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福兒不管對面的母子倆個,她只是搶在林氏說話之前,說道:
「奶,至於嗎,爺爺可是說了,這雞蛋大傢伙都有的吃,小郎個子矮夠不到我幫他夾又怎麼了?咱們家難道不講究姐恭弟謙嗎?做飯時,我娘還說呢,爺爺愛吃辣椒,所以炒雞蛋的時候多放了辣椒,還對弟弟說要少吃一點,多給爺和奶吃,人家都說老人家疼孩子,怎麼輪到奶你就跟別人不一樣了,我爺爺都知道疼我們呢。」
柴福兒算是看明白了,硬碰硬根本不管用,斗李氏要講究策略,而最直接的就是捧老柴頭踩李氏,這樣既拍了老柴頭的馬屁,讓老柴頭不得不出聲呵斥李氏,又狠狠的踩了李氏一腳,讓李氏生氣卻又抓不住她的錯。
果然,老柴頭被孫女的話捧的很高興,覺得兒媳婦兒很重視他這個公公,自然偏向了柴福兒,他出言呵斥李氏道:
「小孩子吵吵鬧鬧還說的過去,你五六十歲的人了,怎麼也跟個孩子似得,要是覺得雞蛋不夠吃,把這盤也端過去吧,為了一點吃的吵吵,被外人聽到了丟不丟人?!」
又一次被自己的老伴罵了,李氏的臉從紅變紫,又從紫變綠,最後成了醬紫色。一次次的被老伴當著小輩的面呵斥,她覺得在老柴家的地位受到威脅不說,更是感到非常的惱怒。
這個家以後還有沒有自己說話的權利了!
李氏轉頭就要把矛頭指向老柴頭,柴金花突然道:「娘,吃飯吧,吃完還要教我們針線活呢,這一批繡活人家可是還等著收呢,賣了錢又給家裡添了一筆進項。」
短短的幾句話,讓老柴頭有些氣短,而李氏卻腰身挺的直直的,對著老柴頭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一文錢不掙,靠我們娘倆受累熬夜做繡活補貼這個家裡,如今到好了,女兒只是吃兩口雞蛋,竟然又是罵又是呵斥的,咋滴,這是想要往外撬我們娘幾個是怎麼的。」
老柴頭不說話了,只是瓮聲瓮氣的對二兒子說道:「趕快吃飯,下半晌還要下地幹活呢,地不侍弄好,一家十幾張嘴吃啥喝啥,難道等著老天爺刮西北風喝啊。」顯然老柴頭話裡有話。
李氏氣的狠狠瞪了老伴一眼,卻也不說話了,只是吃飯的時候弄得聲音特別想,顯然是拿碗筷在泄憤。
柴福兒看著只是感慨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老柴頭是一個沒有成算的人,他一生會的也只是侍弄地而已,至於做買賣什麼的,根本就一竅不通。這樣一來,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從種到收,也只是夠全家人的溫飽而已,至於余錢,就別指望能撇下了。可是雖說莊戶人家只要有地就餓不死,可是沒錢也不行啊,別的先且不說,一年用的油鹽醬醋就得不老少錢呢,所以,老柴頭在老柴家的地位並不像他所想的那麼牢固。
而李氏卻不一樣了,她的針線活那是十里八鄉的婦人都比不上的,就光這手藝,可是讓李氏走到哪裡都昂首挺胸的,腰杆子挺的筆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然而也不怪李氏有這份驕傲,她的針線活好,做出來的繡品拿到鎮上可是很促銷的,這樣一來也就給老柴家帶來了銀錢。雖說賣繡品拋棄成本,還有一個月下來也只繡那麼一點,賺不了大錢。可是對於一分錢進項都很難的老柴家,這筆錢卻是可觀的。
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老柴家就是有錢腰板就硬實,說話就能硬氣,老柴頭雖然是一家之主,可是有的時候還真的是人窮志短,在李氏面前說話有些站不住腳。
就這樣,一頓飯吃的是十分熱鬧,在柴福兒故意而為中頻頻挑起戰火,而最後又在柴金花一句句話中,澆滅了老柴頭好不容易想實行一家之主的權利的念頭,讓李氏在自得中熄滅了戰火。
柴福兒後來想,今個兒這一局,她只是小勝,成功的氣到了李氏。而柴金花卻算的上是完勝,輕飄飄幾句話,就把局勢扭轉過來,不但讓老柴頭無話可說,更讓李氏重新找回來差點保不住的權利。
高明啊,厲害啊。
柴福兒對柴金花佩服地同時,也引起了她對柴金花的高度重視,此人不可小瞧也。在自己一家沒有從老宅搬出去之前,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躲著柴金花一點,典型的陰謀論家,她不想費腦子跟柴金花周旋,因為那是浪費時間,她可是還想留著寶貴的時間怎麼賺錢改善生活呢。
只是戰火永遠不可能完全熄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李氏在吃飯的時候吃了柴福兒的暗虧,吃完飯,等老柴頭帶著兒子和孫子下地幹活之後,她看著眼前一大堆碗筷,眼底閃過一抹算計,對柴福兒道:
「吃飯沒少夾菜,跟個吃貨似得,八輩子沒有吃過飯了,別光想著吃不幹活,把這些碗給我洗了去。」說著她似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趕緊又加了一句,「這次要是再給我把碗打碎了,我就打死你。」
姥姥!
柴福兒心裡罵了一句,她屢次針對李氏,也是因為李氏下手太狠了的緣故,老是讓她想起李氏的手有多狠,如今又聽到李氏說打死她,她又要攏不住心裡的火了。
她最近火大的很呀。
之前對於原來的柴福兒只有同情,覺得李氏手狠心毒。可是經過那個夢,通過爸爸和媽媽的講述,她明白之前的柴福兒也算是她的一部分,對李氏曾經打了『她』的這件事情上,她就沒有那麼容易釋懷了。
「娘,福兒才剛好,這些碗筷我刷吧。」林氏說著就要去搬碗筷。
「你給我放下!」李氏猛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的樣子,「我說讓誰干就得誰干,這個家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咋滴?!你果然不孝啊,竟然敢無視我這個當婆婆的話,怎麼的,一次次的當著我的面提這個死丫頭受傷的事,是不是還想著要我跟她磕頭賠罪啊,那好,我這個老不死的就給她磕頭賠罪,省的你們一個個的再氣死我。」說著她就要起身做事向柴福兒跪地磕頭。
「娘--」林氏最是受不了婆婆這個,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連聲道:「是媳婦兒錯了,您老千萬別這樣,這是在折福兒的壽啊。」
這個時候的人最是迷信,長輩給晚輩下跪磕頭的話,他們會認為小輩會受到天譴,會折損壽命。林氏別的沒有,可是把幾個孩子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婆婆給女兒下跪磕頭,折損了女兒的壽命呢。所以,她跪了下來,她求,她跪,她磕頭,只要婆婆別給她女兒跪下,讓她幹什麼都可以。
李氏可不是做做樣子,她狠起來不但對別人狠,對她自己也是不留情的,跪下給柴福兒磕頭都是小意思,她做的出來,並不是故意嚇唬誰。
然而誰也不喜歡跪地磕頭,尤其是給自己的孫女跪下磕頭,李氏見兒媳婦兒跪在了地上求她,心裡稍稍有些滿意了,只是這還不能讓她出氣,她一句話沒有說,只是冷冷的看向了柴福兒。
林氏看著婆婆的眼神,她並不傻,知道婆婆是什麼意思,今個女兒得罪了她,她自然不會讓女兒好過,不讓女兒跪下給她磕頭認錯,這事絕對不算完。
可是想到女兒才剛剛好,雖然記起了以前的事,可是誰知道跪到地上磕頭會不會再出個什麼好歹,她不敢冒這個險,只想著再多磕幾個頭,多說幾句好話把今天這事好歹糊弄過去。於是她在地上嘭嘭嘭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求道:
「娘,您老大人有大量,念在福兒是您親孫女的份上,看在福兒還小不懂事的份上,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媳婦兒求您了,給您磕頭了。」說著她又要磕頭。
柴福兒反應過來了,一把拉住林氏,氣道:「娘,咱們要沒有錯,憑什麼要跪在地上給她磕頭。」
「哼哼--」李氏怪聲怪氣的哼了兩聲。
林氏知道這是婆婆在催著讓女兒給她跪下磕頭認錯,可是老實人也有自己的堅持,她不想冒著女兒再受傷的危險,所以只好裝傻充愣,伸手拉開柴福兒拽著她的手,又打算給李氏磕頭為女兒求情。
就在這時,柴蓮兒卻突然跑過來,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邊磕著頭邊道:
「奶,我求求您啦,您行行好,就別難為我娘了,我二姐她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您有氣就發到我身上吧,我二姐她才剛剛好,經不得您的一頓打。」
柴蓮兒一跪,還沒等柴福兒過去阻止她,柴小郎卻也跑過來湊熱鬧,他也跟著跪到地上,磕頭道:
「奶,我二姐頭上還有傷,您不能讓她跪,她頭還會疼的,我替我二姐給您跪下賠不是了行不行,奶,我二姐錯了,請您原諒她吧,求您啦。」說著他也學著柴蓮兒給李氏磕起頭來。
柴福兒感覺自己都要快被氣死了,呵斥他們起來,「你們都幹什麼,我明明沒有錯,憑什麼要替我跪下認錯,都給我起來。」她喊著,眼裡卻出現了淚花,心裡道,這就是有家人呵護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