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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打得稻文狗吃屎。
並沒有想太多,葉鏡之直接鬆開奚嘉,上前開始對付這老鬼,奚嘉卻面色古怪地多看了他好幾眼。
那老鬼本就被打得半死,如今再碰上葉閻王,根本不需費力,無相青黎就將這老鬼穿成了篩子,鬼影虛浮,快要魂飛魄散。
葉鏡之頗為詫異, 不大明白這老鬼怎麼突然這麼柔弱。他當然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後,裴玉快速地湊到了奚嘉的身邊,狗腿兮兮地嘿嘿一笑:「嘉哥, 你咋回事啊,認識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也是玄學界人士。師從何派, 我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你啊?」
房間的角落,葉鏡之結出手印, 一指打在了無相青黎上,老鬼忽然發出慘烈的悲鳴。奚嘉看了那邊一眼, 確定沒有事後,拉著裴玉就往外走。
一邊走, 裴玉一邊小聲道:「嘉哥, 就你這水平, 絕對能上墨斗前十!你也太淡泊名利了,我馬上就給『鬼知道』投稿去,幫你宣揚宣揚,保證你一舉登頂墨斗榜……咳,登頂倒是不一定,葉閻王的深淺我們年輕一代還沒人知道,不過我覺得你肯定遠超南易。就你剛才拳打老鬼的身手,酷斃了好嗎!我見過南易捉鬼,他是紫微星齋的大弟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酸道士,哪兒能和嘉哥您比……」
&人話!」
裴玉趕忙湊上去:「嘿嘿,嘉哥,以後我倆組隊吧。就跟江氏兄妹一樣,咱們組隊捉鬼,我找鬼,你捉鬼,絕對能位列墨斗第二!」
小小的雜物間內,葉鏡之以金色符咒將那老鬼緊緊捆住。金色的符文燙得老鬼痛不欲生,只要被碰到的地方,都發出滋滋的焦味,身形也漸漸化為虛無。
雜物間外,奚嘉卻慢慢沉了臉色。他認真平靜地看著眼前一臉狗腿、求抱大腿的裴神棍,許久後,嘆了一聲氣:「裴玉,我真的只想和每個普通人一樣,過最平靜安穩的日子。」
看著黑髮年輕人鄭重肅穆的神色,裴神棍臉上的嬉笑慢慢褪去。
等到一分鐘後,葉鏡之抬步走出雜物間,看到的是淡定的奚嘉和依舊抖抖索索的裴玉。他看了兩人一眼,無相青黎從他的身後快速飛出,直直地鑽入奚嘉的口袋裡。
無聊了很久的小黑貓突然見到失蹤的小銅球,又高興地和小球玩耍起來。葉鏡之臉色怪異地盯著奚嘉的口袋,片刻後,道:「這個老鬼已經魂飛魄散,那小鬼的事情倒有些麻煩。我不擅長超度輪迴一事……裴道友,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三人一起走進了對面的房子。
一入大門,光線陡然暗下來。厚重密實的窗簾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的,房子裡滿是一股腐臭的氣息,奚嘉不由掩住了鼻子,剛進門沒幾步,便見到那對母子癱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
年輕的女人披頭散髮,死死地抱緊自己的兒子,嘴裡不斷重複著「小霖」這個名字,應當是她兒子的小名。小男孩就這樣被母親抱死在懷裡,不像母親那樣發瘋癲狂,看到奚嘉三人來了後,他乖巧地側過頭,好奇地看著他們,然後邁開小腿沖三人跑來。
&霖!!!」女人尖叫起來,將兒子抱得更緊了。
奚嘉自然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麼情況,裴玉身為玄學界人士,看到這一幕也有點懵逼。
葉鏡之清冷的聲音響起:「這個小鬼是被厲鬼害死,被吃去了三魂氣魄中的三魂之首,胎光。胎光主壽命,少了胎光一魂,他無法轉世投胎,只能做孤魂野鬼。但胎光源於母體,他死後不久應當就被母親發現,接著割肉牽靈,用母親的血肉和魂魄,來滋養他,充作他的胎光。」
奚嘉想到:「如果是被那老鬼吃去了魂魄,葉大師,你剛才有把他的魂魄找回來嗎?」
葉鏡之翻手,一抹淺綠色的光芒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雖然找到了,但這胎光已經被蠶食一半,就算還回去,也無濟於事。所以裴道友,你們一派有修行《金匱要略》,能幫這小鬼補全魂魄、超度輪迴嗎?」
裴玉雖然很不靠譜,但是面對這種救人一命的事情,他也相當認真。他接過葉鏡之手中的胎光,從乾坤包中拿出了一本破舊的經書,然後決絕地撕去一頁。
裴玉默念咒語,那古舊的書頁慢慢飄浮在半空中,小男孩的魂也輕輕地飄在了書頁的上空。
&氣主客,逆而從生。太陰濕土,少陰君火;厥陰風木,陽明燥金。胎光現,母血存,以金匱玉函一頁為引,招地府迢迢諸君,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裴玉忽然睜眼,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書頁和魂魄上。剎那間,綠光大作,溫潤的綠光從書頁上泛出,一點點地滋補著漂浮在上方的魂魄,接著再涌到小鬼的身上。
小鬼青黑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年輕女人也停止了哭泣,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然而就在這一刻,一把墨綠色的小刀卻從廚房倏地飛來,直直地刺向裴玉面前的書頁。
葉鏡之神色一冷,剛欲出手,卻見一道黑影從奚嘉的口袋裡竄出,錚的一聲打在了小刀上,令小刀改向刺入牆中。做完這一切後,無相青黎興奮地飛了回來,在奚嘉的面前抖動了兩下,接著又飛回口袋裡和慫慫玩鬧。
奚嘉:「……」
葉鏡之:「……」
……怎麼感覺哪裡不大對勁?
很快,那抹屬於小男孩的魂魄又回到了他的體內,裴玉面前的書頁也無聲消失。
魂魄歸體的一剎那,男孩的眼中又有了光彩,他抱著自己的母親,撒嬌一樣地蹭著,他的母親則死死地抱住他,痛哭流涕。
葉鏡之冷漠的聲音打破了這母子團聚的場景:「他已經死去,你該放他轉世投胎。」
那女人不再發瘋,她抱著兒子起了身,走到三人面前,然後撲通一聲,突然跪了下來。葉鏡之手指一動,女人便跪在了半空中,膝蓋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撐著,怎麼也跪不下去。
女人自然明白,她擦去眼淚,站起來說道:「我姓廖,這孩子的父親死得早,這些年來,我就和他相依為命。這位大師沒有說錯,我的外公是湘西著名的趕屍匠。趕屍一派傳男不傳女,外公只有我母親一個女兒,他不願傳給我母親,但我母親傲氣,自己偷學了一點本事,又在臨死前教給了我。」
奚嘉問道:「你是苗族人?」
女人一愣:「是,我是苗族人,我姓仡瓜,漢姓就是廖。那把小刀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母親沒有法力,她告訴我,如果我想要趕屍,必須得藉助那把小刀。當初外公下葬時,要把所有的趕屍法器全部陪葬,母親只留下了這把小刀,上面有我外公趕屍多年殘存的屍氣和法力。」
奚嘉轉首去看那把釘在牆上的小刀。
裴玉點頭道:「難怪那把刀能夠削骨如泥,你明明沒有法力,也能牽住這小鬼的魂魄。不過這類法器,因為長期接觸屍氣,已經有了邪性,你又沒有趕屍匠的法力,根本無法駕馭它。如果你再繼續用它來牽靈,最多一個月,你也會變成鬼。」
&止如此。」低沉的男聲響起,打斷了裴玉的話,葉鏡之微微俯身,看向那躲在母親身後的小男孩:「就算有法器,割肉牽靈也不會輕易成功。是你自己……想留下來保護你的母親?」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懵懂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天師。
聽著葉鏡之的話,女人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許久以後,她的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地說道:「媽媽,好疼……」
女人低下頭,只見乖巧的孩子癟著嘴,認真地說著:「媽媽,不要被爺爺咬,好疼……」
女人再也無法控制地痛哭出聲,她蹲下來抱緊了自己的兒子,抱緊這個為了保護自己而留在陽間的兒子。小男孩什麼都不懂,只是一個勁地對母親說不要去找爺爺,爺爺咬,很疼。
母子緊緊相擁,葉鏡之神色平靜地看著,裴玉不忍地轉開了視線。奚嘉慢慢蹲了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柔聲道:「爺爺已經走了,再也害不了媽媽了,也不會咬媽媽。」
男孩漆黑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奚嘉,慢慢的,那張青嫩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純善天真的笑容,脆生生的童聲輕輕響起:「謝謝哥哥。」
純潔無邪的孩童笑容生生刺痛了奚嘉的心,年輕女人一邊流淚,一邊不斷地用手擦去淚水,努力地笑著:「小霖,媽媽會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好好的知道嗎。不要擔心媽媽,媽媽什麼都好,什麼都好……」
白色的光點從小男孩的身上一點點地浮出,他最後輕輕地喊了一聲「媽媽」,接著身體突然倒下。青黑色的屍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這具屍體的表面,女人死死抱著孩子僵硬冰冷的屍體,剛才勉強做出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只剩下絕望痛苦的哭泣。
畢竟小男孩已經死了多日,裴玉靠關係幫小孩報上了死亡證明,屍體很快火化。第三天,這年輕的女人便抱著骨灰罈離開了小區,據說是去找一個遠房堂姐了,不想再留在這個讓她失去了愛人和孩子的傷心地。
事情以「老鬼魂飛魄散,小鬼也轉世投胎」作為結局,終於告一段落,然而老鬼家的那對夫妻卻好像開始鬧離婚。那對夫妻原本就對老爺爺非常不好,在爺爺死的那天,警|察還將兩人帶回去盤問,最後確定了爺爺是意外摔下床死的,才將兩人放走。
無論如何,小區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三人從小鬼家離開的時候,正是深夜。奚嘉抬首仰望天空,城市的燈光將天空照亮,找不到一顆星星。
裴玉輕聲感慨道:「這算是什麼事,早知道那個老鬼居然吃了人家小孩的魂魄,害得人家母親割了半條胳膊來牽靈,我絕對親自動手,把那老傢伙打得魂飛魄散!」
奚嘉勾起唇角,問道:「你打得過他?」
裴玉面露尷尬:「我……我雖然打不過他,但我不是還有嘉哥您嘛!」
葉鏡之走出樓房,也抬首看了看被燈光照亮的夜空,接著轉首看向奚嘉:「那顆舍利子需要我每日在上面加符咒,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現在還不能完全屏蔽你的陰氣。最近這一個半月,我會留在蘇城,你不用擔心被厲鬼纏身。」
裴玉下意識地就說道:「嘉哥怎麼可能害怕厲鬼纏身,那些厲鬼看見嘉哥,跑還來不……」
&玉!」
奚嘉厲聲呵斥,裴神棍一愣,自知說錯話,趕緊閉嘴。
奚嘉這才轉首看向葉鏡之:「那葉大師,這些天你打算住在哪兒?我記得這附近都是住宅區。」
葉鏡之:「我會找個酒店住下,然後每日來為你念咒。」
奚嘉:「……這是不是太過意不去了?」
葉鏡之搖首:「無妨。」
奚嘉:「……」
你是覺得無妨了,但這麼一來,他也虧欠你太多了吧。
裴玉以前稱葉鏡之為「玄學界的道德標兵」,奚嘉還不信。在「鬼知道」的公眾號文章下面,那些玄學界人士也讚美葉鏡之是道德標兵,奚嘉還是不大信。
這世界上還真有那種無私奉獻的大好人?
怎麼可能!
直到奚嘉遇見了一個被稱為道德標兵的閻王。
實在過意不去,奚嘉思索片刻,想到:「要不……葉大師,你到我家住一段時間?我家有兩個臥室,還是足夠的。」
裴玉立即道:「等等,你就兩張床,葉閻……葉大師來了,我睡哪兒?」
奚嘉反問:「你為什麼還要去我家?」
裴玉理直氣壯道:「我不去你家,我去哪兒?」
奚嘉不假思索:「住酒店。」
裴玉:「……」憑什麼就是我住酒店,不讓葉閻王住酒店啊!!!
葉鏡之對這種人情往來的事情似乎很不會處理,奚嘉邀請他之後,他先是推拒了一會兒,但奚嘉百般邀請,他只得答應下來。
回到家中,奚嘉特意將之前剛曬過的被子抱出來,送到了次臥的床上。裴玉憋屈地蹲在客廳里,等到要睡覺時,奚嘉一指牆角:「那裡有個行軍床,你自己搭一下床,就可以睡了。」
裴玉:「憑什麼讓葉閻王睡臥室,我就睡客廳!」
奚嘉詫異道:「你這麼大聲音,不怕葉大師聽見嗎?」
裴玉頓時驚恐地往後直竄,趕忙躲到了沙發後。過了三分鐘確定葉鏡之沒有出門揍他後,他才鬆了口氣:「葉閻王可能睡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和葉閻王睡在同一屋檐下,媽呀,我真是太厲害了。嘉哥你不知道,葉閻王這種人,恐怖得一筆!我們玄學界的年輕一代,沒幾個人和他熟悉,他雖然是道德標兵,殺鬼的數量比我們吃的鹽還多,但他把鬼打得魂飛魄散的時候,那種情景太恐怖了,誰都不敢靠近他。」
奚嘉原本想回房間休息,聽著裴玉的話,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們年輕一代都和他不熟?」
裴玉搖頭:「也有幾個人和他熟的,我記得大萬壽寺的那個和尚就和他關係不錯。他恐怖成這樣,實力吊打我們一群人,誰敢理他。萬一他哪天心情不好,不想當道德標兵了,一個手滑我們就全部完蛋了好嗎。」
奚嘉靜靜地問道:「……你們都不理他嗎?」
裴玉想都沒想:「理他幹嘛,他是閻王,我們是普通人,沒有共同語言。」
客廳里,裴玉說起了很多葉鏡之的傳奇事跡。四年前葉鏡之在酆都殺了近萬惡鬼的事情,奚嘉早就聽過,這一次,他又說了葉鏡之曾經帶著無相青黎,將一隻百年惡鬼打到魂飛魄散的事情。
裴玉說著說著就困了,閉上眼睡著了。奚嘉卻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次臥門口,輕輕敲門:「葉大師,你睡了嗎?」
不過多時,房門被人打開。葉鏡之仍舊穿著那身黑色的風衣,神色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奚嘉透過門縫,看到床上的被子根本沒被人動過,床單也平整光滑,沒有被人躺過的痕跡。
心中聯想到裴玉那句理所當然的「為什麼要理他」的話語,奚嘉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道:「葉大師,早點睡,晚安。」
幽邃的瞳孔微微一顫,葉鏡之嘴唇翕動,許久後,才低聲道:「晚安。」
月上中天,子時到來,正是凡間陰氣最盛的時刻。
也是「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公眾號每天更新文章的時刻。
許多正在捉鬼、正在找鬼、正在溜鬼玩的天師,在這個時候紛紛掏出手機,點開公眾號,準備看一看今天份的八卦……今天份的新聞。仍舊是一篇頭條文章和三篇小文章,但這一次,所有天師在點開公眾號的一瞬間,全部呆住。
大萬壽寺,年輕和尚用了十年的紫檀木魚,被他硬生生敲裂。
紫微星齋,幾個年輕弟子驚呼出聲,讓大師兄南易皺緊了眉頭。
海城某郊區別墅,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大吼一聲,整個房子的玻璃全部被震碎。他六十多歲的兒子痛心疾首地跑上樓:「爸!我求求您了,不要看『鬼知道』了好嗎!您就不能去跳跳廣場舞嗎?跳廣場舞多好,有益身心健康!」
岐山道人瞪大眼,道:「你看了今天晚上更新的文章沒?」
六十多歲的老者搖搖頭:「沒,我這不剛打開手機,您一聲震天吼把玻璃全震碎了,我就上樓看看了。」
岐山道人直拍桌子:「你快去看!太好玩了,原來易凌子那老頭死之前,還給他徒弟定了個親!」
老者驚道:「易凌子前輩?他的徒弟不是只有一個,正是那葉閻……葉小友?」
岐山道人哈哈一笑:「沒錯,今天『鬼知道』的頭條新聞就是,易凌子在十九年前,就給葉鏡之定了一門親!」
&打牆?」
口袋裡的慫慫探出小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無相青黎在慫慫的爪子間不斷顫動著,仿佛在認可奚嘉的猜測。
奚嘉低頭看向無相青黎:「我不會法術,你能幫我指個方向嗎?」
無相青黎顫動了一會兒,突然飛起,指向一個方向。奚嘉跟在它的身後,一直往前走,漸漸的,黑霧越來越大,伸手不見五指。奚嘉並沒有懷疑無相青黎所指引的方向,雖然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霧更大的地方。
又走了五分鐘,正當這黑霧濃得已經讓奚嘉看不見無相青黎,只能由無相青黎拉著自己走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道恐懼顫抖的聲音。奚嘉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跨出某一步時,天地豁然開朗,濃霧瞬間退散。
在那空曠的地方,頭戴九梁巾、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驚恐地看著天空,他瘋狂地舞動著破舊的拂塵,被嚇得一次次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次爬了起來,恐懼地重複著:「我只是騙點錢,我沒有害過人,我沒害過人……」
一邊朝著空氣怒吼,老道士一邊從包里掏出各種各樣的符紙。他的符紙一飛到空中,就自己點燃,神乎其神,但是配合那一臉驚悚的模樣,卻像個走江湖賣藝的老騙子。
奚嘉皺了皺眉頭。
這老道士雖說是個騙子,但隨便把他扔在這裡似乎也說不過去。他上前和對方說話,誰料這老道士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似的,也聽不見他說的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嘗試了幾次無果,奚嘉毅然轉身離去。無相青黎拉著他繼續往前走,慢慢就遠離了老道士,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這一次走了更長時間。在這黑暗中,奚嘉打開手機,很明顯並沒有信號,手機屏幕徹底定格,時間也不走動。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忽然,一陣歡笑聲從遠方傳來,其樂融融的一家五口出現在了奚嘉的面前。
兩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在房間裡奔跑玩耍,不算大的房子裡,中年婦女在廚房裡燒飯,她的丈夫在客廳里看報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上,和兩個小孫子玩遊戲。
這一幕出現得太過突然,奚嘉慢慢抿了嘴唇,看向那對夫妻。
一個小時前,這對夫妻還在樓下大打出手,咒罵對方快點去死。現在,他們卻仿佛一對恩愛的模範夫妻,擁有美滿家庭和幸福生活。
婦女將飯菜端上了桌,孩子們歡呼著「吃飯了」,一邊爬上椅子。婦女佯怒:「不洗手就吃飯?」兩個孩子無奈地又跑去衛生間洗手。
一家五口圍坐在餐桌旁,高高興興地吃著飯。
奚嘉在旁邊看著他們歡笑聊天的景象,許久後,他拿起無相青黎,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可以幫我完全屏蔽陰氣,讓我看不見鬼,對嗎?」
嗡!
一道無形的力量從青銅骰子的十八面中震開,奚嘉再睜開眼時,只見眼前再沒有了那溫馨的小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對著空氣說話,女人責怪根本不存在的兒子,上周的考試怎麼沒考好;男人對著空氣說,明天我帶爸去醫院再看看。
輕輕地嘆了一聲氣,奚嘉將無相青黎又放回了口袋裡。瞬間,房子、爺爺和兩個孫子,再次出現。兩個孫子的身影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散,但那爺爺的身影倒是凝實了許多。
沒有停留多久,奚嘉再去尋找那對母子。就在他轉身離開時,那五口之家中,爺爺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很快又轉過身去聽兒子兒媳的嘮叨。
然而找到老道士只花了十分鐘,找到那對夫妻花了半個多小時,找那對母子卻遙遙無期。
接下來,奚嘉在黑霧中走了漫長的時間。他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至少有一個小時,他一直在這濃郁的陰氣中不斷尋找,連無相青黎也一次次地指錯方向,找不到對方。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奚嘉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他警惕地看向後方,手指捏緊成拳,血紅色的陰氣在指間環繞。
那聲音卻越走越近。
隔著黑霧,奚嘉根本看不清對方,直到那聲音走到跟前,他才猛地一拳砸過去,竟然被對方躲過。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驚喜道:「奚嘉?終於找到你了!」
奚嘉錯愕道:「裴玉?真的是你?」一邊說著,便從口袋裡掏出無相青黎,直接往這個裴玉的身上砸去。
裴玉滿臉驚恐地躲開:「你幹什麼!」
奚嘉淡淡道:「你如果是真的裴玉,不是鬼,為什麼要躲無相青黎?」
裴玉怒道:「無相青黎砸在厲鬼身上那是魂飛魄散,砸在人身上誰知道會怎麼樣!那可是葉閻王的無相青黎,哪能隨便用啊,你快把它收起來,要是真砸到我,我受傷了,你來賠我嗎!」
奚嘉:「……」他思索片刻,又拿著無相青黎在裴玉的臉前晃了晃。
裴玉嚇得直往後竄,奚嘉嘆氣道:「嗯,我確定是你不是鬼了,你回來吧。」
裴玉:「……你先把無相青黎收起來!」
奚嘉面無表情:「收起來了,別害怕了,回來吧。」
裴玉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回來。
從裴玉的敘說中,奚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在這鬼打牆的空間裡待了三個小時。半個多小時前,裴玉就乘坐軍用飛機,飛到了蘇城某軍用機場,然後快速地趕到小區。
遠遠的瞧見那沖天的陰氣,這次裴玉也不敢吝嗇,拿出了自己一個壓箱底的法寶將小區裡的陰氣鎮壓在小區範圍內,不往外擴散,接著他就跑進了這棟樓,尋找奚嘉。
裴玉委屈巴巴:「我不遠萬里地跑過來救你,你居然還要用無相青黎砸我!」
奚嘉無可奈何道:「……我這不是擔心你也是那隻厲鬼製作出來的鬼打牆幻覺嗎?我在這片陰氣里走的時候,還看見了我去世多年的父親,連我從來沒見過的母親都出現了。」
裴玉正經起來:「所以那個小男孩是鬼?確定嗎?」
奚嘉反問:「你見過有哪個人,眼珠子都被打出來了,還能正常說話,一滴血不流的?我其實沒用很大的力氣,不可能打成那樣,但是他的身體脆弱得好像豆腐,輕輕一碰眼珠就下來了。」
兩人在黑氣中繼續前行。
這次有了裴玉在,不再需要無相青黎這個殺鬼法寶再盲目地尋找方向。
裴玉從乾坤包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羅盤,這羅盤比他原先用的那個要小了一半尺寸,天池中,頂針血紅,磁針烏黑,兩針在池中劇烈顫動,當針頭與海底線吻合之時,裴玉便道:「往這裡走。」
他們走得很慢,但卻一步步地走出了陰氣最重的區域。當裴玉第十九次以羅盤尋向後,奚嘉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砰砰砰砸地聲。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快步向前走去。
濃霧退散,燈光撒下,不遠處的餐廳里,左眼完全掉出來的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桌旁,靜靜地等著吃飯。奚嘉再走進廚房,他還未開口,便見那年輕的女人緩緩拆下了右臂的繃帶。
從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奚嘉便發現了,對方的右手纏著繃帶,吊在脖子上。
拆開這繃帶,起初還是雪白的布帶,拆到後來,刺目的血跡和污濁的膿水便流淌在繃帶上,撕扯到最後一點繃帶時,膿水黏在繃帶上,直接扯下了一點皮肉。
裴玉見到這一幕,即時見多識廣,也被噁心得轉過身乾嘔。
奚嘉睜大眼,死死地盯著女人的右臂。
只見那右臂從手腕以下,全部消失,好像被誰活生生地剁去,如同切豬肉一樣,把一個大活人的手給剁走了。傷口的切割面並不完整,應當是被一次次地剁去,沒有直接一刀兩斷,現在在那斷面上,污黃的膿水和發黑的血液匯聚一起,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涌動。
女人拿起一把墨綠色的小刀,殭屍般的臉上毫無表情,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右臂,然後下刀。
仿佛這根本不是她的身體,奚嘉眼睜睜地看著這女人居然在割自己的肉!
小刀極其鋒利,割肉去骨,果斷乾脆。
女人割了九塊肉,放入碗中。她的右臂又少了一截,鮮血流滿了整個廚房,但她好像並不覺得痛,也不覺得虛弱,墨綠色的光芒在她的傷口上浮現,血液便慢慢止住。
奚嘉和裴玉看著這女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將那碗人肉端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兩眼放光,興奮地抓起肉就往嘴裡塞。
奚嘉抬步上前,將那碗肉推到了地上。小男孩卻像著了魔,直接趴到地上去咬那些肉。他每咬一口肉,女人的臉色就更白一分,頭髮一點點地掉落,更像一具殭屍。
看著這一幕,奚嘉轉身對裴玉道:「她是人,男孩是鬼!」
說著,奚嘉抬起拳頭,直接沖小男孩的後腦砸去。就在他即將砸到男孩的頭髮時,一隻修長削瘦的手卻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奚嘉抬頭看去,濃烈的陰氣中,俊美清冷的黑衣天師也低眸看他,面露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怎麼會在這裡。片刻後,葉鏡之斂眉道:「他確實是鬼,但他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肉身。你就算把他碎屍萬段,也殺不了他,因為有人為他……割肉牽靈。」
奚嘉點點頭,表姐又繼續轉頭煮麵。
走到廚房門口,奚嘉伸手按下電燈開關。「啪嗒」一聲,灑亮的燈光立刻出現。他再關閉開關、按下開關,來回反覆,廚房的燈每次都完好地亮起,好像昨天晚上打不開燈的事情只是一場夢。
然而奚嘉低頭看著桌子上的水杯,清楚地知道那並不是夢。
吃完早飯,表姐一家還要出門採買物品。出門前,小娟表姐蹲在地上,雙手捧起三表嬸的小腿,輕輕地揉捏著。一邊按摩,她一邊問道:「媽,是這裡嗎,感覺好一點沒?」
三表嬸高興地搖頭:「沒事沒事,娟,你不要再按了,媽就是昨天走累了點,今天還好。」
清秀的少女認真道:「媽,我沒關係,要不您今天就別出門了吧,好好休息休息。」結果三表嬸硬是要陪女兒出門買東西,於是小娟只能仔細地幫她按著小腿的肌肉。
年輕的女兒半蹲在地上,為年邁的母親按摩。放在這個年代,這種孝子真的很少見,奚嘉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直到表嬸一家出門。
在表嬸一家出門後不久,奚嘉也出門去辦了點事,等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一進門就看見了葉大師。
奚嘉微怔,輕聲喊了一句:「葉大師?」
兩人這幾天見面太少。
葉大師不學好,成天夜不歸宿,只有每天念咒的時候才會回家。見到奚嘉,他立即轉開視線,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有浪費時間,兩人再次牽起手,開始念咒。念完咒,葉鏡之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直接往大門走去,似乎又要出門捉鬼。奚嘉下意識地問道:「葉大師,你今天晚上還不回來?」
葉鏡之腳步一頓:「嗯,蘇城的厲鬼……有點多。」
奚嘉微微蹙眉,沒再多說。
等葉鏡之真的出門離開後,聽著電梯「叮咚」一聲,奚嘉猛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走,追到小區花園才看到葉鏡之的背影。他喊了兩聲「葉大師」,對方全沒聽見,奚嘉下意識地就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