他的臉都沒怎麼看清楚。
他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語。
不過,他很乾淨。
雖然衣服很破舊還打了補丁,頭髮也長長的,可渾身上下都很乾淨。
尚濤拿出自己的彈弓給他看,他只是看著,並不接手也不說話。
尚濤興致勃勃說著彈弓的光榮事跡,潘啞巴默默聽著。
尚濤給他端上滿滿一大碗米飯,楊彎彎給他夾了很多肉,潘啞巴什麼都沒說,只是埋頭吃飯。
一碗飯,一分鐘搞定。
擦了擦嘴巴,潘啞巴一言不發走了。
尚濤說:「大姐,二姐,我剛才看了鍾,他在我家總共就呆了五分鐘。要不是趕緊回去,他媽媽估計會打他了!」
二葉:「哎,真可憐啊!」
又過了兩天,楊彎彎買了些五花肉,裹在荷葉里,用鹽和蔥姜蒜拌勻,放在灶裡面煨熟,再用大碗裝了滿滿一碗飯,讓尚濤給大中午仍舊在水田裡幹活的潘啞巴送去。
尚濤回來說:「大姐,你真是太英明了。潘啞巴他媽媽不許他回去吃午飯,只讓他弟弟給他送了一小碗飯和幾塊酸蘿蔔。我去的時候,他正打開碗準備吃飯呢。現在有你給的煨肉,他肯定能吃得飽飽的。」
楊彎彎這些天琢磨過,上一世的潘啞巴之所以生病,不外乎就是勞累加上飢餓。
勞累這一點楊彎彎無法改變,但飢餓她可以改變。
潘啞巴長期營養不良,如果可以給他多吃點好東西,他就不會生病了。
所以,用那三十元錢,姐弟三人和潘啞巴又好好吃了幾頓肉。
送給潘啞巴的肉菜里,楊彎彎總是變著花樣做,有時候是辣椒炒肉,有時候是豆角炒肉,總歸都要做得香噴噴的,然後讓尚濤送給從早上到晚上都在田裡幹活的潘啞巴吃。
倒是聽尚濤說,潘啞巴媽媽前天叉著腰罵了潘啞巴半天,說他收割稻穀的時候不用心,把很多稻穀抖落到水裡了,要不然可以多收一兩百斤的。
雞蛋裡挑骨頭,不外如是。
楊彎彎甚至懷疑潘啞巴是不是劉八梅親生的,但楊奶奶說就是親生的,「一年到頭說不了幾句話,劉八梅嫌棄這個兒子蠢笨,不能給她爭光。」
尚濤說:「可是,潘啞巴學習成績挺好,他很聰明啊,就是不說話而已。」
尚濤和潘啞巴同班。
楊奶奶說:「學習成績再好,十五歲了還沒小學畢業。他家裡本來就不好,現在他們住的那幾間房子還是潘啞巴爺爺在生的時候蓋的。潘啞巴啊,估計小學畢業就要出去打工掙錢了。不會說話,不會掙錢,以後娶媳婦都難,劉八梅就更嫌棄他了。」
在農村,這樣的事情不少見。
這個潘啞巴也是奇怪,雙搶那麼忙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支配時間,竟然又送了兩次東西過來。
一次是一斤多小魚,一次是幾斤田螺、河蚌。
都是送了東西就走,楊彎彎追出去,人早已走得沒影兒。
得知他的家裡情況後,楊彎彎從來不給潘啞巴父母提起這事兒,倒是將潘啞巴送來的東西捯飭乾淨了,痛痛快快做得香噴噴的大家一起吃。
大家都是亟需補充營養的時候,雙搶時節勞動量這麼大,這些東西都來得正是時候。
倒是送到自己家,潘啞巴還能吃個飽。
如果他拿回去,恐怕也沒有多少能進到他自己肚子裡去吧。
潘啞巴父母懶惰,別人家的大人都在水田裡雙搶,他們不下田,只在家裡幹家里的活兒,指使小兒子給潘啞巴送飯,送完了就趕緊回去怕曬著太陽。
所以,楊彎彎送到潘啞巴幹活地方的飯菜,潘啞巴的家人根本沒發現。因此,這接連一個多禮拜,潘啞巴都吃得油水很足,菜好,飯也好。
上一世潘啞巴病得要死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楊彎彎鬆了一口氣。
過了一個禮拜,家裡的事情忙完,楊彎彎將尚濤託付給爺爺奶奶,煮了二十個雞蛋,團了幾個飯糰子用荷葉包好,用輸液用的玻璃瓶子灌了兩瓶子涼開水,同曹麗麗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這個年紀出去打工的少女們比比皆是,人們沒太聽說過人#販子的事情,又有曹麗麗家親戚王姨媽信誓旦旦的保證,爺爺奶奶根本沒想那麼多,輕而易舉就放走了楊彎彎姐妹倆。
上了火車之後,楊彎彎驚愕地發現,潘啞巴竟然也來了。
這是重生後的楊彎彎第二次見到潘啞巴。
那次因為是晚上的緣故,光線昏暗,加上楊彎彎忙著做飯菜,根本沒顧上仔細打量潘啞巴。
現在一看,楊彎彎愕然發現,這個潘啞巴長得竟然無比標緻。
臥槽,標緻!
精緻的眉眼,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潘啞巴個子瘦小,如果再高大一些,妥妥秒殺後來那各種男團里的練習生啊!
潘啞巴仍舊不說話。
大家擠在悶不透風的綠皮車裡十來個小時,終於在清晨四點多下了車。
出了火車站,王姨媽就帶著大家去坐大巴車。
火車站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拎包抗袋的人,五顏六色的編織袋、蛇皮袋、旅行袋,行色匆匆、服裝千奇百怪的人們,和楊彎彎去世那一年的情況差別太大了。
五人緊緊相隨,終於坐上了大巴車。
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天色漸明,楊彎彎看著路邊飛逝而過的路標,忽然覺得有些古怪。
不對勁!
楊彎彎看過曹麗麗表姐廠里的信封,記住了電子廠的名字,清楚地看到電子廠的廠址在東區。
但是,現在車輛駛向的方向卻是西區。
她曾經在深市打工好幾年,比較熟悉這邊的情況。
這個方向根本不對!
有問題!!
楊彎彎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車裡的情況。
車裡三十來個乘客,男女老少都有。
楊彎彎發現坐在門口左右有兩個男子看起來不太尋常,一高一矮。似乎只是普通的打工仔,可他們眼神閃爍,還經常會看向楊彎彎姐弟這邊來。
這兩個人到底是車上的扒手,還是王桂香的同夥?
九十年代的大巴車和車站幾乎集合了天南海北的扒手,故而楊彎彎有這種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