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的閃電似乎要將天空都給割裂了開來,在黑暗的大地上照射出一片瘮人的閃光,伴隨著轟鳴的響雷,整個大地都在顫抖,所有的人都躲進了屋子裡,不敢將腦袋探出來。
現在已經是十月的最後一天,雖不能說寒冬臘月,但至少也已經是冬天,然後在這樣的日子裡天空中卻突然電閃雷鳴,這在所有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好像將有不祥的事情要發生。
京城,靖安府內的其中一座院落內,此刻卻正人影交錯,丫鬟婆子們強忍著對異常天氣的驚恐,在外面來回奔走,因為靖安府二夫人即將要臨盆。
靖安府乃是本朝開國皇帝立國之時封的侯爵,靖安侯跟隨開國皇帝征戰天下,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世襲罔替的王侯,想當年,那是何等的風光!
然而現在已經是第四代皇帝,靖安侯也已經輪流到了第四代,現在的靖安侯府雖仍然是讓平民百姓仰望的王侯之家,但在朝中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繼承了靖安侯這個一等爵位的靖安侯在朝中,卻僅僅只就任一個三品的禮部侍郎,這已經是靖安侯府最大的官職了。
在這個高官滿地走的皇城腳下,三品的禮部侍郎實在是不夠看,只能在夾縫中尋求生存,找一棵大樹來依靠。
而出現這個局面的並非皇帝刻意打壓功臣,而是這靖安侯葉家的人,出現了一代不如一代的情況,就如這一代的靖安侯葉景明,性格軟弱,固執迂腐,明明是以武立家的武侯世家,卻愣是說刀槍乃是匹夫之物,而是熟讀詩書,沉溺於文儒之中。
若是他當真能夠在文這一道上有些作為,雖然與武侯葉家有些不搭,但也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畢竟誰都沒有規定武侯世家就只能習武不能習文不是?可他卻根本沒有這樣的能力。
說是能將詩書經文倒背如流,可也僅僅只是能夠背誦而已,就如那死讀書的書呆子,這樣的人如何能夠讓皇帝中意?如何能夠在朝中位居高職?
靖安侯葉景明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倒是都恪守武侯世家的風範,從小習武,尤其葉二爺葉景龍頗為不凡,有人說靖安侯府一代不如一代的情況也要因為葉景龍而就此結束了。
此話恐怕不假,葉景龍年僅二十就已經是三品鎮遠將軍,若非他當初一意孤行的拒絕皇室公主,反而娶了一個江湖女子為妻,只怕現在的職位遠不止如此,而今天正要臨盆的那位二夫人,正是葉二爺葉景龍的正妻,也就是那個被認為阻礙了葉景龍仕途的江湖女子云念鳶。
至於還有一位葉三爺葉景宏,今年才剛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呢。
葉老夫人坐在院落的廳內,看著丫鬟婆子們匆忙的進出,臉上難掩緊張之色。這個兒媳婦她雖然不喜歡,但她肚子裡的畢竟是葉家的骨肉,而且現在兒子正在邊關,她這個做母親的理該為他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不讓他分心才是。
她也知道靖安府早已今非昔比,長子又是那樣一副德行,現在能坐在禮部侍郎這個閒職上面也是皇上開恩,葉家能否興盛,她可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二兒子葉景龍的身上。
天空突然又響起了一個驚雷,將老夫人嚇了一跳,心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來,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產房內傳出一陣「生了生了」的響聲,老夫人正鬆口氣喜不自禁的時候,緊接著卻又有產婆驚呼聲響起。
「不好了,夫人大出血,恐怕……」
老夫人感覺腦袋一陣暈眩,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可若是讓她出了什麼事,改天兒子回來她可怎麼跟他交代?
連忙站了起來,就要進產房裡面去,卻有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來,滿臉都是驚恐之色,朝著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不……不好了!邊……邊關來……來報,說……說……」
一聽「邊關」這兩個字,老夫人馬上停下了腳步,心中那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又看管家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跳得更加劇烈。
「發生什麼事了?快說!」她有些急切卻又有種不想聽的衝動。
皇城角落,一座樸素清幽的小院,低矮的圍牆,樸素得幾乎可以說是破壞的大門,似乎隨便輕輕一推就能將門連同牆壁給一起推倒,然而就是這麼一座小院,卻是連世間最頂尖的高手都不敢隨意造次,最厲害的盜賊也不敢不請自來。
在誰都看不見的角落,散落埋伏著大量的暗衛,而即便躲過了這些暗衛,也絕對躲不過小院的主人,這裡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高手,金玥朝當朝國師大人的府邸。
而此刻,就在這座府邸內,一個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人正站在屋檐下,抬頭看著冬日的夜空中轟然劃拉出來的一道道猙獰閃電,摸了摸雪白的鬍子,另外一隻手放在身側掐著指,眼中的光芒被閃電照耀得晦暗不明,喃喃說道:「神女降世,鳳落葉家,涅槃重生,風雲莫測。葉家能否重回繁華,甚至更進一步,全看此女了,不過……呵呵。」
不過之後是什麼,老人並沒有說下去,只是臉上的表情若有深意,難以明了,而這位老人正是金玥朝中連皇帝陛下都要以禮相待的國師大人。
他轉頭看向了大門方向,正有管家領著一人朝這邊匆匆走過來,見他站在這裡,管家行了一禮之後馬上就退下,後面那人卻徑直朝著這邊走了過來,一直走到老人的面前,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國師。」
恰好一道閃電在這個時候劃破夜空,照耀出了來人的面容,這是一個大概三十五六歲的英俊男子,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他身上的衣著,只露出一張俊美而又威嚴的臉龐來。
國師看著眼前的男子,並沒有因為這位男子尊貴的身份而有絲毫恭敬,只是微笑看著他,說道:「天現異象,必有緣由,卻並非全都是壞事,皇上不必擔憂。」
原來此人竟然是金玥國的皇帝陛下鳳玥,十八歲登基,在位二十年,乃是一個讓人稱道的明君,將金玥國帶上了新的巔峰,傲然聳立在三國的頂端。
聽到國師的話,他眼睛猛然一亮,連忙說道:「請國師指點!」
國師搖了搖頭,笑容中閃過一絲狡黠,只可惜誰都沒有看到,說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我能告訴皇上的只有一句……天降神女!」
「天降神女?」鳳玥眼神一動,自然便是有了主意。
不過國師卻又接著說道:「此乃天命所歸,豈是他人的意志和干擾所能夠改變的?世間一切皆有定數和因緣,皇上不必刻意為之,反而有可能損了氣數。」
「謝國師指點!」
一時靜默,只剩下猙獰的閃電和隆隆的雷鳴,過了一會兒,國師才又開口說道:「既然皇上今日正好前來,倒也省下了老夫進宮告別的時間,再過幾天,我就會離開京城。」
鳳玥一驚,隨即而來的是濃濃的不舍之意,遲疑著說道:「那容兒他……」
「正是為了容兒,容兒需要一個更加安靜的環境修養。」
鳳玥沉重的點了點頭,問道:「不知容兒現在的身子,怎麼樣了?」
「劇毒已經被壓制住,但若想要徹底清除,怕是還要更長的時間,皇上若沒重要的事,今晚就留在府上吧,外面這麼大的響動,想必容兒應該還沒有睡著。」
「是。」
就在鳳玥轉身的時候,國師大人突然問了一句:「邊關戰事如何?」
鳳玥的腳步頓了一下,嘆息一聲,語氣中難言遺憾的說道:「為救陷入圍困的大皇子,葉景龍戰死沙場。葉家,只怕當真要到此為止了。」
國師大人摸了摸鬍子,對此不做任何評論,只是閃電之下,他眼中的神色越發晦暗難明,而鳳玥已經進了屋內,轉身進入臥房內。
閃電的亮光透過窗紙透射進來,映出房內床上的一個纖弱身影,鳳玥走到床前側身坐下,手輕柔的撫著那張漂亮得如女孩子卻蒼白若紙的小臉,如撫著最珍愛的寶貝。
「父皇。」床上的小人輕聲喚道,將小手從被窩裡面伸了出來,抓住鳳玥的大手,眼睛明亮,閃爍著孺慕之情。
鳳玥輕輕握著他的小手,柔聲問道:「容兒有沒有害怕?」
「容兒不怕!」
「真乖!師父說過幾天就要帶容兒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了,你一定要乖乖的聽師父的話,知道嗎?」
「恩!父皇,容兒會很乖的。」
鳳玥微笑了一下,然後側身在旁邊躺了下來,輕柔的看著身旁的這個小人兒,這是他最小的兒子,也是他唯一心愛的女子留給他的兒子。
那個讓他懂得情愛為何物的女子,遇到她是他的幸運,遇到他卻是她的不幸,那麼拼盡全力的想要保護她,卻依然讓她消殞在後宮的漩渦之中,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護她留給他的兒子,保護好這個在出生之前就被人下了毒的兒子。
身為帝王,高高在上,權勢滔天,卻依然有著太多的無奈,太多的無能為力。
天空恢復了平靜,此時是夜半三更天,靖安府內卻依然陰雲密布,葉老夫人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依然轟鳴,她那最有出息的二兒子,竟然就這麼沒了!
視線落在旁邊大媳婦抱在懷裡的那個剛出生的女嬰身上,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然打了個冷顫,一把奪過那個孩子,死死的盯著從出生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發出過哭聲的小孫女,突然將女嬰高高舉起,作勢便要將她摔到地上。
旁邊的人見狀不由大驚,紛紛衝上前來阻止了老夫人的舉動,並將小女嬰給奪了下來,葉景明拉著母親,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娘,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殺了小侄女不成?她可是二弟留下來的唯一血脈!」
最後一句讓老夫人僵了一下,隨即又失魂落魄的坐回到了椅子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葉景明在說完之後就將視線落在小女嬰的身上,皺了皺眉頭,喃喃說著:「不過此事可真是邪乎,這大冬天的竟然電閃雷鳴,而正巧小侄女在這個時候出世,她出世後天空異象又好像消失不見了,而且她從出生到現在,竟然都沒有哭過一嗓子,這……」
他這一番自言自語,雖說得很輕,但還是成功的鑽進了周圍人的耳朵裡面,頓時所有人看向那小女嬰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而不管周圍的視線到底怎麼樣,那小女嬰此刻內心裡卻正波濤洶湧,難以消化眼前的這個事實。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在追捕叛徒的時候陷入圍困,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可眼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好像還活著?而且竟然還變成了一個嬰兒,一個剛出生就死了爹娘,聽旁邊這些人的話,可以預見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的嬰兒。
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怎麼這麼奇怪?簡直好像在古代一樣,不不,她是確確實實的出現在了古代,而且還是什麼靖安侯府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