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府陰雲連綿,雨水漸漸落下,不過這是春雨了,感受不出寒氣,一處廳室內,兩人端坐,卻在說著帳本。
「我核了一下,遺珠館已完全建成,有精舍三十套間,有左右廂房百間,總計有二百三十間。」
「花去銀子五萬七千兩!」寇先生吐了一口氣,嘆著:「現在已有五十三人核實入內,預料開支每月就要五千兩。
俞帆放下帳本,略一沉吟,說著:「開銷很大吶,難怪別人不搞這個,族裡雖給了我十三萬兩銀子,但再想要卻沒可能,別看我俞家是大族,但開銷也大,還需要自己籌辦才是。」
寇先生頓時瞭然。
俞帆是南滄郡的郡望,家有良田八百頃,族人千數,奴婢三千,死士百計,太守都要避讓三分,但分到個人身上,哪怕是嫡子,也不可能有多少。
寇先生沉吟了片刻,問著:「據說主公想打通一條銅路,是否?」
俞帆中了秀才後,寇先生就不再稱三公子,而稱是主公,這意味不言而喻,俞帆聽了,頜首:「滇國產銅,年入二千萬斤,不過本朝每年所需的三成,前些日子,朝廷終於允許各郡開礦,我家可能獲得一個。」
「但這是全族的生意,不是我的,況且幾千銅工管理,也是大事,一個不留神容易出亂子,這可全是我們俞家的責任。」
「短時間內,怕是不但不能獲得收益,還要填上去。」
寇先生此刻明了主公的心思,順著話意就說著:「主公慮的是,看來這項生意還是不能指望,那水路呢?」
俞帆聽著,笑著:「水路還可以指望一二,但這時卻不能多說,快到時辰了,這陣子雨小,下去吧!」
寇先生才想離開,俞帆又說著:「慢,你說遺珠館裡,花了這樣多銀子,有沒有什麼大才?」
「這我正想向主公稟告。」寇先生撫著額深深吐了口氣:「要說沒有人才還是假著,各人都有些本事,一技之長。
「可要是脫穎而出的英才,似乎也沒有見得,也許是時日太短,還沒有顯出的緣故。」說著寇先生有些苦惱。
俞帆聽了一笑:「據我看,開這遺龍館,肯定是魚龍混雜——你別擔心,總能找出人才來!」
寇先生搖頭說著:「我不擔這個心,但擔心的是主公,您建這個遺珠館,就是為了收攏人才,卻得罪了不少人,真的辦成了還罷,要是遲遲不見效,我就無顏面對主公了……
俞帆表面平靜,心裡翻滾,他的確有這個擔憂,但這時自不能表現出來,擺了擺手,說著:「你主持遺珠館,每個進來的士子都一一勘察,問寒問暖,每天只睡三個時辰,這已是盡職盡守。」
「能找出人才,第一大功就是你,要是沒有英才,這就不是你的責任,是我氣運德行不夠!」俞帆侃侃而言,說到此處也覺得傷感,但這感冇情只是一閃,就迅即恢復了平靜,端茶呷了一口。
原本被叔父開解後,呂尚靜的事也就罷了(調查出了),原本空落落的情緒就漸漸抵消了。
可最近幾天,特別是今天,總有著更多的空落落的情緒在心中蔓延,格外空洞和壓抑,喘不過氣來。
想到這裡,霍立起身來,躁急來回踱著步子,良久才站住了腳,回身說著:「氣數都是自己爭取,你慢慢來,只要我們誠以待人,總有英才願意過來。」
「公子,公子!」就在這時,俞帆貼身丫鬟進來。
俞帆一怔,不快的說著:「怎麼,我不是說過,我和先生討論事,就別闖進來麼?」
「公子,我豈敢違命,只是七老爺突有命,喚你過去。
七老爺就是俞平之,俞帆頓時一驚,一陣不祥的預感,當下起身而去,見著主公遠去,寇先生木然片刻,嘆了口氣
溫泉之處離得此處不過四百米,形成大片園林,奔馳過去只用了半刻時間,就直到大道前,早見了一個僕人在等候,就問著:「七叔現在哪裡?」
「在溫泉竹館。」這僕人答應一聲,只是帶路疾步前行,卻不再言語,俞帆又升起一種大禍已臨的不祥之感,直直跟了過去。
到了一個靜室前,俞帆知道到了,說著:「侄兒帆求見
「進來罷!」裡面傳來了聲氣,很是清晰,俞帆略放心,就進去,這是一間靜室,不過數丈見方,極是清幽雅致。
木榻南首,豎有書櫥,插著一管玉簫,西首~桌几臨著窗,上面一個花瓶,插著一株不知名的花,而俞平之手拿一卷書正看得入神。
俞帆再行禮,見著俞平之臉色紅潤,更是放心了些,只見俞平之略有些憂鬱,片刻放下了書,問了幾句遺珠館的情形,片刻沒有說話,只是背著手慢慢踱著,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遺珠館的事,我還是覺得不錯,不過有沒有銀子是關鍵,沒有銀子,都是空話。」
「銅礦你不必打主意了,這是族內大政,除非你當了家主,不然輪不到你來說話!」說著,轉過臉來盯著俞帆說著:「水路卻更符合實際些……」
話說到這裡,俞平之目光炯炯看著俞帆,心裡暗嘆。
俞帆這樣世家嫡子,不僅有著讓人仰望的背景,並且一生下來就有隨著血脈流傳的氣運,雖只是一點,卻是金黃,隨著成長,就可吸取白氣和紅氣,迅速成了氣候,這種實不是暴發戶可比。
可是現在,卻已有不祥之兆,沉吟許久才說著:「我先前和你說過,我們犧牲不少,奪了一顆龍珠,今日就索性說給你知道。」
「龍珠就有著龍氣,就有一系列的因緣,龍君宴就是其中一項,雖失了魁首,但還是有一半。」
「現在你考了秀才,本想著再等等,穩固了一些再去,卻怕著時不待我,別錯失了良機。」
「你去盧華郡吧,尋找到一個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陽初出的一刻時間出現。」
「本月十五已過了,你就找四月十五,此人關係你成敗甚大,具體內情你就不必細問,無論此人怎麼樣惡言以對,你都要恭謹禮敬。」
俞帆聽了眼一亮,今天俞平之說的話,和剛才自己想的太遠了,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擾,遂說著:「叔父,這裡有何機緣?」
「這你到時就知道了,反正此人再怎麼樣辱罵你,你都得恭謹禮敬,只要有著這一條,最後他還是不得不把一項機緣給你!」俞平之說到這裡,眼波一閃:「你只要謹慎辦事,不但可還得龍珠部分因果,還可以憑著這些緣分,打通一條水路。」
「你要明白,萬事都在後勤糧草,有了這條水路,你就能獲得大量財富,遺珠館的開銷不值一提,還可以自人才下手,請用賢人,再訓練甲兵……這氣運就來了。」
「如果你這條不能辦到,別的還談什麼?以後雖不至於全數斷絕,只怕後路將是艱難坎坷。」
俞帆咀嚼著俞平之的話,心中又熱又酸,這些秘密,自己全數不知,這時才知道,族裡還有什麼秘密,自己不知道呢?
正想著,俞平之又說著:「就這些話,事不宜遲,你這就過去盧華郡罷!」
「是,侄子告退了。」
見著俞帆遠去,俞平之突臉色蒼白,咳嗽起來冇,用著手帕,就見著裡面一片嫣紅,他的心不由一沉。
「看來,我真的是時日不多了,真想還能陪著帆兒一段時間,幫助他站穩住根基啊!」
「三十年前,天機就有變動,各地龍氣漸起,但族內術師潛入帝都,藏身三年,才得以有一次機會窺探大蔡龍氣,卻見大蔡龍氣未衰,還有增強之意,真是千古難有的變局。
「應州龍氣也有崛起,為了這場變故,族裡才不惜代價,寧冒著結仇龍族,奪了一顆龍珠,以應天機。」
「我十年前觀測過,這應州龍氣雖細如髮絲,根基孱弱,但終是龍氣,得之有王侯之位,本想應在了帆兒身上,但卻出了變故。」
「難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是天道反噬?」
「不管怎麼樣,龍君宴只是伊始,這打通水路才是關鍵,帆兒得之可大漲氣運,但是要是不成,雖懷有龍珠,也難和應州龍氣相應。」
「偏偏我現在已難算測,再算怕是要立刻暴亡,可這不祥的預感,卻是怎麼回事呢?」
「不,我們付出了這樣多代價,族裡積蓄幾乎一空,才有這機會,這肯定能行!」俞平之喘息著,又激烈咳嗽起來
龍珠給一人,就有中進士的資格,但只是一人有機會。
爭龍天下,在獲知大蔡龍氣的情況後,是想也不想,但只要貴為王侯,那就可庇蔭許多人,相比一人成就是勝出很多。
別說是俞平之,許多族人都指望著這個呢!
「希望這次能成功,只要這次成功,我就還有一次算測的機會,把帆兒最後一個機緣算出來。」
「上蒼啊,請答應我這個要求吧!」
在這時,心裡徘徊,就算一輩子怨恨命運的俞平之,都默默祈禱上天,希望能達成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