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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長公主歸來,許多人就過上了每天吃瓜的日子。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長公主派人給陸家送禮的消息剛剛傳出去,隔日又有陸惟讓人將禮物送回去,並放言「不可能尚主」
云云,一時間圍觀群眾目不暇接,浮想聯翩,在兩位主人公尚不知情的角落裡,早已想像出一場峰迴路轉的恩怨情仇。
不過這也正是陸惟和章玉碗想要的局面。
「當你不知道背後是哪只手在攪混水時,不如就乾脆把水攪得更渾濁些,滿天飛的假消息足夠多,總會有真相混跡其間,對方也會被迷惑住,到時候就看誰的手更快了。」
入宮的馬車內,章玉碗對風至如是說道。
「但殿下,您的名聲怕是會因此受損!」
風至憂心又有些慍意。
這慍怒是針對外面的。
一個被臣子拒絕的長公主,旁人現在肯定都在看笑話。
「恨人有笑人無,好事者總能在任何事情里找到可以取笑之處,早在十年前我去柔然起,這樣的聲音就沒斷絕過,現在也不必去在乎他們怎麼想的。」
章玉碗沖她眨眨眼,好像還覺得眼下局面十分有趣。
「再說了,這件事是我先起頭的,陸惟不過是順勢而為。」
風至氣鼓鼓:「您現在都向著他說話了!」
她就說了,長得太好看的男人素來是會迷惑人的!
章玉碗將手指放在唇邊:「噓,你拋開那些男歡女愛的念頭,仔細想想,我們一路上多次遇險,險死還生,最後化險為夷,平安到達京城,別人會怎麼看?」
風至愣了一下。
章玉碗:「別人會覺得,天使居功至偉,陛下派劉復和陸惟去接我,是有原因的,沒有陸惟,我可能早就死了,這位名聲在外的神斷,果然不負盛名。
隱藏在暗處的那隻黑手,也早就將我與陸惟,看作是一條船上的人。」
風至啊的出聲,作為被公主調教過的人,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不代表被公主點醒了還當局者迷。
「想要破局,就得打破現在的局面,那躲在暗處的人看見你們鬧翻了,說不定會出手!」
章玉碗點點頭:「鬧翻也是有講究的,在別人眼裡,我們這一路都走過來了,尋常原因很難翻臉,敵人的聰明不下於我們,根本不存在隨便瞎編糊弄,唯一的切入點,就是男女情仇,這點倒是更能取信於人。
再說了——」
她狡黠一笑,「那些人背後議論再多,當面還是得恭恭敬敬行禮,我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風至嘆了口氣:「奴婢就是關心則亂,而且您前日才入宮,今日陛下又召見您,可是有什麼事?」
章玉碗:「可能是為了敘敘親情吧。」
風至微微睜大眼睛:「就這樣?」
章玉碗失笑:「不然呢?」
風至:「先前我聽多了這位陛下的行事,還以為他找您必是有事。」
章玉
碗道:「前日耽誤太多時間了,一說就說到天黑,陛下還說要讓我見見侄子侄女,最後也無法,便讓我今日入宮。
()」
風至嘆氣:奴婢就是擔心宋今那邊≈hellip;≈hellip;?()_[(()」
章玉碗:「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我不可能永遠都不入宮。」
天子在敕封長公主時,也給了許多特權。
譬如長公主的馬車可以直接駛入宮城,在宮室前的台階再停下。
所以等馬車抵達甘露殿,長秋令宋今早已侯在台階前,攏袖而立,見長公主下車,恰到好處迎上來。
「陛下知道您差不多也該到了,特讓奴婢在此恭候。」
「有勞宋內使了。」
宋今引領在前,身體微微躬著,維持一個恭敬不張揚的姿態。
但誰都知道,這位能與趙群玉、嚴觀海鼎足而立。
趙群玉是因權勢,嚴觀海是因外戚的身份,而宋今,就是純粹因為自身能力了。
章玉碗看著這位深得信重卻仍舊錶現得很低調的長秋令,鬢邊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銀白,忽然想到他也是不惑過半的年紀了。
十幾歲入宮,如今四十多,在宮裡也有三十年了吧。
待了那麼多年,又有通鬼神陰陽的傳說,但章玉碗卻不記得自己出宮前聽說過他的名聲。
「兩位公主都有園林,長公主殿下卻沒有,連公主府也是倉促而建,陛下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前日還與奴婢說起,要將曲江旁邊一座別莊賜給您。」
宋今微微側首,低聲道。
章玉碗知道他這是在主動示好,便柔聲道:「多謝宋內使告知,只是陛下若有此意,我定會推辭的,如今我連公主府都沒逛遍呢,裡頭奇珍異草,百花盛放,如何能說倉促而建?柔然即便王帳所在,也弗如遠甚,我能回到這長安,早已心滿意足,聽說這座公主府,還多虧了宋內使督造,辛苦你了。」
她今日沒穿那日回城的禮服,而是換了一身淺綠色衣裙,妝容也特地往淡了化,看上去頗有些久病初愈,身體不濟的柔弱。
宋今笑道:「殿下客氣了,職責所在,怎敢說辛苦,這都是陛下對您的關懷!」
章玉碗客客氣氣,宋今措辭謹慎,也絕不居功。
這樣一個人,若不是真的低調內斂,那就是城府極深,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試探出什麼的。
甘露殿。
皇帝正在桌案後面看書,見章玉碗進來,還親自起身相迎,扶起行禮的她。
「阿姊不必多禮,今日我們不談政事,只論親情。
前日還說要讓你見見侄兒侄女們的,今日我讓他們放了一日的學假,正好來拜見你這位姑姑。
說起來,我特意選在今日讓阿姊入宮,還有一件事。」
章玉碗好奇:「陛下所說何事?」
皇帝居然還賣了個關子:「阿姊不久就知道了。」
一對年幼的兒女很快被內官帶過來。
根據宋今的介紹,男童年長些,快六歲了,女童
()年幼些(),也就四歲。
兩人對長公主同樣陌生(),被要求喊了姑姑之後,就有些靦腆,乖乖跪坐著不說話,倒是女童更為靈動一些,見章玉碗沖她笑,不由脆生生道:「姑姑真好看!」
皇帝笑道:「平日沒見你嘴巴這樣甜,似抹了蜜!」
章玉碗也笑:「我今日不拿出點誠意,如何對得起侄女這聲誇獎?」
便讓風至和另一名宮婢將兩個錦盒奉上。
兩名小童一看有禮物收,連靦腆的齊王也不由悄悄伸長脖子。
「頭一回見面就算了,阿姊下次入宮,不要再破費,這皇宮也是你家,哪有人回家還帶禮物的?」
皇帝搖搖頭,命人將盒子拿到兒女面前。
章玉碗卻反駁他:「民間女子回娘家,也是大包小包,為娘家人買禮物,陛下富有四海,無須我獻殷勤,我便只好將這份心意寄托在齊王與宣慶身上,這也是我當姑姑的一點心意。
小孩兒喜歡新奇玩具,我小時候也如此,往後入宮,我還要給他們帶禮物,陛下可不許攔著。」
皇帝的性情其實不愛聽旁人反駁,尤其是他誅殺趙群玉之後,頗有點乾綱獨斷說一不二的意思,尤其是早年約莫是被趙群玉駁回意見的次數多了,現在對異議者留下陰影,當然最近也沒有人不長眼,敢當面反駁他。
但他聽見章玉碗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是笑了起來。
「那就依阿姊的,朕如何敢攔?」
如今外定柔然,內誅權臣,局面暫時還算安定,換作別的帝王,可能早就志得意滿,偏偏皇帝又是個敏感多疑的人,帝位清冷,高處不勝寒,難免會開始渴望親情。
但他少年喪父,膝下只有年幼的一兒一女,皇后被廢了,據說跟兩個妹妹關係也尋常,由於他自己就是宗室登基的,以皇帝的防備心,可能對近支宗室也不會太倚重。
算來算去,竟是章玉碗這位堂姐,既沒有利益衝突,又能說得上兩句體己話,彼此還有些共同的回憶。
此時皇帝忽然對宋今道:「你先下去準備吧,免得一會兒精神不濟。」
言外之意,似乎另有事情讓宋今去做。
宋今應聲退下。
皇帝不避開章玉碗,卻也沒多解釋。
宮婢將兩個盒子打開。
一個盒子裡頭,裝的是五顏六色的絲絡,有些已經打好各種結了,有時下流行的如意結同心結,還有不常見的,竟是用絲絡編成的小貓小狗,還有宣慶公主根本沒見過的一些動物。
「姑姑,這是什麼呀?」
宣慶公主指著其中一隻小動物問。
「這是白羆,也叫貘,據說曾在蜀地深山出沒,匠人手巧,編這百獸,就將它也編進去了,這必是小貘,才會如此憨態可掬。」
章玉碗道。
宣慶公主呀了一聲,忍不住瞪大眼睛,水汪汪盯著這些形態顏色各異的動物,一副想伸手去拿又礙於禮儀的模樣。
得了皇帝父親的首肯,她這才迫不及待伸手,將那隻小貘抓在手裡
(),又用另一隻手拿了只小鴨子,美滋滋把玩。
給齊王的那個盒子裡,則是民間小兒愛玩的七巧板,積木等物,整整齊齊分類,簡直就像個應有盡有的玩具小寶箱。
宮裡也不乏積木等玩具,圖案更為精巧,也少了幾分趣味,齊王顯然很喜歡這份禮物,朝章玉碗害羞一笑。
「多謝姑姑。
()」
聲音不高,但總算開口了。
看兩人的反應,就知道章玉碗的禮物必是送到他們心坎上了。
皇帝見兩人心不在焉,早就被這些玩具俘獲,便搖搖頭笑道:好吧,本來想讓你們陪姑姑用飯的,結果你們有了禮物,就不管姑姑了。
()」
「我陪姑姑的!」
宣慶公主嘴甜,反應也快些,只是眼睛還黏在玩具上。
齊王也依依不捨將視線從玩具拔出來。
「我帶姑姑去我的宮殿玩可好?」
皇帝哈哈一笑:「你姑姑對你的宮殿,比你自己還熟悉,不用你帶。」
他又對章玉碗道:「阿姊可還記得明德殿,大郎現在就住在那裡。」
大郎便是指齊王章凌,他住在屬於東宮的明德殿,卻遲遲未封太子,近來立太子的傳言甚囂塵上,章玉碗剛到長安沒幾天也聽說了,但皇帝不承認也不否認,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章玉碗當然不會去提到太子的話題。
立不立太子,都跟她沒有關係。
她如今的身份,雖然身處權力邊緣,卻又巧妙的不與任何一方有利害,天然便是皇帝這一邊,屬於難得的超然物外。
章玉碗:「自然記得,我記得有一年,咱們去明德殿看先帝,先帝病了許久,抱怨自己每日喝粥,都快把腸子喝細了,我們也都餓了,這時不知道哪個提議整點吃的,大夥就開始商量去御膳房拿一些肉,避開宮裡的耳目,拿到這裡來吃。」
皇帝忍笑接下去道:「結果御膳房還未開火,大夥只能拿了些生的肉和菜回來,又有人提議自己燒烤,就在明德殿後殿偷偷起了個爐子,烤了些半生不熟,最後誰也沒敢讓阿兄吃,反倒是我們幾個吃完了上吐下瀉,被皇伯訓得狗血淋頭,事後那塊燒烤菸熏的牆上,還留下了痕跡。」
憶及往事,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當年幾人,年少輕狂,意氣風發,雖然一塊玩的次數也不多,可這寥寥幾筆,竟是人生中難得的趣事,再後來,幾人早逝的早逝,和親的和親,遠走他鄉的遠走他鄉,即便是像他自己登上皇位,這幾年也未必就過得快活,想及此,皇帝多了幾分緬懷與悵然。
「阿姊,如今長安就剩我們兩姐弟相依為命了,朕答應過兄長,要好好照顧你,如今你能回來,兄長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縱是公主自忖鐵石心腸,聽見這些話,也微微動容。
「陛下年未過而立,正是年富力強,大展宏圖的時候,如何作此垂暮之嘆,我還等著萬國來朝,沾一沾陛下的光。」
皇帝自嘲一笑:「朕不求旁的,能活到四十,就心滿意足了。」
幾人一道用過午膳,皇帝見兒女一直蠢蠢欲動,想玩禮物里的玩具,便讓人將他們帶回去,也免得在這裡一直玩不了,心裡著急。
「時辰也差不多了,宋今該準備好了。
不瞞阿姊,今日是良辰吉日,再過一刻鐘,更是吉日裡的吉時,這也是朕特地選在今日讓你過來的原因。」
這個懸念從今日入宮就維持到現在,皇帝一直賣關子,章玉碗也想不到他究竟想做什麼,直到再次聽見需要宋今準備的話,腦海突然如同一道閃電劈過,意會了什麼——
只見皇帝詭秘一笑:「阿姊,宋今能通陰陽,引鬼神,今日朕想請兄長過來,我們姐弟三人團聚敘舊。」
他的兄長,還要通鬼神才能請到,豈不就是——
先帝?!
霎時間,章玉碗只覺得寒意從背脊躥起,幾乎渾身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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