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有規律的晃動,和母親搖籃一樣溫暖,一樣舒服……搖籃有點硬?
江子楠一驚,頓時自迷糊中甦醒,入目黑黑一片,已能感覺出是在船艙里,耳側是熟悉的吐息,沖在耳廊上有些熱熱,身子有些軟。.
船艙有點悶,不過有一種氣息,松林一樣清新,帶著點嬰兒的柔和,芊芊說過,這是無穢之體的味道……
神智一清,小心一點一點移開,緩慢起身……被子滑落,身子一涼。
她一驚,僵硬維持半臥半起,側耳傾聽,還是睡著的呼吸,這才無聲吐了口氣,俯身小心摸索著。
黑暗裡恚恚率率,終穿上了裙衣,想了想,又披上狐裘
打開門才出去,差點撞著人,定睛一看,做個噤聲:「噓——」
周鈴一身黑衣,手離開了劍柄,認真說著:「公子醒了?」
江子楠看了看,黎明前的黑暗,下面河水黑幽幽,卻是在商艇上,這商艇是雙層大船,代表著奢侈,有專門的廚子傭工,還有「姑娘」!
上層有五個房間,還有茶室。
下層十個房間,甲板上還有著半圓的大拱廊,可供著旅客在甲板上用餐,欣賞著風景。
葉青還沒有公子派頭,並沒有全包,只包了上層。
見著陰暗的天色,江子楠拉起她的手:「昨晚他有心事,唔,睡得晚……」
「進來。」清澈聲音自艙里傳出來。
江子楠鬆開了手:「我去看看廚子作了早飯沒有。」
望著她逃一樣的營影,周鈴疑惑搖搖首,進了艙里,點起油燈:「公子……」
光線灑開,照亮正穿衣服的少年,身體勻稱而暗藏力量
「呃……」
「鈴鈴有事?」葉青回過來,疑惑看著她。
周鈴偏開視線,緊盯面前蠟燭,說著:「雖天亮了,但船長說要有大風雨,難以繼續逆行,叫我知會您一聲。」
葉青沒有立時答應,麻利穿好衣服,出了艙門。
天一片鉛灰色,河面壓抑平靜,是水河要道,但一里水面上已鮮見帆影,在茫茫遠處,幾個黑點正靠向岸。
「的確有點風雨要來感覺啊……」
周鈴默默跟了出來,聽到這句,不由順著看去,沒有見到任何城鎮,只有一重一重的山影,本來數里寬的河面,映襯下卻成了一條窄窄玉帶。
「公子,這一段就已是天峽水路了。」船長帶著一人過來,在周玲淡然目光下,就自覺隔著三尺停步,他們都見過這個女子練武,望而生畏。
葉青皺眉問:「準備靠岸麼?」
跟著船長的是副手,看著面前少年,小心解釋:「這一帶峽口多明暗礁,就算找到靠岸地點,風雨一大,河水暴漲湍急,萬一脫錨就危險了。」
說著望一眼遠處河面上幾個黑點,又補充說:「前面幾艘都不是要靠岸,繞過前面這山,有條支流交匯的峽口,支流進去就有個雲池,建有雙流鎮,冇有專供泊船地方,鎮上也可以休息,您看……」
「雙流……」時青回憶前世信息,這支流實是人工運河,在長河入天峽位置分出一支往北,奪占一山間大溪。
又以壩台逐層上抬,至此雲池,又自一處河流而下,專門繞過天峽中最險急一部分,重新南下匯入主水道。
「我記得這雙流運河構造特殊,局限巫山頂上雲池水量,只有雨沛時才能啟動的起來,現在深冬水枯,雨也沒落下來,還能用?」
「公子知道真多。」副手拍了拍馬屁,見葉青面無表情看過來,趕緊補充著:「但前些天下了大雪,有冰水補充,聽說雲池水量重蓄近半,這就足堪一用,就算到不了雙流鎮,下面找處河段避雨可以。」
葉青點點頭:「好,就往這裡暫避吧。」
船長當即應命下去調度帆漿,這船就開始轉向,不多時就到峽口,主水道西向,但北面支流大溪就是瀑布一樣落下
兩山間立著一高塔,高塔有一道半里寬,三丈高的閘口,在法陣支持下沉穩運轉著,此升彼落,水瀑激濺,轟鳴如雷,震人心魄。
江子楠正捧著一碗熱粥過來,一驚下失手掉了碗。
葉青眼疾手快,穩穩撈住,喝了口:「加了魚湯熬著,沒有腥味,不錯不錯……」
轉頭見周鈴呆看,不由想起自己前世初見時,比這表情還要誇張,笑著:「本來這支流衝下來是有河面落差,因年年在這一段主河道里,經常有著船毀人亡,朝廷特設了水閘口,算人控瀑布,其實不怎麼智能化,呃……」
自覺住口,船已駛入了一側閘道,沒有引來兩女疑惑,出了這閘道,繼續沿著支流而上。
江子楠回望這瀑布,忍不住問:「長河萬里蜿蜒,為防暴雨漲汛都要這樣?有許多這樣道術機關?怎麼控制?怎麼修繕?」
葉青一笑有些懷念,前世自己也有這些疑問,後來才明白,道法顯世的世界,上層比起科技還誇張,別的不說,龍族系統調整整個天下氣候,就不是21世紀科技能達成。
地球明清時農業產量,一年二熟輪種,麥平均每畝l。5石,稻2。8石,一年折合不過是4。3石,這世界麥每畝2。5石,稻4。5石,折合七石,這就是神道調控氣候和土壤的結果。
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還有方方面面,眼見水壩就是這樣。
沒有了科學,21世紀的地球,至少餓死2/3人,沒有了天庭,這個世界也差不多是這個結果。
當下笑的說著:「就是靈塔上法陣控制,但只作補充,大部分力量還是通過轉化上游水力,至於修繕都是百年一修了,你當朝廷有很多這樣大工程麼?」
說著又指點著前面:「全程十六處閘口,使朝廷很少有水患之憂,這也是朝廷國祚綿長的原因之一。」
「但雙流運河這樣構造也僅有一個,這確保了長河水道運輸穩定,不僅是民生經濟意義,還是政治軍事意義。」
江子楠似懂非懂的點著頭,葉青一笑,也不多說,喝完了粥,到了二層茶室。
立刻就有人上前,沖了茶,茶香很快溢滿了茶室。
葉青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嘗了一口,心中繼續沉思:「可惜,這就是仙道文明的特色,論力量和控制,甚至在中等科技文明之上,只是卻不能普及。」
葉青心裡清楚,這是不可逆轉的文明發展方向,在地球上,除非科技進化到智慧機器人代替人類勞作,除非科技造神的地步,不然的話,最高貴的財閥老闆和總統,肉 體上和最平常的宅男並無區別。
要發展科技,就必須把生產和消費普及到民間,不過就算這樣,也萬萬沒有老闆和總統為百姓服務的道理。
仙道文明,就算建立強大的天庭,本質還是個人超脫,偉力歸於自身,誰會當凡人的奴隸,還是永遠的奴隸?
而且要普及的話,卻又不行,靈氣供應不足全民修仙在仙人不死,代代積累的情況下,別說是全民了,就是三年選二十三人候補,都很不錯了。
而道君設立天庭,根本意義不是控制,單控制的話,道君本身力量足夠鎮壓天下了,而是「為人民服務」。
別看錯,就是這詞,無論是龍族來調控氣候,土地來肥沃土質,陰間來接引陰冇靈,都使人受益很大,甚至離不開它
有此恩澤,才能左右人道氣數,葉青越研究越覺得百萬年統治,是有道理,並非單純靠蠻力鏌壓。
想到這裡,葉青自失一笑:「說的也是,能支配百萬年,哪會是腦殘?我都能想到,它們想不到?」
「罷了,雙流鎮快到了,昭王祠還遠嗎?這是一次大機緣,我要不要取這昭王祠華錶王氣呢?」葉青皺起了眉,透過風雨,遠遠望去。
昭王祠是上古聖王,有一棵華表樹,卻不知何故,吸取了些王氣,成了精怪。
本來華表樹只要留在祠堂範圍內,王氣自隱,一般人看不出痕跡,就算有看破者也不要緊,誰敢冒犯昭王,在它的祠堂內行兇?
就算有能看破,又不畏懼昭王的人,那他也用不著砍這樹得這一些王氣了。
故這華表樹生存到現在,不想這顆華表樹自尋死路,它愛慕讀書人,就變化了一個書生,以文會友,活了千年,它文思深邃,名聲漸漸傳出,甚至吸引了俞帆,俞帆開始時待之以友,後不知何故發覺了根基,將它斬殺,獲得王氣在身
但這是有著理由,精怪不經天庭許可,變化人身迷惑民眾,殺之無罪。
現在還沒有聽聞有這書生出現,那殺之就沒有理由了,怕是獲罪於昭王。
正在尋思著,遠遠一條道路上,雨點噼啪打了下去,一個閃電,天空裂開兩半,照見道路上有幾騎在奔馳著。
接著又恢復了昏暗,只有大雨直瀉而下。
「公子,雨下的太大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再走!」一騎靠近了中央,抹了抹雨水,問著。
「不,趕去昭王祠。」俞帆也抹了把雨水:「叔父臨死前已說破了天機,我請了重金,求得仙師一算,已把握了些線索,事關我日後成敗,我不能再遲疑了。」
說著,又一聲車輪子碾過橋洞一樣滾雷聲而過,眾人再不語言,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