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私房菜 66.第66食

    許是白旭堯的魂力還未恢復，在沉入忘川河的那一瞬間，魂體再次變得若隱若現起來，血黃色的河水更是暢通無阻的從他身上穿過，但那其中所蘊含的怨魂的死氣怨氣等卻悉數附著在白旭堯魂體上，不聲不響的滲入。

    記憶和力量的紊亂，皮肉和骨骸分離的疼痛，是白旭堯接觸河水時的第一感受，但一切的不適都敵不過鼻尖縈繞的那絲熟悉的腥甜味，那是屬於沈青血液的味道。越是靠近，氣味也越發濃厚，從自己身上出現轉移過來的傷口時，白旭堯就不敢想像沈青受了多重的傷，唯一的念頭不過是儘快找到沈青，他擔心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大量鬼怪的撤離使得那片區域的墨色淡了些許，但曾經嘗過沈青香甜的幾隻鬼怪，只差一點就能將那個弱小的生魂撕碎吞入腹中，又怎麼甘心離開呢！於是他們就在這片區域裡游離，守株待兔，結果自己卻悲慘的成為別人的兔子。

    &聞到味兒沒？」最先攻擊沈青的肉瘤怪周圍聚集了成千上萬的飛蟲，對於水中氣味的變化也最為敏感。

    &話不是！不然我還有心思在這轉悠呢……」形似水蜘蛛的怪物揮動著自己的前肢，勾著水中殘留的血珠，小小的腦袋左右轉動著，突然間卻像是凍住了一般，僵住了，碩大的眼珠子盯著前方，如充血一般的鼓了出來，「是>

    &對不對，是花香……彼岸花！」肉瘤怪驚叫道，粗啞的聲音愣是破聲了，見隊友水蜘蛛沒有反應，呆滯的看著前方，也轉過身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待看清靠近的身影時，心神一震，胸口嵌入的那張臉因為害怕更加扭曲，有心想逃，卻只能呆立在原地。

    白旭堯在見到那幾隻怪物周身環繞的血珠時，腳步微頓，視線往四周一掃，沒有發現沈青的蹤跡，想到沈青還有空間在，心下略微鬆了一口氣，但是這幾隻小蟲子……

    像是察覺到了白旭堯身上越來越重的戾氣，幾隻怪物通通匍匐在地，沒有一點猶豫的臣服在白旭堯腳下。肉瘤怪斗膽往白旭堯臉上瞄了一眼，在見到他前額那越發清晰的血紅色彼岸花圖騰時，哪裡還有半分懷疑，尤其是瞥到上面不時閃過的金色光芒，心裡顫抖地更是厲害，「沙華大人、饒了我們吧！」

    白旭堯的瞳孔也籠上了一層金黃色光暈，他伸出自己的手，幾乎透明的皮膚能看清裡面的骨頭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墨綠色的花莖，而掌心也多了一個球狀的根莖，紅到發黑的鱗狀外皮隨著白旭堯手指張開的動作，慢慢裂開，一道血色的光芒暈染開來。

    &一聲尖叫突然響起，像是指甲刮過黑板，實在刺耳，就見那體積最大的水蜘蛛幾條毛絨絨的後肢竟然生生的反方向扭了過去，刺進了自己的腹部，絨毛上附著的氣泡也隨之進入他的腹部，當氣泡逐漸增多變大，水蜘蛛怪物的腹部也鼓脹起來，像是一個隨時會炸開的大球。

    其他幾隻怪物已經是癱軟在一邊了，雖說他們是沙華大人的食物，但沙華大人都是給他們一個痛快，化作能量直接吸收，從未如此折磨過，這次怎麼會？

    白旭堯對這陌生的進食方式還略顯生疏，見水蜘蛛痛苦的模樣，嘴角勾了勾，戲謔一般的發出一聲「砰——」的氣音，同時手輕輕一握，那鬼怪就那樣爆炸了，四分五裂碎成渣，而侵襲過去的血紅色光芒早已將他包圍住，愣是沒讓絲毫的能量和魂體碎片外泄，這算是白旭堯在沈青空間裡宰殺牲畜時得到的經驗。隨著光芒的聚攏，白旭堯也得到了蜘蛛怪的力量，這一意味著他體內的能量更加混亂了，若是在彼岸花本體的能量壓過他這具身體的力量時，他還沒能成功融合，那他的意識也許會被吞噬，白旭堯這個人就真的消失了。

    &下來……」白旭堯轉向肉瘤怪，在見到他周身圍繞的飛蟲時，眼神暗了暗，一簇火苗化作無數針形花瓣向肉瘤怪飛去，那些火焰飛針像是有意識一般，穿過飛蟲群的保護層，直擊肉瘤怪，一根根由火化作的針從肉瘤刺入，又從肉瘤飛出，更可怕的是刺入他胸口的那些針，直接將那張臉縫了起來，火苗卻留在裡面四處亂竄，連尖叫都堵在了嗓子裡，妥妥的虐殺，白旭堯早早就嫌棄的撇開視線，「太醜。」

    ……

    沈青剛恢復意識就注意到了空間外的動靜，白旭堯正在用火收拾那些鬼怪，但在他眼裡看見的不是白旭堯替他報仇的威風，而是他幾乎快要消失的身影，一株詭異的血紅色植株悄無聲息的吞噬著他的魂體，幾朵花蕾呈傘狀組成的巨大花苞幾乎爬滿了白旭堯大半個背部，延伸至後頸。沈青在末世時和異植對抗過好幾年，即使他會收服異植作戰，但第一念頭自然是把那花株當成敵對方。尤其隨著那收攏在一起的花瓣血色越發鮮艷，白旭堯的魂體也越發虛弱透明。沈青心下頓時一慌，甚至都沒來得及深想，下意識的便抬腿出了空間。

    入目的不是粘稠腥臭的血色河水，沒有鬼怪，也看不見白旭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大片望不見盡頭的火紅花海，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沈青低頭仔細瞧了瞧這花的模樣，正是方才他在白旭堯身上見過的花，連含苞待放的姿態都是相同的，他一度以為自己是進入了什麼幻境，但他試探的把精神力外放到極致都沒有等來任何攻擊時，沈青就有點不確定了。

    沈青撥開一朵花苞，再次端詳起來，針形的向外捲曲延展的花瓣，火紅的顏色，似乎有點眼熟，他應該在哪裡見過……還沒想起來，沈青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誰把他衣服扒了？怪不得涼颼颼的。沈青正準備從空間拿衣服褲子出來，發現他連空間的存在都摸不准了，也就是能察覺到空間還在，但就是找不到地方也打不開。

    低頭又看看自己不著一縷的身體，沈青搓了搓手指，雖說是大老爺們吧，這地方也沒什麼人，但光天化日之下遛鳥這事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沈青目光轉到了那一片火紅中，花瓣就不說了，綠色的葉子也很是狹窄，而且看起來已經要脫落植莖了，蔫蔫的，也知道合不合適拿來遮擋。

    沈青索性盤腿坐在地上，還試圖從花株上把葉子扒下來試試。他低著頭，脖頸微彎，卻是纖長漂亮的弧度，腰背挺直，只有蝴蝶骨隨著手撥弄葉子的動作時隱時現，腰際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肌肉，白皙而勁瘦，半遮半掩在火紅的花叢中，反而映襯得沈青的身體曲線越發誘人，連那張臉似乎也染上了緋色，漂亮得不似真人。尤其是從白旭堯這居高臨下的角度，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幅畫，而沈青無疑就是那最耀眼的一筆。

    &臥槽！」突然被人從身後撲倒，某處直接跟大地來了個親密的接觸，饒是沈青再淡定的一張臉也變了顏色，「你起開！疼啊……」沈青咬牙切齒的攥著拳頭，被身上的人壓得根本就沒能留條縫讓他看一眼自己的鳥是不是折了。

    白旭堯，「……」貌似性福不保了。

    &別動，我幫你看看。」白旭堯在沈青後頸落下一個個濕吻，溫柔繾綣，抱著沈青側躺在地上，手也往沈青身下摸去。

    ……（拉燈！）

    &旭堯？」沈青唇色艷紅，微張著喘氣，淺色的雙眸覆了一層水霧，朦朧的視線幾乎看不清上方的男人，不知何時變成的一頭墨發傾瀉而下，絲絲縷縷的隨著白旭堯的動作掃在沈青臉上，痒痒的，沈青伸手抓住一絲，眨了眨眼睛，一滴生理性淚水滑過眼角，白旭堯俯身吮住那滴淚水，又吻住沈青殷紅濕潤的眼睛。溫涼的唇離開時，沈青再次睜開眼睛，就見到白旭堯青絲一縷縷滑落肩膀，他額頭火紅的花朵紋絡此時已經完全綻放開來，墨染的眸多了一圈金黃的光暈，因為情.欲染上了迷離的色彩，像是殘陽，整個人妖嬈十足，恍如吸人陽氣的妖孽，這還是白旭堯嗎？

    察覺到沈青的不專心，又或許是猜到了沈青的想法，白旭堯加重了衝擊的力度，像是懲罰一般咬住沈青的唇，含糊的說道，「是我，專心點，美人~」說著突然從一旁的花叢中隨意摘下一朵來，「我教你插花……」

    ……（拔電線！）

    忘川河畔開花了，紅得似火，妖艷放肆，大批大批的開著，消失了上百年的火照之路也再次出現在地府的黃泉路旁。

    崔鈺還站在斷魂崖上，怔怔的望著那突然出現轉而怒放的彼岸花，察覺到空間的波動時，他才抬頭望向半空，「轉輪王，現在你滿意了？豆包還給我。」

    良久，就在崔鈺以為轉輪王並不打算現身時，灰暗的血色半空出現了一團暖黃色的光芒，他並未現身，只是問道，「你何時發現我的？」

    崔鈺極為公式化的笑笑，「屬下不過是小小一個判官，又怎能發現轉輪王的存在，不過是與豆包熟悉，發現了他的氣息罷了。」

    &來也是如此。」暖黃色的光芒閃了閃，分離出一小團送至崔鈺身前，待光芒散去，豆包軟軟的倒在崔鈺身上，顯然已經沒有意識了，直到此刻，崔鈺的笑臉維持不下去了，他抱起豆包，小心翼翼的檢查豆包的安危。這轉輪王也許是看不下去了，出聲道，「不過一件死物得了些氣運，你倒是緊張。」

    &勞轉輪王操心，您還是想想白旭堯、或許是沙華回來後的報復吧，您的計策漏洞頗多，稍一細想就能猜到您這位幕後黑手。」若不是白旭堯之前一心都在沈青身上，想必轉輪王會被當場抓包，當然，這句話，崔鈺可不會那麼傻的說出來，誰都知道轉輪王死板固執又愛面子。崔鈺調整了下豆包的位置，讓他安心在自己懷裡睡，剛感覺到豆包沒有大礙，只是又吃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這樣，崔鈺算是放心了。

    &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不管怎樣，有些事是註定要發生的，我只是推動而已，這就是命。若沙華回來的，他應當感謝我才是，不與你廢話，我走了。」

    話落，那團光芒也隨之消散，崔鈺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崖下的忘川河，眼底無波無瀾，只是抱豆包抱得緊了些。他不是想得太簡單，只是不願看得太清，否則，這地府真的太過冰冷無情了。

    彼岸花開，葉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