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石彈並沒有擊落所有的孔明燈,還是有漏網之魚飄了過來,一枚枚的帶著火花的陶罐從天而降,落在了明軍的陣地之上跌成碎片,火焰便隨即漫延開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恐怖的是,這些陶罐在還沒有落下地時,便在空中凌空爆炸,鋒利的陶片帶著無數火花四下亂飛,給明軍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指揮那些大彈弓的軍官此刻身上也著了火,但他渾身不顧,眼見著身邊的一名士兵變成了火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燃燒著,頸部有鮮血沽沽冒出,便知道這是一個倒霉的,被那些亂飛的陶片恰好割到了頸部.
軍官嗥叫著拉動了像膠皮條,兩腳釘子一樣的扎在地上,身子猛力向後仰,整個人的上半身幾乎與身體折成了一個直角,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天空中漂浮著的孔明燈,稍事瞄準之後,他猛地鬆開了雙手,橡膠皮務呼的一聲,將石頭包裹彈上了天空,在巨大的動能摧動之下,外面的網包猛然裂開,內里的石頭雨點般的飛了出去.
一架孔明燈的罩子被石頭打得千瘡百孔,頓時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從空中跌落了下來,看到那個從孔明燈下的吊籃之中跌落下來的人影只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再無聲息,軍官哈哈大笑著,然後也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幾個士兵撲了上來,揮動工兵鍬,沒頭沒腦地將挖起來的新鮮泥土澆在了他的身上,將他身上燃燒著的部門完全覆蓋了起來.
祝若凡的眼角在不停地跳動著,他寄予了厚望的孔明燈的空中打擊,並沒有發揮出他預想中的效力,他萬萬沒有想到,打下孔明燈的,竟然便是鄉間兒童的一些玩物,只不過是放大了無數倍而已.
霹靂火仍在咆哮著,但與敵人的火炮相比,威力上還是小了許多,最重要的便是霹靂火發射的都是實心石彈,靠動能來殺傷,而敵人的火炮落下來之後,卻是一炸一大片.
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自己的人數比對方要多出來不少,在近身搏殺之後,或者可以壓制住對方.
但這裡有一個問題,戰場就是這麼大,能夠衝上去與敵人近身搏鬥的始終只有那麼一些人,而敵人的火炮,卻不停地在延伸打擊著他的後續部隊.
手中令旗揮動,一隻部隊繞過了正面戰場,開始從側翼繞進,向著敵人的火炮陣地進發,想要徹底擊敗面前的敵人,首先便要敲掉對方威脅最大的火力支援.
宿遷留下的預備隊,在炮兵陣地之前一陣忙碌之後,便盡數收縮到了一起,團團地將火炮陣地包了起來,一台台弩機嚴陣以待.而炮兵們,壓根就沒有看那一支正在向他們襲來的敵軍,仍在全心全意地打擊著著齊軍的部隊.
來襲的齊軍大約有一千人,而明軍的預備隊,包括所有的炮兵大內,大概只有五百人左右.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齊軍越奔越近,雙方已經彼此能看到雙方的容顏了,前方的齊軍舉起了盾牌,後面的士兵貓著腰,儘量地將自己藏在了盾牌之後,弩機,雙方都有,大家對於這種連續射擊的弩機的性能,都很清楚,那就是對付步兵衝鋒時的生命收割機.
直到百步左右,明軍的弩機仍然沒有發射,這個距離,已經完全進入到了弩機的射程範圍之內,就在齊軍心中有些疑惑的時候,他們的腳下轟然爆炸開來.舉著盾牌的士兵被炸得高高飛起,甚至有人連盾牌一起被撕成了碎片.
就在盾陣破裂的那一霎那,明軍的弩機咆哮了起來,如雨一般的弩箭穿過被炸開的盾陣,將後面的齊軍一排排的掃倒.
雖然盾陣倒了,但齊軍仍然發起了衝鋒,此時,前面的即便是想停也停不下來,上千人一齊在向前奔跑,前面的一旦要是停下來,下場絕對是被後面湧來的人推倒,然後被無數雙大腳踩踏,即便不死,只怕一條命也要去個七八成.
爆炸之聲不停地響起,在密集的人群之中不時造出大片大片的空白,瘋狂咆哮的弩機就如同割韭菜一般地將對手掃倒,更有明軍衝出陣列,小跑必步,然後向著齊軍投出手中的手雷.
這支軍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卻是宿遷軍中裝備最好的.他們不但裝備了大量的手雷,先前在炮兵陣地之前的一陣忙碌,其實就是埋下了壓髮式的地雷,齊軍一腳踩上去,立時便會爆炸.
巨大的傷亡,終於讓這支攻擊的齊軍崩潰了,他們不再向前,而是向後狼狽逃走.明軍並不追趕,只是收縮陣地,繼續保護著他們的火炮陣地.
遠處的祝若凡眉頭皺得更緊,那一頭的戰鬥進行的極其短促,但給他造成的傷害,卻是最大.
天色漸暗,互相絞殺的雙方此時也都是精疲力竭了,如同雙方約定了一般,兩方主將不約而同地敲響了收兵的金鑼,在暮色之中,雙方的士兵漸漸地脫離了接觸,只留下了一個遍地狼藉的戰場.
明軍再一次回到了他們的出發地,以炮兵陣地為核心,開始構建一個環形的防禦陣地.一直守在炮兵陣地上的預備隊們提著工兵鏟再一次出動,揮鏟如飛,迅速地繞著自己的部隊,挖掘出了一條壕溝,而挖出來的泥土則就地建成了土壘,提來一桶桶的水澆在上面,冷風一吹,便迅速凝固.
齊軍在緩緩地後撤.他們可沒有明軍這樣鋒利的工兵鏟,可以迅速地構建防禦陣地.只能緩緩後撤,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然後再休整.
壕溝,胸牆構建的範圍越來越大,而在這個防禦圈內,稍事休息的明軍們則開始了搭建帳蓬,在這樣寒冷的夜裡,露天過夜顯然是不現實的.不管是明軍,還是齊軍,在寒夜之中,首先要做的便是保暖,齊軍比起明軍來說,更加的不堪,因為他們在保暖裝備之上,比起明軍可是遠遠不如.
伙頭兵們搭起了大灶,燒起了熱水,他們也只是提供熱水而已,至於吃的東西,每個士兵都隨身攜帶著炒麵,炒麵用熱水一衝,再在裡面加上料包,菜包,便是一頓雖然味道不咋地但營養卻足夠的飽飯.
宿遷行走在陣地之上,看著自己的士兵已經開始拉起了鐵絲網,鐵線網外設置了一枚枚的地雷,這才放心地走了回來.用木頭搭起的四座哨塔已經高高聳立在營地的四個角上,每座哨樓之上,都有數盞探照燈,明亮的燈光將四周照得一片透亮,哨樓之中的營地反而落在了陰影之中.
這些事情,根本用不著宿遷來關心,自然有將領們按照戰前的訓練一一安置到位,但做為一名將領,巡視這些並做到心中有數,這是本能.
宿遷走到了營地的一角,那裡,躺著一排排戰死的士兵的遺體,此刻,他們已經被裝在了他們自己的睡袋之中,用袋子綑紮好了.一戰下來,便有數百人戰死在沙場,看著一排排的袋子,宿遷沉默了好半晌.
這些遺體的盡頭,是數個大帳蓬,內里不時傳來壓抑的呻吟聲,還有隨軍醫生們不停地鼓勵士兵的話語.
宿遷站在黑暗之中,看著不時有人被攙扶著走出去,也有人被抬出來,加入到了外面那些沉默的布袋叢中.
而此時此刻,祝若凡也正站在臨時紮起的大營之中,傾聽著營寨之內傳來的呻吟之聲.與明軍完善的後勤醫療體系無法相比的是,他們這裡,受傷了的,只能得到簡陋之極的一些包紮和醫治,而明軍,則是就地開始進行一些手術,儘可能地將因傷而死的比例降到最低.
戰場之上,真正當場便戰死的人,其實遠遠不如因傷而在戰後因傷死去的人多.
天空之中突然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祝若凡臉色大變,迅速下令道:」全軍滅掉燈火,不允許有一點火光.」
那聲音,祝若凡很熟悉,轟炸了萊州城無數天的飛艇,終於從螃蟹灣趕了過來,要是讓他們發現地上的營寨,一頓狂轟濫炸那是少不了的.
「將軍,我們該撤退了.」身後,一名老將走到了祝若凡的身邊,」斥候帶來了消息,張掖的明軍已經到了廟嘴,而另一支明軍則由他們的水師船隊運輸在雅安登陸,他們已經張開了大網,我們再不走的話,就會被他們封在網中了.」
祝若凡默默地點了點頭:」原以為這支明軍並不是敵人最核心的部隊,我們奪回酒泉,不但可以大漲士氣,也能將防禦的範圍再擴充一點,但想不到,便是這樣一支部隊,也強悍如斯.」
「他們不是比我們強,而是他們的裝備比我們強太多了.」老將有些頹然地道.
「這樣的進攻不會再有第二次了.」祝若凡嘆息道.」讓士兵們先睡一覺吧,三更時候,我們走.」
天空之中,飛艇嗡嗡地飛過,並沒有發現地上的齊軍營寨,徑自飛向了遠方.片刻之後,又轉了回來,一路飛向了明軍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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