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
韓羨站在病房門口,望著端正站立在走廊中的兩排警衛隊,那整齊劃一的身姿和表情,還有那壓死人的凜冽氣場,都讓他瑟瑟發抖。
門開,軍靴踩在地面上,發出冷沉清冽的聲音。
白塵燃正了正軍帽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多年從軍,每日接受嚴格軍事化管理,已經能夠令他在生人面前喜怒不形於色。
「敬禮!」警衛隊立正行軍禮。
「走吧。
」白塵燃輕描淡寫一聲令下後從韓羨眼前掠過,一眾警衛隊也隨之離開。
走廊重新變得靜謐。
韓羨呆呆望著白塵燃英俊不凡,身姿凜凜的背影,那種強悍充滿雄性魅力,骨子裡又不是矜貴高傲的氣質,真是把他這麼個大男人都迷住了。
深深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望塵莫及的差距……就在他愣神之際,沈驚覺邁著滯重的腳步,眼神幽暗地走出來。
「沈、沈總!您還是不要勉強了吧,您現在這個身體狀況,真的不宜提前出院!」韓羨慌忙跑過去想攙扶沈驚覺,卻被男人固執地一把推開,「不行。
我再不出院回集團坐鎮,沈光景和秦姝就會有所懷疑,他們就有借題發揮,讓我權柄下移的理由了。
我住院的事,和我受傷的事,千萬不能讓……咳咳咳!」和白三少吵架急火攻心,忍了半天沒發作的他,終於還是痛聲咳了出來。
胸腔里傳開悾悾的聲音,聽得韓羨又驚又慌,心疼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沈總……什麼集團,什麼總裁,哪兒有您的身體健康重要啊!」「放心,死不了。
這麼多年我經歷的刀光劍影多著呢,受過的傷不計其數,我不是都活過來了嗎」沈驚覺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氣。
想起白塵燃說的他給軍人丟臉的狠話,他的眼尖悄然地猩紅了。
真委屈啊。
晚上,唐俏兒在開了個豪華包,給三哥準備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在盛京工作上學的唐栩、唐楓還有唐槿都趕了過來,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總是最快樂的時刻,氣氛好不熱鬧。
只可惜,剛給三哥接風,就要給他送行了。
大家眼中都對白塵燃充滿不舍,唐俏兒一時沒忍住情緒,還紅了眼圈,多喝了好幾杯。
她心裡的情緒怪怪的,高興是真的高興,但想起沈驚覺那個大怨種,她就說不上來的鬱悶。
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到底是因為他們在崎樂山上共患難產生的吊橋效應,還是他得知自己就是十三年前那個被他救下來的小女孩,心裡產生了某種奇特的愧疚感。
還是,他本就是朝秦暮楚的風流種,以前喜歡金恩柔那朵嬌滴滴的茶花女,現在喜歡她這高貴冷艷的玫瑰女王了唐俏兒涼涼地扯了下唇角,低低地冷嗤了一聲。
所以金恩柔帶給他的情傷也沒多深啊,這麼快就被她這個老瓶裝新酒的漂亮妹妹治癒了。
無恥老男人!「俏俏!聽說你又跑去那個山上當護林員了,還捨己救人差點兒沒墜崖!」唐栩從唐樾那打聽到了唐俏兒的最新壯舉,心有餘悸,後怕萬分,給了她一個熱氣騰騰的熊抱,抱住就不肯撒手了,「死丫頭!你要嚇死你老哥我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哥媳婦也不娶了,直接隨你去了!」「二哥!你鬆開些啊,小妹都被你勒得透不過氣了!」白塵燃見唐俏兒吐著小舌尖,瞪著大眼睛,忙上手來掰唐栩胳膊。
「嘖嘖,多新鮮啊。
聽說過殉情的,還沒聽說過殉兄的,真是長見識了。
」唐楓一邊促狹地開唐栩玩笑,一邊往嘴裡塞了一大口烤鴨。
「噗嗤!」唐槿忍不住捂住櫻桃小嘴。
她在哥哥們面前素來是文文靜靜的,聽了這話差點兒沒把嘴裡飲料噴出來!唐樾怕唐槿嗆著,一邊拍撫唐槿,一邊漫不經心地打趣唐栩,「二弟,俏俏這是大難不死,你就不要總是死丫頭、嚇死、三長兩短,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有點晦氣。
」「擦,我特麼是愛沒心切,口不擇言!」唐栩懷裡的小妹被白塵燃搶走了,但他不死心,手還緊緊牽著唐俏兒的小手。
本來是挺和諧的兄妹聚會,搞得好像大小姐大型後宮撕逼現場。
「話說俏俏,你這麼奮不顧身,英勇頑強地救人,那人事後沒給你頒面錦旗啊」唐楓好信兒問了句。
「我當時救下了她就掉下去昏迷了,事後發生什麼我都不知道了。
」唐俏兒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一個接一個吃三哥為她剝的蝦。
「錦旗送了。
」唐樾吃飽了,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拭唇。
眾人:!唐俏兒嘴裡叼著蝦:「啥!」「我給森林公園護林隊的肖冬隊長留了電話,事後他聯繫了我,說那個被你救下來的女登山者,前天特意坐著輪椅,和一家人過來,為你送來了錦旗,還想親自向你道謝。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只能叫你好心的小姐。
」「你……你親自聯繫了肖隊長那豈不是……」「是,他和那位你一直很尊敬的范老師,都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唐樾幽怨地看著她,「范老師和肖隊長知道你是唐家的大小姐,倒也沒怎麼太驚訝。
只囑咐我這個當哥哥的,以後一定要好生看顧好你。
他們還說,你為崎樂山公園這些年捐的錢已經足夠了,范老師都存在了維護費的公款基金里,根本花不完,不用再捐了,你的好意他們心裡都明白。
最後,他們希望俏俏你以後能自己好好保重,不要再去當志願者了。
」「唉,大哥你真是的……」唐俏兒放下手中的蝦,撇著小嘴嬌嗔了一句。
唐樾嘆了口氣,溫湛的眼眸寵溺中透出無奈,「俏俏,你是唐家大小姐的事,並不是一個秘密,我們也不希望它成為秘密,畢竟你是我們寶貴的小妹,爸爸的心尖寵。
雖然現在,還有些人知道你的身份,但如果以後你真打算接手唐家家業,坐上我的位置,那站在更多的人面前,是遲早的事。
你應該把這個心態轉變過來了。
」「嗯大哥,不對呀。
」唐俏兒突然盈盈秋水眸又亮了起來,看著唐樾的目光閃爍,「大哥,聽你這個語氣……是不是我已經正式通過了老萬的考核,可以脫離基層,打入集團內部當高官啦!」大小姐興致勃勃,被狗男人擾亂的心情又愉悅起來。
畢竟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升官發財「死」老公,她後兩個已經完成了,該迎來事業新高度了。
唐樾含著溫潤的笑意,賣了個關子,「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爸最近挺忙的,等忙完這一陣,他會告訴你最終考核結果。
」「艾瑪,爸是不是有點兒太嚴肅了,自己家買賣啊,讓俏俏進,那還不是他老萬一個屁的事兒嗎!」唐楓忍不住吐了個槽,還在往嘴裡塞烤鴨,跟沒吃過似的。
唐樾:「……」唐俏兒、唐槿:「…………」唐栩輕咳了一聲:「咳,老七,咱們就是說,可不可能是老萬一句話的事兒」「啊害,一個意思!」唐楓彎起粲然的眼睛,不拘小節地笑了。
「那、那我先敬姐姐一杯吧。
」唐槿端著雙手端起酒杯,紅著粉透的臉蛋乖乖巧巧地站起來,滿目真心誠意,「祝姐姐你早日高升,所求皆所願,所行化坦途。
」「誒呦這話姐姐我愛聽,來!」唐俏兒眉開眼笑地把杯中酒幹了,還給了唐槿一記飛吻。
唐槿靦腆地低眉,羞澀得臉頰粉中透紅。
「來來來!咱們都敬俏俏一杯!祝俏俏心想事成!乾杯!」哥哥們舉起酒杯,大家樂得微醺,濃情四溢。
唐俏兒聽著玻璃杯碰撞的脆響,炙熱的目光掃過這一雙雙真摯的眼眸,心中動容,眼底湧起晶瑩的淚光。
……聚餐在濃濃溫馨的氣氛中結束了。
唐俏兒與三哥相擁,本來吃飯的時候還歡聲笑語,此刻臨別依依,兄妹倆都紅了眼圈。
其實白塵燃所在的軍隊只是在黎城而已,離得並不遠。
只是他身居要職,有時候出差好幾個月不能回來,所以才會和家人們變得聚少離多。
「三哥,柔姨過生日,你會回來嗎」唐俏兒抬手撫摸白塵燃軍服肩上的軍裝,又親手為他帶上軍帽。
「抱歉,俏俏。
」白塵燃愧疚得嘆息,捏了捏她的臉頰,轉而又看向唐槿,「抱歉,阿槿,替我向柔姨道聲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的三哥!我們知道你很忙,你忙公事要緊!」唐槿哪裡敢領這句道歉,忙不迭擺手。
「不過我已經為柔姨準備好了生日禮物,俏俏,到時候就麻煩你,替我轉交給柔姨吧。
」「好,三哥。
」酒店地下停車場,專程從黎城開過來的,上校閣下的防彈座駕已經恭候多時了。
副官恭謹地打開車門,白塵燃與家人們告別後上車,又落下車窗,不放心地叮囑唐俏兒:「不許再管那個姓沈的,讓他自生自滅,聽見了沒」「哦哦!知道啦!三哥揮揮」唐俏兒彎起靈動美眸,紅唇瀲灩柔澤,在白塵燃面前裝乖的樣子,比唐槿這個真溫柔,還要更溫柔。
送別了三哥,唐栩和唐楓也差不多要回去加班忙工作了。
唐俏兒沒少吃酒,加上身體還需要多休息,便讓唐樾送她回去。
「大小姐,我送您吧。
」林溯幾乎不假思索地迎上去。
照顧大小姐,已經成了他的肌肉記憶。
「你也走了,那誰照顧阿槿阿槿也喝了不少呢!」唐俏兒上前摟住唐槿軟軟的小蠻腰,喝了酒的她力氣也見長,一把將懷中的小美人推到了林溯身上。
唐槿本就暈乎乎的,被姐姐這麼一推,直接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穩!好在,林溯眸光一沉,眼疾手快,將唐槿摟住,圈在起伏的胸膛間。
唐槿迷迷糊糊地抬眸,林溯也在這時低眉。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到了一起。
兩人的心,也不約而同地燙了一下,呼吸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