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微風。
古牆。
永定門。
沈寒竹靜靜地站在城門前,雪劍扛在他的肩上。
落日照著他,也照著他的劍。劍很長,他的影子更長。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馬嘶,伴隨著一陣有節奏的馬蹄聲。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年過半百的怪老頭。說他怪,是因為他的長相奇特,下巴奇長,耳朵肥大,而且一臉的麻子。這樣的人讓你見到第一次,就會永遠記住他。
老頭開口問道:「你在等人?」
沈寒竹點頭道:「是的,我在等人。」
「你在等誰?」
「一個騎馬過來的人!」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寒竹的臉色變得極其冷酷,嘴中嘣出兩個字:「死人!」
老頭驚訝地問道:「你要殺他?」
沈寒竹並不否認:「是的,我要殺他!」
「你跟他有仇?」
「可能有!」
老頭笑了:「可能有不代表肯定有,萬一你錯殺了呢?」
沈寒竹奇怪地問道:「你這是在勸我?」
老頭道:「談不上勸,我只是覺得你殺不了他。」
沈寒竹問道:「你覺得我的武功不夠好?」
「非也!」老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黑臉大漢道:「你看到這個人了嗎?」
黑臉大漢的手中提著刀,刀背很厚,刀鋒很薄。
沈寒竹點了點頭,道:「看到了。」
老頭道:「他離騎馬的人更近,他出手要比你早。當你想殺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一定已經是個死人。」
「一定。」
「所以殺他的人一定不會是你。」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會殺他?」
老頭笑了:「我不僅知道那個人會殺他,而且還知道他殺了人之後,罪名一定會加在你的頭上。」
沈寒竹也笑了:「聽上去你說得跟真的一樣。」
「你不信?」
「給我一個讓我相信你的話的理由!」
老頭略作沉思,道:「你來殺這個人,是不是受人之託。」
沈寒竹承認得很快:「可以這麼說。」
「委託你的人跟你很熟?」
「談不上很熟。」
「既然不熟,他為什麼要相信你?」
沈寒竹似乎聽明白了老頭話中的意思,問道:「你是說他不僅委託了我,而且還委託了別人?」
老頭突然摸了一下他奇長的下巴,道:「雙保險。」
沈寒竹心中一動,道:「不對!」
「哪裡不對?」
沈寒竹道:「那個黑臉大漢絕對是個高手,他要是出手,就一定輪不到我出手。」
「你說對了。」
「所以人家請我來,並不是真的要我出手。」
「你又說對了。」
「那麼讓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哪一個?」
沈寒竹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是你剛才說的,讓我頂罪!」
老頭開始拍起手來:「你終於明白了。」
沈寒竹突然緊緊盯著老頭的臉,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到底是誰?」
老頭嘆了一口氣,道:「你怎麼現在才想到問我這個問題?」
沈寒竹道:「我現在問你這個問題並不遲。」
老頭道:「其實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給了你答案。」
沈寒竹略一思忖,問道:「我們應該不認識?」
老頭道:「確實不認識。」
沈寒竹問道:「那你來告訴我這一切,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老頭也盯著沈寒竹的臉,道:「我要你救人。」
「救人?你要我救誰?」
「那個騎馬過來的人!」
沈寒竹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他本來就是一個死人。」
老頭道:「如果你肯出手相救,那他就不會是一個死人。」
沈寒竹問道:「他是你朋友?」
老頭道:「不是,確切地說他是我的敵人。」
沈寒竹驚道:「你要救你的敵人?」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他不應該死,至少現在不應該死。」
沈寒竹道:「如果我不救呢?」
老頭道:「你會救的。」
「你拿什麼說服我?」
老頭道:「留著他,對你來說非常有用。」
「比如說?」
「委託你的人一定告訴過你,在他的嘴中你可以知道很多秘密!」
這話讓沈寒竹想到了李善長對他說過的他爹娘血案的幕後之人。自己如果想了解爹娘的真實死因,這個人確實還不該死!
想到這裡,沈寒竹一時無語。
老頭道:「你懂了?」
沈寒竹道:「我懂了。」
正在這時,馬蹄聲已近。
黑臉大漢果然出手。
他的身子看上去很重,但是他的身手卻相當地矯捷。
人已在半空,如同黑色的兀鷹。
刀已起。
映著夕陽餘暉。
光,刺眼的光。
馬已驚,前蹄上揚,一聲嘶叫。
馬上的人已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他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能爬起來,說明他還沒死。
原本砍向他的刀此時卻在半空中不停地翻旋著,發出刺耳的「咻咻」聲,最終落地,半把刀鋒入土,刀柄還在不停地搖晃。
擊飛這把刀的是雪劍,雪劍已回到沈寒竹的手中。
黑臉大漢面如土色。他原本握刀的手已經耷拉下來,虎口流血。
他狠狠地盯著沈寒竹,氣憤地道:「你為什麼要救他?」
沈寒竹緩緩地將雪劍扛到肩上,反問道:「你又為什麼要殺他?」
黑臉大漢道:「我為了賺錢,只要我殺了他,我就可以得到兩百兩銀子。」
沈寒竹道:「哦?如果你殺人的理由真的這麼簡單,那麼明天中午你可以到『凱悅樓』問我拿兩百兩銀子!」
黑臉大漢「哼」了一聲,走過去拔了刀,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