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遠處石亭的尖角和飛檐已隱約可見,覆蓋著白雪的灰頂讓眼前的月夜看起來像是一副水墨畫。一筆閣 m.yibige.com
瑕盈跟著馮嫣來到一間茅屋之前。
不知道為什麼,馮嫣在木門前停了下來,遲遲沒有伸手推門。
木門的橫欄上蓄著雪,馮嫣凝視著它,注意到門面上幾乎沒有落灰。
「怎麼了?」瑕盈問道。
馮嫣搖了搖頭,徑直推開了它。
屋舍內一片漆黑。
馮嫣在黑暗中走到某處柜子前,伸手去取裡面的蠟燭,想著即便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原先備在這裡的蠟燭和燈油應該也是勉強能用的,但當手伸向儲放蠟燭的格子時,她又一次愣住了。
柜子里放著好幾卷用油紙包著的新燭,還用細繩捆著,沒有拆開過。
她拿著蠟燭走到屋門口的月光下,長長的燭身還是雪白的,不像陳年的蠟燭泛著暗黃色——這顯然就是新的蠟燭。
「需要幫忙嗎。」瑕盈問。
瑕盈已經在屋舍正中低矮的桌案前席地而坐,馮嫣回過頭,見他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火折。
「不用,我有。」
馮嫣點燃了蠟燭,她關上屋門,整間屋子在融融的燭光里亮了起來,她也將屋子裡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這裡的一切都和幾年前一樣,所有的桌椅、杯盞、書卷……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書架上放著一卷半掩的地圖,馮嫣有些猶豫地取過,展開,而後在驚訝中幾乎忘記了呼吸。
在很早以前,她和殷時韞曾一起細細規劃了逃離長安的路線,先是一路北上,作出一副要往太原去的勢頭,而後中途西行直到涼州,再沿吐蕃南下,進入蜀州地界。
西蜀山高路遠,叢林疊嶂,是避世隱居的好去處。
在臨行前,這地圖原本由她收著,在獅子園的雨夜過後,馮嫣已將它付之一炬,沒想到在這裡又見到了。
與原先不同的是,這張地圖的起始點不再是長安,而是洛陽。
馮嫣突然想起先前在桃林時與殷時韞的談話,那時他說,這些年他也常常想起那一晚的大雨……看看這間纖塵不染的屋舍,再看眼前新制的地圖和路線,想來那並非是一句空話。
馮嫣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將地圖放回了原處。
她取炭生火,一言不發地煮水烹茶——這裡的茶罐里,毫無懸念地封藏著碧螺紅。
種種細節,都讓馮嫣意識到,這間屋子顯然一直在被人照顧著,有人時常來這裡打掃,更換這裡的燈油、蠟燭和茶葉。
三年過去了,她已經走出了太遠,但有些人還困在原地。
「這是什麼地方?」瑕盈又問。
「是很早以前,我和一位友人彈琴喝茶、下棋聊天的地方。」馮嫣輕聲道。
瑕盈望著馮嫣稍顯微妙的神情,「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也是一時興起。」馮嫣抬眸望著他,「先前和你的兩次談話,要麼時間緊迫話說一半,要麼周圍站了旁人始終不能盡興,既然瑕先生自覺與我是同類,又總是有那麼多的話想和我說,不如就趁今晚來一次暢談。」
她為瑕盈斟茶,而後將杯盞推到對方的跟前,「……這是我的待客之道。」
瑕盈望著眼前飄起白霧的茶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也自信不論是怎樣的伏擊,自己都能夠輕易擊破。
他期待著馮嫣的陷阱和抵抗,想看她失敗之後惱火萬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但這一杯推向自己的茶湯,還是讓他忽然有些動容。
「瑕先生是哪裡人?」馮嫣問道。
瑕盈伸出右手,隔著白紗手套,茶杯的熱氣傳到他的手心。
他望著對面的馮嫣,她正在用木夾揀炭。
炭面的顏色在灰白和橘紅之間變換,像是在呼吸。
瑕盈飲了一口茶湯。
「不知道,印象里可能是在漠北一帶,沙漠,草原,馬群,牛羊,飛沙走石的風暴……回想起來都是這些東西。」
「十二歲以前?」
瑕盈點了點頭,「十二歲以前。」
馮嫣笑了笑,她拿著長柄木勺揚湯止沸,「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長安和洛陽以外的地方。」
「也沒什麼,每個地方都差不多。」
「江南和漠北也差不多?」
瑕盈放下杯盞,「是啊,有什麼區別呢。」
……
幽深的峽谷之中,押送著「瑕盈」的囚車仍在慢慢行進。
魏行貞前往接應馮易殊,大抵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返回,杜嘲風獨自潛伏在高處,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個隊伍,他像鷹一樣敏銳的眼睛已經捕捉到了匡廬和青修的身影,等候著出手的時機。
上次莫名其妙被這兩人從眼皮底下逃走,杜嘲風憋了一肚子的悶氣,今日又一次相遇,他決心非要同時捉住這兩人,不讓任何一個逃脫。
——顯然,趁他們奔向瑕盈的一瞬,杜嘲風黃雀在後一石二鳥,是最為妥帖的做法。
但是今晚的青修和匡廬看起來,有一點奇怪,兩人起初好像有一些爭執,但很快就安靜下來。
他們沉默地盯著囚車,而後悄然跟隨,遲遲沒有動手救人。
這兩人的警惕性實在很高,貿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杜嘲風瞥了一眼前路,雖然這樣拖著也未嘗不可——畢竟等拖到魏行貞回來,事情只會更加保險,但這不太符合他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的性格。
想來,單單一個相似的軀殼,或許確實不足以令這兩個殉靈人信服。
杜嘲風略一沉吟,忽地想到一個主意。
……
「你不該懷疑瑕先生。」匡廬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像你這樣擅自行動,才會真的壞了瑕先生的計劃,把他推到危險的境地中。」
青修兩手緊緊抓握著山石的嶙峋凸起,他裸露在外的手腕還有兩道鮮血淋漓的銬痕——那是他今晚掙脫匡廬的束縛時留下的。
他完全沒有理會匡廬的嘮叨,目光複雜地盯著山道上的囚車。
如果那裡躺著的真是瑕先生……不可能到現在還不給他任何回應。
「這件事我不會替你隱瞞。」匡廬冷聲道,「等到瑕先生回來,你自己去領罰。」
「吵死了,」青修冷冷道,「老東西閉嘴。」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