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他深深朝洪招娣躬身作揖,緊接著忽然伸出手,扯掉她皓腕間的梅花鏈,緊緊攥在右手心,轉身拔腿就跑。
洪招娣微微勾起唇角,朝著他的背影喊道:「顏道友慢走,小心地上不平!」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遠處的顏飛白腳下忽然打了個踉蹌,然後臉朝地,狠狠摔了個狗啃泥。他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想站起來,卻總是直不起身。
洪招娣慢慢朝顏飛白走過去,來到他對面蹲下身,鳳眼微眯望著在地上掙扎的他道:「顏道友這麼急,是要去哪裡?」
顏飛白此時四肢和身體上纏滿了翠綠的藤蔓,朝洪招娣苦笑道:「洪道友……不,洪姐姐,我錯了。」
&道友錯在哪裡呢?不妨說來聽聽。」洪招娣託了腮,挑眉看他。
在他扯掉她腕間的梅花鏈時,她亦用外靈氣於不知不覺中在他身上下了數十粒纏藤的種子。
&敢,不敢!洪姐姐叫我小白就好。」顏飛白朝洪招娣笑的十分諂媚,用盡吃奶的力氣半舉起右手,將掌心攤開在她面前。
掌心之中,赫然是那條靈氣四溢的精金抽絲梅花手鍊。
洪招娣自他掌心中拈起手鍊,重新扣在自己的腕上,淡淡瞟了他一眼。
顏飛白被她這一眼看的是心肝亂顫,勉強笑道:「小白不懂事,洪姐姐且饒了我這遭。」
他怎麼就能看走了眼呢。仔細想想,如果這位洪姓少女真是鍊氣初期的修為,就算身懷眾多靈器紙符道具,也不可能孤身在還夢淵腹地晃蕩,總要聯繫同門照應。
按目前的狀況看,她的修為比自己只高不低,至於高到什麼地步,他也無法判斷。想必她是以什麼寶物遮掩了真實修為,好在面對敵人時,令對方放鬆警惕。
洪招娣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說破,只是一揮袍袖,令那些纏藤盡皆松落,淡淡道:「罷了。只是我好意救你,你卻不該如此。」
雖說是要與他同行合作,但看這少年的性情,飛揚跳脫不肯受人管束,外加油滑貪財世故。要他乖乖聽話合作,只有先以絕對實力壓制,再以現實利益誘之。
不過她的外靈氣雖然比這少年的修為強上一些,卻也強不到哪裡去,她只勝在身上靈器道具眾多,外加所習術法比較高級。趁著他摸不清她的底細,擺出高姿態對目前的狀況有利無害。
&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顏飛白從地上站起身,揉著被藤蔓捆疼的手腳,苦著臉再度認錯。
洪招娣也不說話,只是從梅花手鍊里取出一瓶外傷藥,扔給顏飛白,然後轉身就走。
對付像顏飛白這樣的人,有時候無需說過多的話,只需做出些微姿態。畢竟此時他已是窮途末路,全身上下只剩條褲衩,卻身處如此險惡之地,想必不會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顏飛白果然捧著那瓶傷藥愣了片刻之後,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開始發亮,一路小跑跟在洪招娣身後,喊道:「洪姐姐,等等我!」
他對這洪姓少女雖有無禮之處,然而她卻並未怪罪,並且還贈傷藥與他。他自忖相貌生的不錯,在修行途中好幾次被高階女修士看中,要收他做侍君,幸好他機靈警覺才未讓那些人得逞。
這少女看上去約十四五歲,雖應該未解人事,卻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難道說是因為自己生的俊俏,讓她心中隱隱生出了好感,所以才這般相待?
洪招娣在原地站定了,微微偏了頭看著顏飛白氣喘吁吁跑到自己面前,道:「你還有什麼事?」
&姐姐。」顏飛白恭恭敬敬朝洪招娣唱了個大喏,「小白修為淺薄,身無長物,在此處實在無法獨自繼續生存,懇請洪姐姐收留。」
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實話實話顯得比較誠懇。
&我收留,也並非不行。」洪招娣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緩緩道,「只是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你對我有何用處?」
&凡洪姐姐有差譴,水裡來火里去,小白絕不皺下眉頭!」值此表決心的時刻,顏飛白連忙把胸膛拍的啪啪響,
洪招娣看他端出跑江湖小弟的架勢,黑線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就站在這裡,你去將那頭白虎獵來,我便收留了你又何妨。」
顏飛白有些遲疑,躊躇道:「我身上既無靈器又無紙符,怕是……做不成這事。」
洪招娣聽他這麼說,也不開口,只是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轉身欲走。還夢淵中危機重重,與她一起的同伴縱然做不到心意相通、彼此關愛扶助,總要做到言聽計從,如臂揮使。
若非如此,她身多個離心離德,不聽使喚的人,還不如獨自一個人來得安全。
顏飛白見狀,忙咬牙跺腳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讓他去獵白虎是十分危險,但要把只剩條褲衩的他一個人扔在這兒,雖說能活的稍微長久些,卻是更加危險。與其如此,不如試著一搏,或者還有半線生機。
洪招娣聞言轉了身,輕挑秀眉,站在原地準備目送顏飛白前往。
顏飛白見她目光堅定冷漠,徹底打消了之前她對自己有好感的猜測,垂頭喪氣朝白虎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高達數十丈的土牆前,顏飛白橫下一條心,在掌心中凝氣化劍芒,用力朝土牆上劈去。
玄武符所化的土牆雖牢固,但已經被白虎在裡面撞擊抓咬了半天,面臨崩潰的邊緣。因此顏飛白這一劍下去,整個土牆便破裂瓦解,化作大大小小的土塊****在地面。
得見天日的白虎此時很是狼狽,爪子和牙齒因為之前拼了命的抓咬土牆,已是一片鮮血淋漓,身體上的皮毛亦因為四處亂撞,看上去毫無光澤,亂糟糟的攪作一團。
這時它看見顏飛白,只覺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怒吼一聲便朝他撲了過去。
顏飛白此時亦無法可想,只得一邊巧妙的轉動步法身形,一邊化出黑色劍芒格擋,伺機反撲。這場戰鬥在他看來,不是他死就是白虎亡,已經沒有後退之路。
白虎雖說受了傷且帶疲態,狀態不比剛開始的時候,但兇狠和奮不顧身的勁兒卻比之前更甚,每一撲一咬一剪都是用盡全力,神態猙獰可怖。
也幸好它是這樣的狀態,才讓顏飛白可以進行挑釁假動作等小詭計,堪堪能在危險的夾縫中游斗自保。
洪招娣慢慢走到一人一虎相鬥的附近,背靠著根石柱,好整以暇的欣賞了起來,對顏飛白表現出的身手敏捷度和急智十分欣賞。
但再怎麼樣,顏飛白只是鍊氣中期的修為,身上沒有任何靈器紙符之類的道具,外加術法也不怎麼高明,大約只修習過基礎術法。生死危機關頭,除了凝氣化劍芒這招之外,就沒見過他使用過別的。
漸漸的,白虎就占了上風,顏飛白屢次出現危機,已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身上的傷口亦多有流血綻裂。
洪招娣見他很難再支撐下去,便將右手舉起,打了個響指。
隨著這個響指,只見白虎的龐大的身體上忽然開出大朵大朵的花,那花每一朵都約有碗口大小,重疊復瓣形似牡丹,顏色純白若山中晶瑩雪,不染半絲瑕玼塵埃。
花開的瞬間,白虎忽然就****下去,發出淒切的哀鳴,倒地不起。與此同時,那些花自花瓣根部開始泛起細密的紅絲,緊接著那些紅絲在花瓣上迅速攀升擴散,直至遍布了原本純白的花體,轉換為耀眼奪目的鮮紅。
隨著那些純白的花變為鮮紅,一股帶著濃重腥味的香氣便在四周瀰漫擴散開來。白虎原本頗為龐大強壯的身體,此刻以肉眼可見的迅速萎縮塌陷下去,化作皮包骨的嶙峋模樣。
顏飛白三步兩跳跑到洪招娣面前,擦了把汗,眼睛閃閃發亮,道:「姐姐術法高明。我若會這道術,早就不將那畜牲放在眼裡,不知姐姐能否教我?」
洪招娣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適才所化劍芒,其色為黑,想必所修是水系功法。我所修習的乃是木系,與你不同,卻是無法相通。」
再說就算是相通,她練這百花殺練了好幾個月,期間還得背誦各種植物大全,理解各種植物功用性能,絕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顏飛白臉上略有失望,轉而拍拍胸膛道:「姐姐既是早有準備,先前為何不與我說?我適才也不至於心中沒底。」
洪招娣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道:「我此番能夠功成,還是多虧你拖住那虎,才得以從一傍下手。往後咱們若是同行,要遇到的突發狀況很多,難道我每次都有時間在之前給你仔細解釋?」
顏飛白思忖了片刻之後,先是覺得她說的有理,繼而大喜過望道:「姐姐,你這是答應收下我了?」
洪招娣點了點頭,拿出自己曾用過的八節鐲,遞給顏飛白,道:「這裡面我收拾了些東西進去,想必你是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