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2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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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

    青青第二十二章

    青青仿佛是一座從山頂舊廟抬下來的石像,任這座府邸如何熱鬧,都不能從她臉上瞧出半點歡喜顏色。

    由此知曉,風再暖也吹不散陰鬱。

    春桃仍留在王府,她扶著身邊一個圓臉丫鬟,自馬車換小轎,繞過穿堂,經過怪石環繞的湖泊,再一處種滿各色茶花的小園,便到了慈壽堂前院。

    方一落轎,門前兩個伶俐丫鬟便來迎她,一左一右地扶著進了正廳。

    青青邁過門檻,在廳中站定了抬眼掃過去,趙家老太太、二夫人以及其餘應當比所謂「七姑娘」長一輩的人幾乎都在,一個個穿得沉穩肅穆,卻又並非正經朝服。

    不經意間,青青的眼神與二夫人撞上,便從她眼中讀出隱藏深處的牴觸與厭惡。她一早猜到這位趙二夫人並不喜歡她,當年的婚事也是半推半就,比起當駙馬,趙二夫人覺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趙如峰能有更大的造化。

    但此時此刻,趙二夫人竟成了她的親娘,不知她叫她一聲,她當不當得起?

    青青這麼琢磨著,忽然間勾起嘴角,一個不小心將趙二夫人嚇出了一背冷汗。

    好在這時候老太太扶著丫鬟起了身,顫顫巍巍邁著步子向青青走來。

    在座婦人再不敢磨蹭,全都跟著站起來,等老太太彎腰屈膝,要正正經經向她行大禮,這廂二夫人想勸上兩句,欲言又止,便將眼睛往青青身上看,指望她看在往日情分,也看看自己個現在的落魄身份,趕緊知情識趣地將老太太扶起來。

    誰知她生生就受了這一禮,直挺挺站著,眼珠子都不挪一下。

    老太太俯臥在地,視線落在一雙開著並蒂蓮的繡鞋上,揚聲道:「老婦趙錢氏,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臣不是臣,主不是主,也難為老太太費盡心思想了這麼個詞。

    老太太一跪,屋中人不論情願不情願,都知得跟著跪下,這一時間到這有些公主出巡的架勢。

    但這回看的是誰的臉面,堂下這幫改朝換代仍然富貴不減的趙家人跪的是誰,她心裡清清楚楚。她痛恨自身多舛的命運,卻也享受著波折帶來的權力。

    青青不躲不閃,生生受了這一禮。

    趙家二主之臣,她全當他們欠了她。

    隔了許久,老太太跪得兩眼發黑,才聽見上頭落下個輕飄飄的聲兒說:「我是小輩兒,不好叫老太太起來,還請夫人們扶一扶吧。」

    二夫人沉著臉,與的大夫人一道將老太太攙回座上。

    老太太喘口氣,堆出一抹慈愛的笑,這間屋瞬時間便成了母慈子孝的光景,仿佛之前的叩頭謝罪從未演練過。

    青青百無聊賴地坐在老太太右手邊,配合他們演戲,無非是問些冷不冷、缺不缺的家長里短,讓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

    好不容易各自散了,青青被送進一處恆山苑,聽聞是從前姑太太的住處,空了這麼些年都沒捨得許人,這廂倒是捨得給她,可見是將她當活菩薩一般供著了。

    青青走後,老太太還在慈壽堂訓話,「你們幾個,都給我仔細著點兒,要給這位主惹了不痛快,我頭一個饒不了他!」又瞥見二夫人憤憤不平,少不了單獨敲打她,「你再有怨氣也得忍著,忍過這三個月,等人送進宮裡,不說回報咱們趙家,只求她不記著仇就阿彌陀佛了。」

    二夫人卻咕噥,「不是還有他姑母在宮裡麼……」

    老太太眼一瞪,「你沒聽老三說,容兒那肚皮早就指望不上,這話還是聖上親自提點。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看清了,聖上將她給了咱們趙家,那是咱們天大的福分,往後再怎麼記恨,她也脫不開趙家。」

    住在趙府並無特異之處,只不過她門前多出兩位凶神惡煞的老嬤嬤,一板一眼的做派,一看就是宮裡指派來的,但也並非為調教她,兩人只顧著挑揀下人們的錯處,或又是閒雜人等不許邁進園中,就連她六姐過來探望都讓人擋了回去,理由更是可笑得很「哪有兄長的小妾來探正經姑娘的道理?我倒要去慈壽堂當這老太太的面兒問一問,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全是一幫得了令箭的奴才,橫起來連趙家人都不放在眼裡,趙如峰更是被隔得遠遠的,連片風都摸不著。

    青青困在此處與坐牢無異,最初幾日一早一晚各有一名老大夫來為她診脈開方,吃了幾帖藥過後,連大夫都沒了蹤影。

    陸晟仿佛是刻意要磨她的性子,鎮日不許她見人,丫鬟一個個的也都是鋸了嘴的葫蘆半個字都不與她多說。

    這一日復一日的,轉眼在趙家已待了月余。轉眼入夏,開滿芍藥花的院子裡四處升騰著一股潮熱。

    青青才沐浴過,發尾還帶著濕氣,松松披著一件月牙白的袍子,細滑的布料貼著玲瓏的輪廓,月光中絲絲綿綿地透著一縷清純且無心的勾引。

    丫鬟們都在內堂收拾,她挽高了長發,徑自坐在一張銅鏡前,不經意間瞥見鏡中一座閉目的佛爺,正坐在太師椅上,兩臂搭著扶手,只帶著白玉扳指的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黃花梨木的椅,仿佛是入了定,修成了無悲無喜的西天菩薩。

    她正要回頭,卻從鏡中望見他輕閉雙眼,啞著嗓子說道:「不吵不鬧,你的日子倒是過得逍遙。」

    青青打消了轉身的念頭,仍端端正正坐著,對著鏡子裡模糊的人影,自挑開了六角描金邊的白瓷小盒子,取了香膏來抹在頸上。


    從那尊佛爺的眼裡看過來,只瞧見一段纖長秀氣的脖頸,似早年間他在關外措拉湖曾遇過的白天鵝,高傲、聖潔,不可一世卻又脆弱易毀。

    他心頭一熱,卻又不願陡然上前,唯恐驚走了這隻自以為是的小傢伙。

    昏黃的燭光照出他嘴角的莞爾,他褪下手腕上的一串碧璽珠子在指間撥弄,嗅了嗅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啞聲道:「朕卻過得不怎麼樣。」

    青青沉不住氣,當即問:「南方戰事吃緊?」

    陸晟適才睜開眼,定定看住她,「你那個窩囊廢哥哥,倒是比坊間傳言厲害三分。」

    青青道:「他從西北封地跑回京城,又從京城繞到西南求救於南越國,半年不到再回南京,再是如何養尊處優的人,經此一番,也該練出幾分堅韌。」

    陸晟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卻又提到,「朕的不痛快,倒不是全為這些。」

    青青垂目不語,他攤開手,「過來。」

    青青仿佛被施了魔咒,乖乖聽他的話,起身迎上來,將一隻細白纖弱的手放在他攤開的掌心。

    只這麼一接觸,他便發力,一下將她拉到懷裡,安放在膝頭。

    陸晟道:「你知道朕在說什麼。」

    青青低頭,「我不知道。」

    陸晟似一位耐性極佳的獵人,他略微彎腰,將單薄的嘴唇貼近她耳廓,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說道:「近在手邊的卻碰不得,你說朕是不是難受得很?」

    她知道他晾她三個月為的是什麼,到底是皇帝,女人可以不清不白,但子嗣不行。

    她下意識地咬住嘴唇,「既知道不能,你來又是為何?」

    陸晟輕笑,手指捏住她下頜,強迫她抬起臉,令他能夠毫無遮攔地觀賞這張嬌媚入骨毫無缺憾的臉。

    &細想一番,覺著朕的委屈受得多了,倒不如讓你也受幾分,適才划算,你覺得呢?」

    &覺著皇上該走了,再不走,當心皇后娘娘到趙家來逮人。」

    陸晟笑,「好大的膽子,敢拿話擠兌朕。朕方才不是說了?朕不願委屈自己個兒。」

    青青神情一凜,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是你你我我的,趙家當真不會調教人。」

    他指腹乾燥,來回撫弄著她紅艷惑人的嘴唇,「總有別的法子,怎麼?俄日敦沒敢往你身上試?」

    這話一出,青青心裡陡然明白過來,她幾乎羞憤欲死,推開他就要逃,無奈她那點力氣在陸晟身上半點不起作用,他手臂環過她腰肢,令她動彈不得,臉上仍是正經肅穆的模樣,口中卻說著下流至極的話,「這院子朕留了兩個原先宮裡的老嬤嬤,專程伺候這事,你若不願意,朕便只好將她們叫進來,押著你願意了。」

    &敢!」

    &朕敢於與不敢,這倒是新鮮。」他索性放開她,懶懶道,「你仔細想好,朕不逼你。」

    分明是強逼就範,卻偏偏裝出個大度模樣,認她垂淚自憐。

    他冷眼看著,卻沒有半點心疼,只說:「時辰不早,朕明日大朝,耽誤不得。」

    青青握緊了拳頭,只覺四周風聲鶴唳,生怕外頭那幾個老宮裡折磨慣了女人的嬤嬤會突然闖進來,「你!你讓我死了吧!」

    陸晟撥弄著碧璽珠子,臉上露出些許慈愛,「乖,朕教你。」

    再又伸出手,等她落網,「過來——」

    青青委屈得落了滿臉淚,卻因臉上無妝,月色下更顯出我見猶憐的風采,令他心癢難耐,不住的乾咽一回,喉結攢動,然而心底越是,面上便越是冷凝。

    他耐著性子,等青青再度將手放入他掌心,由他牽引著慢慢走回他身前。

    ………………

    &痴嗎?」

    他彎腰弓背,離她緋紅的面龐只剩寸余。

    青青不答話,一抬手勾住他後頸,張口含住他單薄的唇,靈巧的舌尖向內一頂,瞬時鑽入他口中,與他火熱的舌交纏在一處,吻得呼吸驟急,難捨難離。

    末了,她仰著臉望著他,眼角眉梢皆是嫵媚,她一挑眉,問:「好痴嗎?」

    陸晟抬手,撫過她飽滿水潤的嘴唇,忽而一笑,令燭光也透出一剎那的黯然。

    陸晟道:「朕的小十一,活脫脫是個妖物。」



2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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