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那位名叫初喻的練習生開始抬腳邁步向他們走來,想起那人霸凌陷害同期的傳聞,幾個人齊刷刷地按著椅子往四周退開了幾步,大有一副給混黑龍頭老大哥讓座的架勢。
其實按理說長得這麼好看的練習生是很受同事歡迎的,因為高顏值就意味著高關注度,多巴結巴結勾搭上點關係還可以賴在人身邊蹭些鏡頭,默默無聞時期每一個鏡頭都很珍貴,每多一個露臉的機會就意味著比其他人多一分熱度和爆紅的可能。
初喻大概是唯一一個例外,他在選秀營中的地位仿佛後宮甄嬛傳里的華妃,惡毒得明晃晃赤裸裸,吃准了其他同期對他沒辦法,渾身上下好像有那個瘴氣,讓其他練習生看到他來之後都會自動退避三舍,生怕熱度沒蹭到先把自己的一層皮給蹭沒了。
「這位是天星娛樂的初喻,在分班之前都會和你們幾個組隊,你們可以互相之間先介紹一下。」工作人員公事公辦地向他們通知道。
初喻嘴角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其他幾個人看過去,都覺得那是一抹輕蔑的、俯瞰眾生的冷笑。
估計像他這種人氣高有粉絲基礎的根本就看不上他們幾個從小公司出來的,眼皮都一直垂著懶得抬眼看人,很明顯就是在嫌棄他們。
太恐怖了,連裝都不裝,他該不會已經想好了組隊之後要怎麼設計陷害我們、讓我們無人可求無處可逃直到最後不得不提前退賽了吧?
謝滿——也就是之前告知其他幾個人初喻黑料的練習生,現在已經開始在心裡腹誹著陰謀論了,而且越想越真越想越怕,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連退賽之後去節目組舉報一定要和對方拼個魚死網破的規劃都想好了。
絕不能向黑惡勢力屈服!他必須與他誓死抗爭,正義終究會來到他身邊!
然後謝滿就聽見了一道跟剛才如出一轍的聲音,比起之前的那陣更響亮、更亢奮,類比一下就是突然失控的尖叫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自我介紹!自我介紹?自我介紹!!人類為什麼要發明自我介紹這種東西!!】
工作人員姐姐沒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覺自己脆弱的耳膜受到了刻骨銘心的傷害。
「」幾個練習生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一半提心弔膽一半匪夷所思。
剛剛那陣死動靜到底怎麼回事?
總不能是集體出幻覺了吧,他們也沒聚眾吃野菌子啊?
而且那陣聲音到底是
「初喻,就由你先來介紹一下自己吧。」工作人員突然開口。
她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眾練習生面前的惡毒反派、恐怖傳聞締造者、勾心鬥角集大成者、心機練習生初喻,順拐了。
【嘻嘻,自我介紹,哈哈,第一個自我介紹,嘻嘻嘻我剛剛是不是同手同腳了?好尷尬,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初喻嘴角彎起一抹微不可見的破罐子破摔的笑容,但其他人已經沒眼看他了,有一兩個甚至開始捂著腦袋懷疑人生。
荊研一路看著初喻往自己這走來,終於下定決心般地開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打了個招呼:「你好?」
空氣中有一秒鐘的沉默。
【各部門請注意,燈光鏡頭就位,我要張嘴了!】
「你好。」
聽到初喻的回答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個聲線,和剛才他們聽見的尖叫雞一模一樣。
哥哥,你知道你發癲時全大廳都會進行實時廣播嗎?
可能是之前工作人員開口下令了讓初喻率先介紹自己,讓後者覺得應該多說兩句,但愣是半晌沒多擠出兩個字,嘴上跟慢動作一樣的說話速度和加特林機關槍一樣突突往外冒的心聲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叫初喻。」
【年十九,好睡覺,職業擺子,業餘混子,餓了能吃渴了能喝,雨天會自己打傘回家,但是容易迷路——人為什麼要張嘴,人類文明的科技樹怎麼還沒點到面對面時就可以進行腦電波交流?】
「天星娛樂的。」
【不是地星娛樂,也不是天月娛樂,至於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問得好,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因為緊張不停在心裡逼逼叨叨的小男孩罷了。】
好吵。
但是此時幾個人互相面對著面,沒有一個人張嘴,整個大廳從地面到天花板都透露著一陣寂靜的沉默。
又好安靜。
【太尬了太尬了,完全就是把工作人員姐姐的話複述了一遍,光說這幾個字別人也很難了解我吧——可是張嘴真的好累啊。】
沒事的哥哥,你已經通過腦電波把你的家底都透出來了,我們現在超了解你。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說話?告訴我啊啊啊為什麼不說話,都被我尬到了嗎?都被我尬到了嗎?當冷場王是我的命運我了解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
長了張標準的高嶺之花臉的練習生冷酷地摸了摸頭髮。
不是這樣的。其他練習生在心裡回答,他們只是在懷疑之前那些黑料的真實性,眼前這個因為沒人理快要發瘋碎掉的小男孩和他們腦補的後宮·選秀傳里的職業男華妃娘娘仿佛是兩個次元的物種,初喻的心聲一響起來整個大廳原本的畫風都不對了,從勾心鬥角的陰沉權謀片變成了詭異的沙雕風。
【無所謂,我自會優雅退場,如同鏗鏘玫瑰在風雨中不泄露它的憂傷。】
「我去下廁所。」初喻站起身,以一種不了解的人看過去以為是淡漠實際上是恍惚的神情往走廊那邊走去。
如果沒有聽到剛剛那幾道足以劃破耳膜的尖叫心聲,他們會以為初喻這麼做這麼說別有深意、或許是某種威脅和陰陽,但現在,他們仿佛能從他嘴角揚起的一像素微笑中看出一絲十級社恐獨有的無助。
「你們聽見了嗎?」等人走遠後,荊研小心翼翼地問周圍的幾個練習生。
「你也聽見了?」
「我以為我聾了。」
「我以為我瘋了。」
「我以為我吃了野菌子他真的去上廁所了嗎?」
「呃,廁所好像在另一頭,他走反了。」
「我有點擔心他。」
「我也有點。」
「我們去看看他吧。」
「好的。」
「好的。」
就這樣,幾個練習生齊刷刷地站起身來,往初喻離開的那個方向走去,全然忘記了幾分鐘前他們還聚在一起咬耳朵交流著初喻是個多邪惡恐怖的營內反派大boss。
另一頭,長長的走廊內。
系統艱難地從死機狀態中掙脫出來,語氣虛弱地念叨了一聲:「宿主」
不好意思,剛剛嚇到你了嗎?
系統閉眼,只覺得自己的耳膜還在隱隱作痛。
它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眼前人在知道它能聽見自己的心聲後第一反應是「就是可能會吵到你」了。
於是他又奄奄一息地喊了一聲:「宿主」
初喻正在腦內翻著原書劇情,小說里寫到練習生之後不僅要和新組的隊友一起住宿、一起排練表演,分班後基本全天24小時都要和隊友泡在一起,攝影師還會不定時突擊給他們拍日常vlog,需要練習生們在看到鏡頭後微笑著打招呼並且表現自己——
i人地獄,毀滅吧。
表現什麼,表現他原地發瘋然後倒頭就睡的擺爛絕活?
他剛剛渾渾噩噩地合上書,就聽見系統在腦內叫他:「怎麼了?」
「上頭的任務卡盲盒送來了,你抽一下。」
「有即刻領便當任務卡嗎?」
「還真有,不過是級別最低的,獎勵也少,如果抽到這個算運氣很差了。我帶過的玩家們都希望抽中稀有ssr卡,獎勵上限越高越好。」
哦,那四捨五入他想抽中的那張不就是n卡,不過他當了那麼多年非酋,運氣一直爛爛的很安心,應該能抽中珍稀度最低的卡。
懷著這麼一絲沒來由的希望,他在腦內挑選著摸中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
任務內容:逆天改命,成為主角。
獎勵上限:極高
具體目標:一個月內人氣達到營內前五、兩個月內人氣達到營內前三、評委好感度滿100、練習生好感度滿200、觀眾好感度滿300,節目結束時達成「打投前二、高位出道」成就
備註:炮灰角色專屬頂級ssr卡,天選之子の黑馬劇本,恭喜寶子中大獎~
咔擦。
他聽到了心死的聲音。
臉上漾起一絲平靜而疲憊的笑意,他側頭看向窗外風和日麗的景色,薄唇輕啟,劃出一個字音:「6。」
真是倒了大霉了。
逆天改命成為主角,他?一個跳舞像跳廣播體操、八百年宅在家裡不見天光不見人的炮灰甲?
別說能一路披荊斬棘在一眾專業唱跳出身的練習生中斬獲冠軍了,他能在面對觀眾時嘴巴不打結不拐彎不支支吾吾半天只能吱個語氣詞就已經是超大進步了。
一切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
要麼是選他上位的觀眾們都瞎了,要麼是他突然被某個唱跳雙絕的社牛大佬給奪舍了,沒有第三種可能。
還不如先問問系統沒完成任務會怎麼樣,他好早早準備後事然後躺平。
「你,你先別這麼想。」系統察覺到他的意思,有點緊張地說,「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努力一定會有希望的。」
嗯,你說得對。初喻在心裡回答它,然後話鋒一轉:
沒完成任務會怎麼樣?
「最慘的結果,就是第一輪就被淘汰,然後進行穿書結果判定,判定合格的話繼續送入下一個世界,不合格的話」
被抹殺?初喻問。
「不是,要roll概率抽卡。」
你還是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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