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延安近郊的一處採石場。
五十餘名道兵分成十二個工作小組,將呂布開採、打磨的石條裝到馬車。
馬車已經去掉了車廂、裝飾物,就剩個車板。
這車的車輪是楠木拼合而成,車軸等關鍵部件都是銅鑄、精加工後的。
算上車板,都是使用一段時間,經過磨合後拿白法力洗鍊了。
只要不是嚴重超載,又或者疾馳衝撞巨大障礙,這車都沒問題。
正常使用過程中產生的磨損,也是能緩慢恢復的。
大約載重三噸,黑熊站在車輪邊上細細感受軸承轉動時的細微噪音。
控制十二匹馬緩緩加速,馬車載重而行,餘下道兵傀儡一人背負一塊條石,跟隨馬車向修築石塔山頂趕去。
馬車平穩沿著山坡道路行駛,抵達工地後,條石有序碼放。
黑熊仿佛包工頭一樣站在邊上監工,沒有火把照明。
他卻在思索馬車的負重極限,極限負載時,車軸磨損就大,需要恢復的時間就長。
極限負載、高速行駛,再加上意外撞擊,那大概率車體瓦解。
所以正常使用時,用四匹馬就可以了,車廂、武器、士兵重量不要超過一噸。
這樣十幾輛重型戰車衝擊,哪怕對面是許褚的虎士方陣,也能一舉衝破。
還要增加捲簾,不依靠這個殺傷多少人,關鍵是要製造、擴大對方的恐怖情緒。
製造一些車輛,未來能有更大的用處。
其中最好有一輛水陸兩棲的大車,這樣未來自己就能去更遙遠的地方採集種子。
思索間,傀儡道兵工作完成。
黑熊又上車,控制馬車去採石場,繼續拉開好的石條。
只是這次,又比上次多了三塊條石。
臨近四更的時候,他才停止工作,返回營地。
基本上倒在榻上就入睡,他睡醒之前,普通事情已經無法打擾他的睡眠。
劉豹天亮時就來到山頂工地,見多出的三堆石料,就知道採石場積存的石料被盡數運來了。
為了修築彰功石塔,附近開了三個採石場與兩石灰場。
劉豹來的時候,石塔建設基地繼續挖掘地基,地基很深也很寬。
挖好地基後,就會用石條搭建地基,石條隙縫會用糯米汁混合三合土進行填充。
整個石塔地基將會有四層,這四層都是密室。
四層地基之上,就是地表五層石塔。
石塔將是六面造型,石塔內部做環形梯,內部牆面上刻字表功。
黑熊沒那麼多時間來修塔,他來只是想完成承諾,保證劉豹能多活一段時間。
劉豹生存的時間越長,隨著威望上漲地位趨於穩固,這個人遭遇刺殺的概率就越低。
修塔時,黑熊見這裡降雨稀少,山頂排水性好。
就想著在石塔地基處弄幾個密室,用來儲放一批即將銷毀的資料。
等密室封住,開始壘砌地表塔身時,他就準備返回關中。
接下來最重要的兩件事情就是疏浚水利,以及冶鐵,其他事情都得靠邊站。
越是種田,越是感覺曹操是個窮鬼。
現在氣候不穩定但怎麼說呢,關中在李時期經歷過了恐怖的大旱,大旱過去後的十幾年裡,再次大旱的概率不是很高。
也不知道這種算法對不對,反正在黑熊、以及世人的觀念里,沒有長期大旱、大澇的例子。
所以關中現在每一年都很重要,只有攢夠糧食,才能硬扛後面十幾年、七八年年後出現的天災。
糧食充足,比什麼都重要。
打袁尚,擴大地盤的同時,就要承受對方的邊防壓力;打曹操,也能擴大地盤,也要承受對方被南北夾擊的窘迫戰略地位。
獲取不了多少有用的物資,只要關中穩固,未來想要什麼,都可以組織人手進行生產。
只要有心,十幾年後士人見面先發一根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年頭抽菸,還真的有益於身心健康。
故而現在對外開戰,也就諸胡是個富餘的敵人,那牛馬是貨真價實的牛馬。
如果軍功足夠彪炳的話,很多事情就不存在道德、輿論障礙。
就連現在關中各處百戶所,隨著天氣轉暖剃髮風氣也傳播起來,但沒人再會拿這個事情來搞事。
還有劉備,原本還顧慮對方取代曹操,用更高效的方式整合關東的戰爭資源。
但現在,沉心於種田之後,黑熊是真的不急。
自己不主動去打劉備,以劉備的性格,就不會主動來打自己。
只要打起來,函谷天險就在那裡,自己看不上關東窮地,肯定沒必要主動出擊。
劉備只要敢來打,動員的軍隊越多自己哪怕防守不攻,也能讓劉備虧死。
當關中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的規模後,很多事情,就可以多元化解決。
就算自己真的打不過劉備,耗也能耗死劉備!
故而黑熊心態越發的平和,一覺睡醒,神清氣爽。
簡單用飯後,他坐在木棚下烹煮茶湯之際,開始處理積攢的公文。
這時候劉豹返回,簡單通報後,坐在黑熊側旁,飲用黑熊分享的茶水。
他皺著眉:「大司馬,這茶怎麼略顯粗糙?」
「交州的茶。」
黑熊語氣平靜:「交州四季如春夏,那裡沒有冬天,樹木青綠,不會枯黃凋落。所以那裡的茶,長的有些快。」
「小王知曉交州風物,為何交州的茶會如此的寡淡?」
劉豹疑惑又詳細品味茶湯,神情不爽:「這也叫茶?」
「如何不是茶?交州能產,可惜北方難以生存。」
黑熊端起茶碗小飲一口,解釋說:「最好喝的茶,從節氣上來說,穀雨、清明的茶最為濃郁。這是茶樹積累一冬的精華,春雷之後,這一冬精粹注入新葉。這一片新葉,才是仙品。」
黑熊也有些嫌棄看茶罐里熬煮的大片茶葉:「這些交州茶不好喝的原因有三個,第一是交州制茶技藝不如荊州;第二是茶價飛漲,交州人後知後覺,等他們採集茶葉時,已到了酷暑時節。這時候茶葉碩大已老,交州人又貪茶利,就采葉炒制。」
繼續飲一口,黑熊也是無奈:「這第三,交州茶種沒有經過改良,生長迅猛。」
即便這樣,這批茶葉依舊供不應求。
袁譚也是運氣好,被迎入交州,交州土漢豪強也認汝南袁氏的牌子,所以袁譚立刻出手了這批茶葉。
給自己、劉備、劉琦都送了一些,剩下的茶葉才拿來盈利。
也就自己這裡,多過了一道關稅,在劉琦、劉備那裡,都是直接售賣。
荊州去年產的茶葉早已銷售一空,荊州人吃下市場上的茶,向中原販賣。
如果不是袁譚發動了茶葉外交,交州人別想把茶葉賣到長江北岸。
荊南人與交州人仇恨較深,交州人執意要向北方販茶的話,走湘江,來一艘搶一艘;除非走海路,將茶葉在吳郡中轉,再去琅琊。
只是茶葉的利潤紅利也波及到了江東,江東大姓還有孫權,怎麼可能讓交州人賺這個錢?
劉豹細心聽著,就問:「大司馬,茶葉利潤豐厚,小王可否在南山建設一座茶莊?」
「這可是重稅,你如果同意,我自然不會反對。」
黑熊打量劉豹:「以你的功績和地位,單于位在諸侯王之上,如果要修建莊園,我可以給你批萬畝田地,折算山林,能有三萬餘畝。以你的地位,不能稱之為莊園,可為單于別館、行宮。這樣吧,給你五萬畝山林,以後茶稅八成,等同於官營的茶莊。宅地稅,也永久免除。」
劉豹卻蹙眉沉思:「小王是想置辦一份私產,不宜用單于名號。否則未來單于大位旁落,小王一番心血,豈不是便宜了外人?依小王心意,此處可為小王子孫之業。」
想了想,劉豹下定決心:「還請大司馬公事公辦,該多少茶稅就多少茶稅,宅地稅也不必寬免。就是希望大司馬能念在小王辛勞的份上,讓茶園大一些。」
不敢奢望永久免除宅地稅,這免除的宅地稅,針對的是這個茶園,又不是他劉豹的子孫。
就算是針對他的子孫,以劉豹對漢學的了解,今後如果丟失單于大位,他的子孫很難保住一座免宅地稅的龐大茶園。
只有年年上繳宅地稅,上級管理單位才會照料這個莊園。
「既然這樣,我就為單于撥出三萬畝山林。」
黑熊說著,就取出一頁帛書鋪平整,捉筆就開始書寫,隨後又蓋上自己的私印『黃巢居士』,又起身回營房,取出沉甸甸的梁侯印、大司馬印,分別蓋上。
見黑熊動用大寶,外圍撥打算盤的主簿楊阜起身,上前拱手:「君上。」
「謄抄入檔,行文於京兆都尉處。」
「唯。」
楊阜雙手接住,施禮後轉身去找令史張昶,這位張奐的次子、草書大家主動求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來學習金簡書法。
謄抄一份入檔,再謄抄一份後用印,發到京兆都尉司馬芝處。
張昶反覆研究又臨摹一番後,原件被楊阜送回黑熊手中。
黑熊則交給劉豹:「讓你親信之人,拿了這這道書令去找司馬芝,司馬芝會安排人手協助你們建設茶園。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花錢去荊州僱傭老茶農。」
當然了,開闢道路、整理茶山、建設莊園、購買茶種等等事情都是要花錢的,這個錢自然是由劉豹來掏。
劉豹也是第一次見金簡書,雙手捧著細細觀察,由衷讚嘆:「此可為小王傳家至寶也!」
對此黑熊只是笑了笑,就說:「再有七八日地下密室完工,我要返回甘泉山。單于可有意前往關中遊玩?」
劉豹認真思索,又看看手裡的帛書,就說:「有大司馬此物,小王可以遊說氏族長者,此事促成之前,小王不會有性命之虞。」
說著抬頭看黑熊:「六月時,匈奴各部勇士相距於離石王庭,大司馬可有空閒?到時候各方勇士競技,太史將軍必能勇冠三軍。這樣的話,各部勇士自會傾心。」
見黑熊思索,劉豹繼續說:「屆時,河套諸部,與中部鮮卑也會舉行大會。一切勇士都會前往,這是一個懾服他們的好機會。」
劉豹又說:「昔年五原呂奉先、雲中張稚叔就在王庭大會上以騎射稱雄,自此以後,匈奴各部崇敬此二人,視為部落大人。」
「你放心,我會來的。」
黑熊見他比較誠懇,又覺得這種事情應該站台支持。
擔心劉豹私下搞其他計劃,就說:「我無意與河套、鮮卑之流往來,否則有了情誼,來日戰場之上反倒不好下死手。我就來五天,們照常舉行大會,我自己會來。」
劉豹愕然,訕訕做笑,解釋說:「大司馬可知河套之竇部?小王受其部委託,欲邀大司馬前往河套,商議河套諸部歸漢一事。」
「這樣的話,我要率三千騎出榆林塞,也請你告知河套諸部,好讓他們不要緊張。」
「呃小王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