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采月抱著一堆衣裳過來了。
「皇,這些便是證據。」
旁人或許不知,但是清漪、萃濃、清沅還有軒轅瑒四人卻瞭然於心。那些家常衣裳,正是當年在梨花落的坊市之間,軒轅瑒命人為清漪量身而做。
時隔多年,衣裳的顏色早已變淺變淡,但是他四人還是一眼看了出來。
清漪心裡「突突」跳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軒轅良和瞅了兩眼,嫌棄道:「一堆破衣裳片子罷了,能說明什麼?拿走拿走!」
然,當采月準備拿走之時,軒轅良和卻將衣裳面的東西取了下來。
一塊玉佩,一支素簪。
那玉佩通體泛著瑩潤光澤,一看便是好的藍田玉。正面刻著八個字:翩翩君子,溫潤如玉;而背面卻只有一個「瑒」字。
那支素簪,成色並不算十分好,但是做工頗為精緻,嵌著一朵小小的芙蓉花。
西陵禁蓮。
知其緣故的四人均如遭雷劈,怔怔出神。
軒轅良和繼續去翻那些家常衣裳,忽然,一件半新不舊的月白色長衫映入眼帘,袖口處那朵半開的芙蓉花雖是素色,卻幾乎要刺瞎所有人的雙眼。
「瑒兒,你的玉佩呢?」軒轅良和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軒轅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如實道:「父皇,那玉佩的確是兒臣送給沐二小姐的。當年,沐二小姐曾經在危難之時,救過兒臣,並將護體蟬衣贈給了兒臣,禮尚往來,兒臣便將玉佩送給了沐二小姐……兒臣的確傾慕沐二小姐,但兒臣與沐二小姐的交往發乎情、止乎禮,並無半分越矩之舉。」
清漪的拳頭漸漸握了起來,軒轅瑒這番話分明是越塗越黑!何必拿著當年之事說來說去!
她正欲出言,便聽得軒轅良和道:「不知你口所說的『曾經』到底是何時?」
軒轅瑒道:「是三年前的春天,兒臣視察西北歸來之後的事情。」
軒轅良和道:「如此說來,那時你久久未歸,實則是和漪兒在一起了?」
軒轅瑒道:「兒臣被人追殺,受沐二小姐收留,這才留下養傷。但,僅僅是養傷而已。萃姑娘,不,沐三小姐也可以作證。」
軒轅良和並沒有向萃濃取證,而是道:「原來如此。那年母后心血來潮,為漪兒和珩兒賜婚,漪兒是寧願常伴青燈古佛,也不願意嫁給珩兒啊。原來如此!」
清漪心一涼,而那手的溫度也逐漸失去了。
軒轅珩的手,不知何時竟然挪開了。
當年之事,軒轅珩不是不知。清漪無意瞞他,甚至在湖心亭,與軒轅瑒的一番剖心之語,也被他盡數看在眼,聽在耳。本以為那些往事隨風而逝,她終於覓得良人,可以執手共老,然而這一刻,她心卻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懼怕來。
那悄然移開的手,似乎在詮釋著一個事實——他不信她。
清漪隻字未言。
軒轅瑒道:「父皇!兒臣有負沐二小姐,且多年以來念念不忘,但若說兒臣與沐二小姐有私,兒臣不服!」
軒轅良和似在考慮此言真假。
余鈞彤也跪了下來,為燃起的火繼續澆油:「父皇,有件事,兒媳不得不說。在邊關之時,八弟病重,昏迷不醒,沐二小姐一介女子混跡於軍營之,與一群大老爺們同吃同睡,縱然沒有私情,作風也讓人著實不敢苟同!」
沐雲霆出言道:「皇!敢問皇,為國效力有錯嗎?小女一介女流,陣殺敵,風餐露宿,縱然男子也不敢小瞧,其作風如何讓人不敢苟同!莫不是要向溧陽郡主那般,夜夜歌舞笙簫,在敵人來襲時,躲到金門關內偷安?」
軒轅良和無奈地揮揮手,道:「漪兒在戰場多年,朕自然看得見她的功勞。」
余鈞彤見清漪不辯解,心想,這正是一舉扳倒她,甚至扳倒整個沐府的大好時機,遂說道:「旁的不說,沐清漪,當年你一邊與八弟卿卿我我,一邊與那北荻五王子官彥辰合謀,蓄意謀害安、寧二王,你心難道沒有一絲愧疚嗎!八弟沉睡不醒,你又與王爺糾纏不清,不過是因為王爺重情重義罷了!沐清漪,今日王爺口口聲聲為你撇清干係,你為何不言不語,是不是心虛了!」
清漪一口濁血往翻湧,幾乎要脫口而出。
什麼叫睜眼說瞎話,什麼叫憑空污人清白,她今天算是真真正正地見到了!
她試圖去拉軒轅珩,然而軒轅珩卻往後退了半步。
方才若只是揣測,現下便是事實了。
清漪心百感交集,相識三年,難道她在他心竟如此不堪嗎?為什麼他寧願聽信旁人的三言兩語,也不願信她那一片真心?分明是漏洞百出的說辭,他偏偏信了!
清漪狠狠咬牙,看著軒轅珩的漠然,又看著余鈞彤臉掛起的驕縱,滔天恨意油然而生。
她自問沒有害過一個無辜之人,為何余鈞彤和采月偏偏想讓她死!
不,她決不能讓他們如意!
萃濃之事猶在眼前,她如何能讓余鈞彤逍遙快活!
清漪冷哼道:「既然郡主說我與那北荻五王子合謀,意欲謀害安、寧二王,不妨拿出證據來!」
余鈞彤道:「八弟昏睡不醒便是證據。」
清漪道:「若我果真想害死安、寧二王,一掌將我從城樓震飛的又是誰?北荻那城樓足足有七丈,活人尚能摔死,更何況我一個身受重傷之人?」
余鈞彤道:「這不正是沐二小姐的高明之處嗎?八弟為人善良,見你有危險,自然要挺身而出,墊在你身下……」
「呵!」清漪冷笑道,「當時在北荻城樓,那些蠻夷之族釋放了一種迷香,所有人的神智都昏昏沉沉,唯獨除了咱們安王爺。不知道安王爺到底是天生抗體呢,還是事先服用了解藥?」
軒轅瑒並非百毒不侵之體,眾人心知肚明。
清漪拱手道:「皇,父親說的不錯,當年溧陽郡主夜夜笙歌,在邊關窮奢極欲,更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差點害萃濃枉死!而她一心迫害萃濃的原因,正是萃濃髮覺她與北荻狼狽為奸!」
余鈞彤道:「你胡說!」
清漪道:「沒有證據,我定然不敢亂言。萃濃,你去我房內將枕頭內里塞著的那封書信拿過來。」
萃濃應了。
眾人還未緩過神來,萃濃已經將信取了過來。
清漪接過來,遞給軒轅良和,道:「這是北荻五王子官彥辰的親筆信,是非黑白皇一看便知。」
此信是否為官彥辰親筆所書,軒轅良和分辨不出,但是左下角的鮮紅小印卻做不得假。遒勁有力的字跡一一進入眼,只見得大背山間設伏、冤枉沐三小姐沐清盈、戰襲、城樓設計等等字眼,幾乎將將近三年的戰事全部串了起來!
余鈞彤向來最會察言觀色,她立馬道:「父皇,僅憑一紙書信,如何做得了數?」
軒轅良和將那信箋甩至她臉,道:「依你所言,這將軍大印和北荻王子獨有的印鑑也都是假的了?」
余鈞彤身子一軟,幾乎癱在地。
軒轅良和又道:「鈞彤,你自幼和朕的孩子們一處長大,若說你是朕的女兒,也不為過。但凡你想要的,算讓公主們委屈,朕也會給你。但是你都做了什麼!通敵叛國!你以為這些事情能瞞天過海嗎!看來,真是朕平時太寵你!」
他的眼睛了冒出了一絲精光:「你不過一個小小女子,如何有這本事?在大軍撤退之時,金門關城門寧死不開,又都有誰參與了?這些事情,縱使你不說,朕也會一一查清楚!」
余鈞彤眼一片死寂,咬牙道:「皇,這些罪名我都認了!然而,沐清漪的確與王爺有私啊!皇,此事你若不查清,我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軒轅良和睨了她一眼:「你不怕連累自己的夫君嗎?」
余鈞彤道:「既然是事實,又何談連累?」
軒轅良和道:「好!好!」
余鈞彤不知軒轅良和這兩聲「好」里,到底是何種意義。她無暇細思,又想起方才所見的芙蓉花,索性孤注一擲道:「皇,沐清漪與安王爺有染在先,不顧禁令私藏帶有荷花的飾品在後,其心可誅啊。」
軒轅良和不怒反笑,問道:「以前我西陵禁蓮不假,但從此刻起,朕宣布這禁令廢除!從今而後,家家戶戶可種荷花,衣裳、飾品均可帶用!你聽清楚了沒有?」
余鈞彤頭腦一沉,眼前之人可是天子啊,他竟然為了維護一個女子,而廢除在西陵施行了十餘年的禁令。三年之前,賜婚宮宴,似乎也是因為清漪,他才廢除了禁止說情談愛的法令。
沐清漪,沐清漪,為何這麼多人都費盡心思地護著你呢!
余鈞彤心的不甘與怨恨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她支撐著漸趨麻木的身體,朝著清漪撲了過去。
而這時,軒轅珩一把將清漪拉至懷,站立不穩的余鈞彤登時便摔到了地!
【說我勤快,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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