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ref="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最新章節">
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打牆?」
口袋裡的慫慫探出小腦袋, 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無相青黎在慫慫的爪子間不斷顫動著, 仿佛在認可奚嘉的猜測。
奚嘉低頭看向無相青黎:「我不會法術, 你能幫我指個方向嗎?」
無相青黎顫動了一會兒,突然飛起, 指向一個方向。奚嘉跟在它的身後,一直往前走, 漸漸的,黑霧越來越大, 伸手不見五指。奚嘉並沒有懷疑無相青黎所指引的方向, 雖然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霧更大的地方。
又走了五分鐘, 正當這黑霧濃得已經讓奚嘉看不見無相青黎, 只能由無相青黎拉著自己走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道恐懼顫抖的聲音。奚嘉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跨出某一步時, 天地豁然開朗, 濃霧瞬間退散。
在那空曠的地方, 頭戴九梁巾、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驚恐地看著天空, 他瘋狂地舞動著破舊的拂塵, 被嚇得一次次跌坐在地上, 又一次次爬了起來, 恐懼地重複著:「我只是騙點錢, 我沒有害過人,我沒害過人……」
一邊朝著空氣怒吼,老道士一邊從包里掏出各種各樣的符紙。他的符紙一飛到空中,就自己點燃,神乎其神,但是配合那一臉驚悚的模樣,卻像個走江湖賣藝的老騙子。
奚嘉皺了皺眉頭。
這老道士雖說是個騙子,但隨便把他扔在這裡似乎也說不過去。他上前和對方說話,誰料這老道士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似的,也聽不見他說的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嘗試了幾次無果,奚嘉毅然轉身離去。無相青黎拉著他繼續往前走,慢慢就遠離了老道士,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這一次走了更長時間。在這黑暗中,奚嘉打開手機,很明顯並沒有信號,手機屏幕徹底定格,時間也不走動。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忽然,一陣歡笑聲從遠方傳來,其樂融融的一家五口出現在了奚嘉的面前。
兩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在房間裡奔跑玩耍,不算大的房子裡,中年婦女在廚房裡燒飯,她的丈夫在客廳里看報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上,和兩個小孫子玩遊戲。
這一幕出現得太過突然,奚嘉慢慢抿了嘴唇,看向那對夫妻。
一個小時前,這對夫妻還在樓下大打出手,咒罵對方快點去死。現在,他們卻仿佛一對恩愛的模範夫妻,擁有美滿家庭和幸福生活。
婦女將飯菜端上了桌,孩子們歡呼著「吃飯了」,一邊爬上椅子。婦女佯怒:「不洗手就吃飯?」兩個孩子無奈地又跑去衛生間洗手。
一家五口圍坐在餐桌旁,高高興興地吃著飯。
奚嘉在旁邊看著他們歡笑聊天的景象,許久後,他拿起無相青黎,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可以幫我完全屏蔽陰氣,讓我看不見鬼,對嗎?」
嗡!
一道無形的力量從青銅骰子的十八面中震開,奚嘉再睜開眼時,只見眼前再沒有了那溫馨的小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對著空氣說話,女人責怪根本不存在的兒子,上周的考試怎麼沒考好;男人對著空氣說,明天我帶爸去醫院再看看。
輕輕地嘆了一聲氣,奚嘉將無相青黎又放回了口袋裡。瞬間,房子、爺爺和兩個孫子,再次出現。兩個孫子的身影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散,但那爺爺的身影倒是凝實了許多。
沒有停留多久,奚嘉再去尋找那對母子。就在他轉身離開時,那五口之家中,爺爺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很快又轉過身去聽兒子兒媳的嘮叨。
然而找到老道士只花了十分鐘,找到那對夫妻花了半個多小時,找那對母子卻遙遙無期。
接下來,奚嘉在黑霧中走了漫長的時間。他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至少有一個小時,他一直在這濃郁的陰氣中不斷尋找,連無相青黎也一次次地指錯方向,找不到對方。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奚嘉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他警惕地看向後方,手指捏緊成拳,血紅色的陰氣在指間環繞。
那聲音卻越走越近。
隔著黑霧,奚嘉根本看不清對方,直到那聲音走到跟前,他才猛地一拳砸過去,竟然被對方躲過。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驚喜道:「奚嘉?終於找到你了!」
奚嘉錯愕道:「裴玉?真的是你?」一邊說著,便從口袋裡掏出無相青黎,直接往這個裴玉的身上砸去。
裴玉滿臉驚恐地躲開:「你幹什麼!」
奚嘉淡淡道:「你如果是真的裴玉,不是鬼,為什麼要躲無相青黎?」
裴玉怒道:「無相青黎砸在厲鬼身上那是魂飛魄散,砸在人身上誰知道會怎麼樣!那可是葉閻王的無相青黎,哪能隨便用啊,你快把它收起來,要是真砸到我,我受傷了,你來賠我嗎!」
奚嘉:「……」他思索片刻,又拿著無相青黎在裴玉的臉前晃了晃。
裴玉嚇得直往後竄,奚嘉嘆氣道:「嗯,我確定是你不是鬼了,你回來吧。」
裴玉:「……你先把無相青黎收起來!」
奚嘉面無表情:「收起來了,別害怕了,回來吧。」
裴玉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回來。
從裴玉的敘說中,奚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在這鬼打牆的空間裡待了三個小時。半個多小時前,裴玉就乘坐軍用飛機,飛到了蘇城某軍用機場,然後快速地趕到小區。
遠遠的瞧見那沖天的陰氣,這次裴玉也不敢吝嗇,拿出了自己一個壓箱底的法寶將小區裡的陰氣鎮壓在小區範圍內,不往外擴散,接著他就跑進了這棟樓,尋找奚嘉。
裴玉委屈巴巴:「我不遠萬里地跑過來救你,你居然還要用無相青黎砸我!」
奚嘉無可奈何道:「……我這不是擔心你也是那隻厲鬼製作出來的鬼打牆幻覺嗎?我在這片陰氣里走的時候,還看見了我去世多年的父親,連我從來沒見過的母親都出現了。」
裴玉正經起來:「所以那個小男孩是鬼?確定嗎?」
奚嘉反問:「你見過有哪個人,眼珠子都被打出來了,還能正常說話,一滴血不流的?我其實沒用很大的力氣,不可能打成那樣,但是他的身體脆弱得好像豆腐,輕輕一碰眼珠就下來了。」
兩人在黑氣中繼續前行。
這次有了裴玉在,不再需要無相青黎這個殺鬼法寶再盲目地尋找方向。
裴玉從乾坤包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羅盤,這羅盤比他原先用的那個要小了一半尺寸,天池中,頂針血紅,磁針烏黑,兩針在池中劇烈顫動,當針頭與海底線吻合之時,裴玉便道:「往這裡走。」
他們走得很慢,但卻一步步地走出了陰氣最重的區域。當裴玉第十九次以羅盤尋向後,奚嘉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砰砰砰砸地聲。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快步向前走去。
濃霧退散,燈光撒下,不遠處的餐廳里,左眼完全掉出來的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桌旁,靜靜地等著吃飯。奚嘉再走進廚房,他還未開口,便見那年輕的女人緩緩拆下了右臂的繃帶。
從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奚嘉便發現了,對方的右手纏著繃帶,吊在脖子上。
拆開這繃帶,起初還是雪白的布帶,拆到後來,刺目的血跡和污濁的膿水便流淌在繃帶上,撕扯到最後一點繃帶時,膿水黏在繃帶上,直接扯下了一點皮肉。
裴玉見到這一幕,即時見多識廣,也被噁心得轉過身乾嘔。
奚嘉睜大眼,死死地盯著女人的右臂。
只見那右臂從手腕以下,全部消失,好像被誰活生生地剁去,如同切豬肉一樣,把一個大活人的手給剁走了。傷口的切割面並不完整,應當是被一次次地剁去,沒有直接一刀兩斷,現在在那斷面上,污黃的膿水和發黑的血液匯聚一起,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涌動。
女人拿起一把墨綠色的小刀,殭屍般的臉上毫無表情,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右臂,然後下刀。
仿佛這根本不是她的身體,奚嘉眼睜睜地看著這女人居然在割自己的肉!
小刀極其鋒利,割肉去骨,果斷乾脆。
女人割了九塊肉,放入碗中。她的右臂又少了一截,鮮血流滿了整個廚房,但她好像並不覺得痛,也不覺得虛弱,墨綠色的光芒在她的傷口上浮現,血液便慢慢止住。
奚嘉和裴玉看著這女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將那碗人肉端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兩眼放光,興奮地抓起肉就往嘴裡塞。
奚嘉抬步上前,將那碗肉推到了地上。小男孩卻像著了魔,直接趴到地上去咬那些肉。他每咬一口肉,女人的臉色就更白一分,頭髮一點點地掉落,更像一具殭屍。
看著這一幕,奚嘉轉身對裴玉道:「她是人,男孩是鬼!」
說著,奚嘉抬起拳頭,直接沖小男孩的後腦砸去。就在他即將砸到男孩的頭髮時,一隻修長削瘦的手卻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奚嘉抬頭看去,濃烈的陰氣中,俊美清冷的黑衣天師也低眸看他,面露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怎麼會在這裡。片刻後,葉鏡之斂眉道:「他確實是鬼,但他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肉身。你就算把他碎屍萬段,也殺不了他,因為有人為他……割肉牽靈。」
他能和易凌子前輩比嗎?
易凌子前輩就是那隔壁家的小孩!
不過易凌子雖然實力強悍,岐山道人這些同輩至今都不知道他當年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但易凌子還是挺好相處的。不像他的徒弟葉鏡之那麼性情孤僻,只知道一心殺鬼,易凌子當初經常參與同輩之間的活動,相當活躍。
想起年輕時的風流往事,岐山道人感慨道:「可惜了,十九年前我還和易凌子約了一頓酒,沒想到竟是永別,他竟然和那千年旱魃同歸於盡了。」
這一次「鬼知道」的文章上出現了「易凌子」這個名字,一時間,老一輩的大師紛紛出現,在評論里回憶當年。他們一出聲,弟子們哪裡敢再放肆,只能私底下八卦。
……
此時此刻,陝省長安市驪山北麓。
一個光頭老和尚正騎在一棵老樹上,焦急地眺望前方。他身處曠野,兩公里外就是被稱為世界第八大奇蹟的秦始皇兵馬俑。入夜,白日裡人來人往的遊客消失不見,陰森森的驪山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寂靜無聲地壓著大地。
老和尚手指一點,嘴裡默念了幾句咒語,他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水鏡。他急急道:「貧僧已經把知道的最大的八卦新聞爆料給你們了,你們怎麼還不給貧僧積分?如今已經過了子時,貧僧追這三百年的厲鬼追了一個月,要是真讓它逃入始皇陵,驚動了陵內的東西,到時候玄學界大亂,貧僧可不承擔這個責任!」
水鏡的那一邊,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他的身後有不少年輕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地忙碌著。
聽了老和尚的話,這青年推推眼鏡,道:「不醒大師,您的爆料剛剛才發上去,總得給我們一點時間統計一下閱讀量和點讚數吧。對了,還有不少道友給您打賞了。這些都會折算成積分打進您的賬戶,但您要是現在就要求我們折算積分,那接下來獲得的積分就無法計到您的賬上了。」
聽了這話,不醒大師肉疼地抽搐了嘴角:「好了好了,貧僧不要那些積分了,現在就把積分打過來。來不及了,貧僧要趕緊去天工齋買個百年跳屍來煉寶,要不然那個厲鬼得跑了!」
&知道」的小編滿意一笑,道:「我這就把積分打到您的賬戶上。」
一分鐘後,不醒大師打開自己的墨斗,便發現賬戶上多了十萬積分。看著這麼可怕的數字,他一愣,嘀咕了一句「易凌子和葉鏡之的八卦就這麼值錢?」,接下來他搖搖頭,連連阿彌陀佛了幾句:「易凌子道友,當初是貧僧陪你一起取了那泰山石,你當年也是為了玄學界而死。現在貧僧要為玄學界捉了這隻三百年的厲鬼,只差一些積分來買煉寶材料,所以才把你們師徒的八卦爆出來。你九泉之下,也不會怪貧僧的對吧……哎喲!」
一顆拳頭大小的枇杷突然頭上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不醒大師的光頭上,砸出一個大包。
不醒大師摸摸自己的光頭,繼續嘀咕:「你不會怪貧僧的,你不會怪貧僧的,貧僧也是為民除害,也是……哎喲哎喲哎喲!」
一陣風吹來,滿樹的枇杷好像下雨,砰砰砰地直往不醒大師的頭上砸。不醒大師被砸得滿頭包,趕忙飛下了這棵樹,往秦始皇陵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道:「貧僧去捉惡鬼了!」
這天晚上,「鬼知道」的四個八卦文章,另外三個全部被打入冷宮,唯獨「葉閻王有未婚妻」這個八卦,被玄學界討論得熱火朝天。
當夜,葉鏡之正拿著掃帚打掃房子,忽然手機嗡嗡響了起來。他打開一看,一堆老一輩的大師向他發來問候,詢問他準備什麼時候成婚。易凌子去世了,他們這些前輩可以當葉鏡之的長輩,幫他主婚。
除此以外,年輕一代只有三個人發來消息詢問。
葉鏡之眉頭微皺,點開「鬼知道」看了那篇文章,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放下掃帚,認真地一一回復。
前輩們根本就不是來聽解釋的,他們就是想看八卦。
天機門的大師趕忙回覆:
葉鏡之薄唇微抿,打算拒絕。在他看來,對方十九年來杳無音信,要麼就不是玄學界人士,要麼就是知道了他的名聲,嫌棄他,不想和他成婚,成為他的妻子。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勉強,就當作沒發生過好了。
然而天機門的大師五分鐘內就給了回覆:
葉鏡之雙眸一縮,他鎮定道:
正如裴玉所說一樣,玄學界的年輕一代中,除了那幾個人,根本沒人會理葉閻王。就算爆出了這麼大的料,葉鏡之回復消息也只回到了凌晨一點,就再沒人詢問:老一輩雖然八卦,但不好意思拉下臉,一直找當事人詢問;年輕一代臉皮厚,但根本沒幾個人理他。
漆黑寧靜的夜,挺拔俊美的男人關了手機,繼續認真打掃屋子,似乎是不想虧欠別人,想以此當作房租。
等到第二天早上奚嘉醒來,剛剛出房門,就見裴玉興致沖沖地跑了過來。裴玉拉著他又進了房間,特意將門鎖上,就這樣還覺得不大靠譜,又布下了一層結界。
奚嘉好奇地問道:「有事和我說,不能被葉大師聽見?」
裴玉連忙點頭。
奚嘉:「你布置的這些東西,真的能防住葉大師?」
裴玉臉色一僵:「反正……反正這樣我心裡舒坦,我放心!我和你說,今天早上你起床看到沒,昨天晚上『鬼知道』發了一個驚天大八卦!」
奚嘉對此毫無興趣:「你們玄學界的八卦,和我有什麼關係?」說著,就打算開門出去。
裴玉一把拉住他:「這次是和葉閻王有關!葉閻王有未婚妻,他居然有未婚妻,而且還是個娃娃親!這萬惡的包辦婚姻,怎麼我師父當年沒給我包辦一個,害得我到現在還沒女朋友。」
奚嘉微微怔住:「……葉大師有未婚妻?」
裴玉興致上頭,趕忙打開微信公眾號,把文章展示給奚嘉看。
看完文章後,奚嘉不由蹙了眉頭,直接打開房門:「那是葉大師的事,你這麼八卦幹什麼?雖然我不懂其中緣由,但無論如何都是人家的私事,我們……」
聲音戛然而止,奚嘉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乾淨到在發光的客廳!
白色的瓷磚被擦拭得鋥光瓦亮,低頭就能當鏡子看;牆上沉積了一年多的污漬,如今也全部消失。牆角天花板上的灰塵,沒了;冰箱上的鐵鏽,沒了;半年沒給換過水的富貴竹,生機勃勃!
奚嘉不敢置信地轉首看向裴玉:你乾的?
裴玉這才發現了房子裡的異常:我沒啊,怎麼回事,我剛剛還沒注意到。
這時,一股濃郁撲鼻的菜香從廚房裡飄出。聞著這股味道,正直如奚嘉,也不免咽了口口水,裴玉更是早就激動地直往廚房撲去:「怎麼回事,你還燒飯了?嘉哥,你不是才醒嗎?」
剛走到餐廳,裴玉突然僵在原地。
只見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從廚房裡走出,神色平靜地將一盤盤菜端上了桌。見到裴玉,葉鏡之淡定地點頭:「裴道友。」接著他再抬首看向不遠處的奚嘉:「昨天晚上打擾了。」
裴玉雙腿顫抖,下意識地就往後跑,他直接跑到奚嘉身邊,小聲道:「不行,看著葉閻王我吃不下飯,我先出門解決了。太恐怖了,和葉閻王同桌吃飯……嘉哥,我扛不住,看你的了。」
說完,裴玉勉強止住一直在打顫的腿肚子,正義凜然道:「剛才我的羅盤發現不遠處好像有一隻厲鬼,我這就去把那小鬼收了。葉道友,嘉哥,你們吃,你們慢慢吃。」
話音剛落,裴玉撒腿就跑。
奚嘉:「……」
葉鏡之:「……」
奚嘉問道:「葉大師,聽說你天生可見陰氣,這附近有鬼嗎?」
葉鏡之沉默片刻:「可能是我看錯了。」
奚嘉憋笑。
裴神棍只想著趕緊逃得遠遠的,卻沒想到連葉閻王都沒發現有鬼,他能發現?
因為裴玉不敢待在房子裡,於是餐桌上,只剩下奚嘉和葉鏡之相對而坐。原本奚嘉還不大敢動筷子,雖然這些菜聞上去很香,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動,但……葉天師真的會燒菜?
認命地吃了一口後,奚嘉睜大眼,趕緊地又動起筷子來。
一整桌的菜,竟然全部吃完,由此可見這些菜的美味程度。
黑髮年輕人饜足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就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篇文章,他不由想到:如果能當葉大師的妻子,至少在吃飯上,絕對是一輩子的享受。
但他很快又想到:「葉大師……你幫我打掃屋子了?」
葉鏡之低聲道:「謝謝你的照顧。」
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但看著這位玄學界年輕一代的第一人此刻安靜沉悶的模樣,不知道為何,奚嘉忽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孤獨,有點……可憐。
那篇文章里說過,葉大師的師父是十九年前為了玄學界,為了凡人,與一隻千年殭屍同歸於盡的。當時的葉大師才六歲,他本身就是被師父收養,無父無母,在師父突然去世後,他並沒有拜入其他門派,而是依舊守著師門。
他們那一派,對收徒弟的要求極高,經常一脈單傳。
於是葉大師從六歲後,就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修行,等他有了實力後,玄學界的同齡人又對他充滿畏懼,不敢理他。
這樣的人,能夠成為現在的道德標兵而不是一個大魔頭,真是難能可貴。
奚嘉嘴唇翕動,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見葉鏡之放下筷子,語氣低沉:「你碎了的那些泰山石,我交給了天工齋的一個朋友,請他幫你修復,這兩天應該就能修好了。聽說你也關注了『鬼知道』,收到墨斗了嗎?」
奚嘉搖首:「我沒有填寫地址。」
葉鏡之輕輕點頭:「往常要買墨斗,需要二十個積分。你可以把地址填寫一下,到時候我會讓天工齋的人把墨斗和你的泰山石,一起寄回來給你。」
因為體質特殊的緣故,奚嘉從小就能看見鬼,小時候也見過捉鬼天師。
當時他才不過四歲,正所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從不害怕那些長相詭譎恐怖的鬼,但卻讓他的父母操碎了心。奚嘉母親去得早,父親給他找了多少假天師、假靈婆,根本沒有用,直到四歲時,一個白鬍子老頭給了他鎮壓陰氣的玉石,他才第一次見到了捉鬼天師。
四歲的記憶早已模糊,但在父親去世前,奚嘉曾不止一次地聽父親說過:「那位大師真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給了你這樣的好東西,保佑你健健康康的長大,還不要一分錢。嘉嘉,你要好好感激大師。」
於是十九年後,抱著「捉鬼天師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好心人」想法的奚嘉,遇到了一個滿嘴跑火車、相當不靠譜的裴大師,關注了一個古里古怪的微信公眾號,還見到了一個來自星星的玄學界年輕一代第一人……
裴玉沒注意到奚嘉古怪的臉色,他開始滾動墨斗前方的齒輪,不過多時,浮現在奚嘉面前的文字便等比例地縮小。等裴玉等人的名字已經縮小成地上的一個金色亮點時,那顆懸在空中的金色星星終於落了下來。
裴玉道:「滾動墨斗的線輪,可以控制墨斗榜的大小。線輪就是前面的這個齒輪。現在你能看清葉閻王的名字了吧?你眼神也太不好了,我都說了那個金色的亮點就是葉閻王的名字,你居然還看不清。」
奚嘉無語道:「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縮小到現在這個尺寸,讓我看清楚他的名字?」
裴玉臉色一僵,過了片刻他嘿嘿笑道:「我要縮小到這個尺寸,你不就看不清我的名字了嗎?」
奚嘉低頭看了一眼底下那一個個的金色亮點。
……不就是第七名,誰要看清你的名字。
沒再理他,奚嘉定神看著那個懸浮在自己面前的金色名字。金色的粉末從墨斗中不斷地飄出,這天地間,彎月已上中天,四圍寂靜空曠,底下是一種星星點點的金色亮光,飄浮在半空中的名字有且只有一個——
葉鏡之。
奚嘉輕聲地念著這個名字,誰料他剛剛說出口,裴玉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噓!你怎麼能念葉閻王的名字?他萬一聽到了怎麼辦?」
奚嘉微愣:「他在這附近?」
&師父那輩的天師里,有幾個前輩,只要你念了他們的名字,千里之外,他們也能注意到你的行蹤。誰知道葉閻王到底有多厲害,萬一他像他師父當年那麼厲害,那你一念他的名字,他不就聽到了?」
奚嘉錯愕地看著裴玉:「……千里之外,也能聽到別人在念自己的名字?」
裴玉理所當然地點頭:「反正葉閻王的師父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有人也叫這個名字怎麼辦?」
裴玉:「……」
&然葉……葉大師這個名字,好像是挺特殊的,但整個華夏十四億人,總得有好幾個叫這個名字吧。難道他每天都能聽到耳邊有一群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假想一下,葉大師正在捉鬼,突然耳邊一聲怒吼:「葉鏡之!今天睡廚房!」這必須得懵了,說不定那隻鬼還能僥倖逃脫。
再假想一下,葉大師正在便秘,關鍵時刻,突然有人在耳邊說:「葉鏡之,人家還要嘛,你今天晚上太兇猛了,人家好喜歡~」這必須得憋回去了,指不定還要再便秘三天。
其實這些情況還都是好的了,想像一下,如果葉大師正在和愛人做嘿嘿嘿的事情,兩人剛上興頭,葉大師快要射♂了,突然有人往他耳朵里吼:「32號葉鏡之,進手術室割嗶皮!」
這下完了,葉大師說不定得萎了,也得告別下半生的性福生活了。
而且別說叫葉鏡之了,如果人家喊的是葉靜之、葉敬之、葉競之……葉大師會不會聽見?假設再碰到一個前後音不分的,好傢夥,葉近之、葉禁之、葉盡之……這些都會聽見吧。
越想越歪,再回憶起那張俊美禁慾的臉,奚嘉怎麼也想像不出對方便秘陽痿的樣子。
裴玉也從沒被人問過這種問題,他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一個答案,只能粗著嗓子說:「你管那麼多幹嘛,反正別念他的名字,要是被他注意到我們,那多完蛋啊!」
奚嘉默默點頭。
話題很快又回到最開始,興許不想奚嘉再問那種稀奇古怪的問題,裴玉這次耐心地解釋道:「墨斗榜是每個月都會更新一次,天工榜也是。但是墨斗榜的殺鬼人數是實時變動的,所以需要用墨斗來計數。我這個月捉了五十多隻鬼,其實已經很多了,平均每天三隻。但葉閻王和我們不同,一來他天生可見陰氣,對妖魔鬼怪洞悉明晰;二來……他其實是咱們玄學界的道德標兵。」
奚嘉怔住:「道德標兵?你們還評選這個?」該不會還有什麼五好學生……五好天師,優秀天師幹部吧?!
裴玉趕緊搖頭:「你想什麼呢,我們沒事評選這個幹什麼。葉閻王的道德標兵是咱們公認的,他這個人雖然特別冷淡,難以接觸,但他對殺鬼特別特別熱衷。這世上,一共有三種鬼。」
&一是遊魂,也就是剛死沒多久,遊蕩在凡間的魂魄。這類鬼會在死後的48小時內進入輪迴,不需我們操心。」
&二是野鬼,很多人死了以後不知道為什麼,無法投胎轉世。他們有的是陽壽未盡,有的是還有心愿沒有完成,有的根本不知道原因,總而言之,他們不是惡鬼,但是會在世間遊蕩。」
奚嘉輕輕頷首。這兩種鬼他經常見,基本上他每日見到的就是這類鬼,都不會傷害人類。
&三種,就是幽怨厲鬼。」裴玉的聲音瞬間低了下來,「厲鬼勾魂,殺人奪命。有的厲鬼還有理智,只會對自己的仇人報復,報仇成功後,就會轉世投胎。但有的厲鬼……它們殺害人類,從無緣由。有時候為了報仇,它們會害了無辜人的性命。」
奚嘉垂眸道:「天師捉的應該就是厲鬼吧。」
裴玉道:「嗯,只要是厲鬼,我們都會捉。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奸惡之人也太多。壞人死了後成為厲鬼的可能性遠超常人,所以厲鬼是永遠捉不完的,我們只能儘量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讓它們禍害凡人。葉閻王之所以被我們年輕一代稱為閻王,是因為『閻王殺小鬼』。四年前,正是百年一見的闔戶陰年,酆都陰|門大開,十萬厲鬼從輪迴中飛出,霍亂人間。葉閻王和無相青黎一起沖入酆都,殺了八千四百六十一隻惡鬼。從此以後,他就是葉閻王,也是我們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白白淨淨的臉上露出一副悲憫感慨的神色,裴玉憤慨慷然地說道:「雖然我一直有點害怕葉閻王,但說實話,我們玄學界裡少有他這種24小時不眠不休、認真殺鬼的人了。所以他在墨斗榜上的排名才那麼高,所以他看到你陰氣這麼重以後,才會借給你無相青黎,否則肯定會有惡鬼因為你的陰氣,而作亂凡間……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啊!」
奚嘉低頭撫摸著脖子上的那顆青銅骰子,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傳入心中。俊秀的年輕人低聲問道:「無相青黎真的有那麼厲害?」
裴玉正鬱悶著,聽了這話,他心虛地看了無相青黎一眼,小聲道:「嗯,反正……反正我是不敢碰它的。」
這話落地,青銅骰子自個兒在奚嘉的手裡滾了兩圈,仿佛在說:慫貨,誰要你碰!
忽然,裴玉「咦」了一聲,說道:「我懂了,難怪我沒有在王導的劇組裡找到鬼,但那裡陰氣又很重。一來可能是你的陰氣有泄出去,二來那裡可能真的有厲鬼,但你戴著無相青黎去劇組,那隻厲鬼肯定被無相青黎的煞氣給嚇跑了!」
越說越覺得真相就是這樣,裴玉嘿嘿一笑,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奚嘉摸著青銅骰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裴玉,片刻後,淡淡道:「裴大師真是機智。」
裴玉擺擺手:「那是,畢竟我是墨斗第七。」
一邊說著,裴玉一邊將墨斗收起來。當他收回墨斗的時候,懸浮在半空中的榜單又慢慢變回了原先的大小。「葉鏡之」三個字再次升回天空,成為一顆耀眼閃亮的星,奚嘉遠遠望了一眼那顆星,一低頭:「咦,裴大師,你怎麼掉到第九名了?」
裴玉一驚,半晌後:「靠!江桐、江瓊這對兄妹肯定又一起殺鬼了,太過分了,他們倆個每次都組隊殺鬼,事半功倍,這一點都不公平!」
奚嘉對他們玄學界的事情並無太大興趣,眼見天色已晚,他得乘最後一班大巴回蘇城,於是抬步走回醫院,準備和陳濤道別。剛走到一半,卻聽身後傳來一道別彆扭扭的聲音:「奚嘉,你說葉閻王去首都前,在蘇城待過?」
腳下步子頓住,奚嘉轉首:「嗯,怎麼了?」
&閻王出現的地方,往往厲鬼特別多。現在到了三月的下半旬了,墨斗榜的競爭太激烈了,我也想去蘇城,那裡肯定有很多積分……哦不,很多惡鬼。既然葉閻王為了你要去首都,那蘇城的厲鬼就交給我了。鏟惡捉鬼,是我們天師的責任,義不容辭!」
奚嘉:「……」
你剛才說漏嘴了你知道嗎!
無論如何,當奚嘉坐上大巴回蘇城時,那位裴大師就這麼湊不要臉地跟了上來。一路上,裴大師成了話癆,每時每刻都要詢問一下蘇城的情況,按照他的說法:「我這輩子還真沒去過蘇城,聽說很漂亮?你們江南水鄉肯定不錯,人家還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嘿嘿嘿,蘇城的美女是不是特別多……」
奚嘉懶得理他,但是聽他說多了也煩,沒等奚嘉開口阻止,一顆古樸的青銅骰子就突然飛到了裴玉的面前,傲氣十足地抖了抖。
裴神棍睜大眼,死死地盯著這顆青銅骰子,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不過多久,裴玉就乖乖地縮到了角落裡,再也不敢和奚嘉說一句話。
回到蘇城,已經是凌晨一點。裴玉人生地不熟,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就厚著臉皮跟在奚嘉的身後,一起坐上了出租車。
到小區門口時,奚嘉下了車,輕輕地嘆了一聲氣:「裴大師,我們很熟嗎?」
裴玉迷迷糊糊地反問道:「我們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