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幽賢蹲在自己家熟悉的石柱下面,現在這個角度對他來說比較陌生。
他從沒蹲在地面上,也沒跪下過看人。
現今趙幽賢眼神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放,只能盯著地面上的青磚,看著青磚裡面的泥土,盯著從泥土裡爬出來的螞蟻。
就這樣等了一柱香的時間,趙幽賢腦門子上的冷汗越堆越多,已然是打濕了後背。
「趙家主,您這手下速度夠慢啊。」
左辰笑呵呵的看向了趙幽賢,趙幽賢在聽到這話之後,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我那的寶庫比較大,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多,下人眼睛拙,找東西的速度不快,實在是讓您久等了。」
「寶庫大啊。」左辰道:「那裡面寶貝應該不少了。」
趙幽賢笑的越來越僵硬。
他媽的!什麼意思?
你想要我寶庫裡面的寶貝?
也沒辦法,只能好聲好氣的道:
「您如果需要的話,我多給您備點寶貝。」
「罷了,我看不上你的東西。」
趙幽賢:「」
這道士說話怎麼這麼氣人?
趙幽賢生悶氣,忽然瞧見自己大宅門口處來了個熟悉的影子。
這個將士是壽王的親官,手裡沒什麼兵權,修行和道行卻是不低,屬於打人疼的那種。
就他一個來的嗎?
趙幽賢心頭有點慌,對方的手段照比自己還差上一截,可能鬥不過這個道士啊!
不過,他好歹是壽王的親衛,這道士如果不長眼睛,傷了親衛,壽王必定會派大軍出來,到時候這道士恐怕就不是對手咯!
便是在心中期待著這兩個人打起來。
將士邁步進入趙家大院,很快就看到了左辰,瞧他進來,李雲澤身體閃爍了兩下,直接躲在了彩衣背後,引得這位士兵多看了兩眼對方。
其明顯是沒見過李雲澤,便是直接收回目光,看左辰。
隨後,
拱手行禮,畢恭畢敬:
「道長,壽王有請。」
趙幽賢聽到這話之後,面色一怔,緊接著,他就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恐慌和絕望爬到了他的面孔上。
我作為門客被敲的半死,壽王卻要邀請對面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
將我拋棄了嗎?
是說這道人身份不簡單?
不管是哪一種,對趙幽賢來說都不是個好消息。
左辰微帶驚訝,也沒想到壽王竟會請他。
不過馬上他便笑了笑,指著趙幽賢:
「我還要找他拿東西呢,他那下人太慢了,等了半天還沒回來。」
將士聞言,冷著臉看向了趙幽賢,厲喝:
「趙幽賢,你暗害我大青州百姓,殺人害命,奪人財寶,還不速速把寶物拿出來?還給人家?!」
趙幽賢臉上露出陣陣苦澀。
讓我做苦事難事的時候和我說「同甘共苦」,現今真出了什麼事,立刻就把我當做皮球到處亂踢。
好啊。
真是人間有真情啊!
趙幽賢心中生著層層惱火,嘴唇微微張開,最終卻還是把萬般話語全都咽到了肚子裡面,只能低著頭,不讓自己去看的士兵:
「您教訓的是。」
說完這話之後,在不遠處等著的下人也知道沒辦法繼續拖下去了,直接匆匆走了出來,雙手捧上書冊,遞給了左辰。
左辰接過。
「嗯?」
當他手碰到這書冊的一瞬間,奇妙的炁息直接撲面而來。
一時之間,左辰只覺得面前春風四溢,而馬上便化作了炎炎夏日、秋葉送爽,最終成了一片寒冬。
一年四季在這一瞬之間於左辰的面前划過,時至左辰徹底將其握在手中,他發現自己體內歲月竟過了一年。
感受著體內的變化,左辰也是嘖嘖稱奇。
這還真是仙家術法,竟有著如此妙用,著實神奇。
待一會打開瞧瞧,說不準能看到一些歲月神通,拿來對付那苦海的三覺道友正正好用。
眼見左辰收好冊子,將士道:
「道長,請吧。」
左辰側目,看滿目沮喪的趙幽賢,笑問將士:
「這位兵哥,你剛才也說,這趙家無惡不作,要不現在就斬了他?」
趙幽賢猛地抬起頭,眸子中已經寫滿了憤恨。
什麼意思?
這還不夠?
損我臉面,還要殺我性命?
你就不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嗎?
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肯定就動手了!
將士瞥了眼左辰:
「趙家是我們壽王門客,就算是處理他,也只能是壽王處理,還請道長不要越俎代庖。」
「可惜。」
左辰搖頭。
他能聽得出來對方有保下趙幽賢的意思,便也沒直接動手,只是笑呵呵的走到了趙幽賢面前。
從袖口中摸了摸,拿出來了塊破布。
「我倒也不是白拿你東西,用這個和你換。」
「我可真是謝謝您嘞。」趙幽賢嘴角抽搐,強忍著怒火伸手接過破布。
拿到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大災萬險」幾個大字。
趙幽賢滿心嫌棄,又不好直接發作,只能幹笑著把這塊破布握在手裡。
左辰也滿意的笑了笑,轉身跟著這位將士走了。
將士生怕左辰剛才動手,時至此刻才鬆了口氣,領人帶車離開。
徹底看不見幾人後,趙幽賢才急匆匆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走到了已經被踹開的大門前。
探頭向外看,沒看到背影,應該是走遠了。
「他娘兮,狗皮道士,屎灌的玩意!跑這裡威脅爺爺來了!真噁心!噁心!」
這才憤怒的開罵,像是要把剛才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一口氣發泄出去。
卻可能是激動,趙幽賢牙齒直接就到了自己的舌頭,疼的他哎呦叫了一聲,馬上閉上了嘴巴。
可這次力道大,肉都被撕掉了一塊,鮮血順著他嘴角往外流,根本不停。
「水逆!水逆!」
含糊不清的叫了兩句,就想要用手裡的那塊破布去擦嘴角的血,手剛抬到一半又覺得厭惡,為自己點拿最上好的綢緞來擦。
道士塞給自己的破布
應該扔到茅房去!
便是左右甩了甩。
布竟然粘在了手掌心上!
趙幽賢臉色驟然慘白,他仔細觀看,這才發現布已經和血肉融為一體。
什麼邪術!要害我性命?
咽了口口水,用手掐住布,只感覺手掌心傳來鑽心的疼。
可他總覺得心悸,認為這塊布黏在身上一定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就乾脆一狠心,用力向下一扯。
刺啦!
鮮血四濺。
整塊破布甚至連著大塊的血肉飛濺而出,撒了一地。
劇烈的疼痛讓趙幽賢都忍不住啊啊大叫,甚至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立刻將破布扔掉,然後朝著自己的手掌心吹氣,似乎這樣就能把上方的疼痛盡數吹走。
可馬上,趙幽賢就發現。
自己掌心的血肉當中正刻著四個大字:
「大災萬險」。
像是有一把鋒利的雕刀,將文字雕在了其中。
將士帶著左辰一行人前進,很快就到了林間大宅。
此處繁華,因為林中地方多又廣,致使其奢華程度就是連康王都比不了。
左辰一眼就能看到林中連成了大片的城牆,以及城牆當中的各類新鮮玩意:
能見一假山,怪石嶙峋,周圍長著迎客松,被人人悉心照料。
能看林中似犬般的狼,脖子上拴著鐵鏈,有專門的下人給餵肉,還不止一隻,細看密密麻麻,是狼群。
也能看院中有處大湖,湖上有個港口,港口連接花舟,舟旁滿湖花瓣,有錦鯉游魚,撲騰水花,也有琵琶笛聲,側目朝著那大船上看去,左辰甚至能瞧見幾個只穿了輕薄衣服的女子正在演奏排練,隱約間春光乍現。
李雲澤在看見這一幕之後,痛心疾首:
「哪能這樣?哪能這樣!這都是錢啊!能幫青州做多少事情!哪能這樣!?」
左辰也搖了搖頭,對這位「壽王」的評價下降了幾分。
像是威王靖王,也都會給自己提供些便利,建造大宅居住,可一看便是,他們所為謹慎,尚未被欲望吞噬。
這壽王
瞧著倒是和康王一樣,入了貪障。
過了這些奢華的「裝扮」,一眾人也終於來到了府邸正院。
到了門外,將士停下,看了眼驢爺。
驢爺翻了個眼,知道這是不歡迎自己進院子了,便直接拉著兩個小娃娃離開。
李雲澤也本想跟著驢爺一起走,卻被左辰直接拉了下來,拽在身邊。
這才讓李雲澤認了命,垂著腦袋看在左辰身邊。
順門走進大廳,剛一進來,左辰就看到了在正座上坐著的男人。
他現今只隨意披了身大衣,眼眸如鷹。
這人眼神在左辰身上上下拂過,審視、打量,像是在評判左辰是否真的本領超群。
左辰盯著「壽王」。
煞氣不少,功德不厚。
尸位素餐,獨享奢華。
適合當不管政事的武夫,不適合當領導者。
壽王全然不知道左辰在想什麼,皺眉,只覺得心中不詳的預感更盛。
側目看道人身邊的其他人。
當他的目光落在李雲澤身上時,壽王眼眸猛收。
似乎是看出來了壽王在看誰,左辰乾脆讓開。
李雲澤和「壽王」四目相對。
遙遙間,就像是許久過往之前,白袍將領看到了年輕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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