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橫煙浪,怒潮風正急。
一封丁岐山自述被盧悅相逼,無路可走下,轉投魔門的書信,一夜之間,以告示的方式,幾乎貼遍百個不記名的小坊市。
不管信不信,反正成了很多修士茶餘飯後最感興趣的話題。
光之環與幽泉,正與魔的宿命對決,這麼的高大上,先前與大家的生活圈子離得太遠,他們仰望之。
現在……
嘿嘿!原來兩人早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掐上了。
這么正大光明,可以噴一噴他們曾經仰望的存在,又有幾個不樂意呢。
「快看,那就是東亭宗的,池魚之殃啊,唉!真可……」
「啪!啪啪!」
後面的憐字還未說出來,明石已身隨手動,大耳刮子打人了。
老好人生平第一次,想把這些人嘴裡的牙全都打下來。
什麼叫可憐?東亭宗怎麼可憐了?誰家沒幾個不肖弟子?誰家沒點破事?
丁岐山唯恐天下不亂才發了那樣的告示,這些人沒一點腦子,居然還幫著推波助瀾,抹黑盧悅,實實該死。
「疼嗎?」
已經被打成香腸嘴人,驚恐點頭。他真的只想在這裡出點小風頭,涮涮好感度,可是,怎麼會這樣?
「疼就對了!」明石環視所有望過來的修士,「魔靈是什麼?所有人都清楚,不用我說話。可丁岐山是什麼東西?只有我東亭宗,才最有發言權。拳腳相加的痛,痛在身上,養養就好。可是言語之刀,插在心上,要如何養?
你們……是想幫著魔靈,幫著幽泉之主,朝盧悅出手嗎?」
帶著靈力的聲時,傳遍全場,原本想為男子報不平的人齊齊止步。
不說護短的畫扇星君,單是睚眥必報的魔星……
一些人無由地打了個抖。
幸好幸好!那人閉關了,要不然……
看看這個成了香腸嘴的人,只怕這會是她最輕的懲罰!
「張師兄,貼告示!」
明石放了手上的人,「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誰家都有一二不肖子弟,誰家都心性喜投機後輩。魔靈慣會算計人心,再加魔寶幽泉之誘,試問在這世上,有幾人能擋?」
幾人能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齊沉默。
魔靈也就算了,可是魔寶……
那可是不次於靈寶的存在,修士修仙,所求為何?
長生雖然大家都不太敢企望,可築基的兩百壽,結丹的五百壽,元嬰的千年壽,甚至化神的三千壽,是他們的一步步的夢想。
「丁岐山十幾歲就背著宗門,對凡人行採補之術,其心性可見一般,魔靈把幽泉放到他面前,試問,他會不要嗎?」
明石環視開始躲他目光的眾人,「我們是修士,修士是人,人有什麼?人有心。麻煩各位,摸摸自己的心,擋當起人應該做的事。不要再當……再當魔靈和幽泉之主,朝盧悅擊來的無形言刀……」
……
……
明德樓中,幸福修煉的盧悅可不知道,丁岐山給她出了那樣的招,更沒想到,這一次,是明石代替她出手,而且回擊的同樣犀利。
她迫切希望能進到二樓三樓,把光之環的真正本事,握在手裡。
可惜,想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找不著路。
光之環斷代太嚴重。
閉關之前,問師尊畫扇,她居然說唐心前輩當初,也是自個摸索的。
什麼什麼最後會水到渠成,不能心急……
可她能跟唐心前輩比嗎?
人家可以一邊修煉一邊玩,她能嗎?
哪怕不顧另一個丹田,她想修到結丹中期,在這十年間,也是不能有一絲懈怠!
靈力在體內高速旋轉,壓縮進下丹田裡的靈力,開始化汁,通體瑩白的小球,在裡面起起伏伏,好像玩得挺開心。
它開心了,那個跑到天上的金色小環,也挺開心,射下光芒如前一般,絲絲縷縷,以更快的速度鑽進身體,讓她整個身心,都如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
那劃破黑夜的光明,帶著絲絲暖意,讓身體,一直處於靈動狀態。
盧悅對這種感覺如痴如醉,顧不得外面,哪怕明知道魔靈在這邊吃了那麼大的一個虧,一定會有專門爭對她的反擊,她也顧不了。
她現在只希望,丁岐山那傢伙,被通緝之後,再如上一世一般,逃亡到魔門地盤,別再在這裡絞風絞雨了。
給她十年……
「我們走吧!」
丁岐山看著維持不住實體的魔靈,心情有些複雜,「最起碼,我們也要離開道門腹地。」
天地門為了追殺他,在各坊市的入口,都掛了真顏法鏡,他想再如前一般,混水摸魚,根本不可能。
魔棧道已經指望不上了,若是被有心人發現什麼蛛絲馬跡,那可真就哭都沒眼淚。
魔靈搖頭,「你以為魔門地盤,就可以隨便弄採補之術嗎?」
「我沒打算在魔門地盤弄。」丁岐山知道她的顧忌,「那裡的勢力範圍早就被各魔主還有各宗劃分好了是吧?」
那是肯定的。
「我只是想離這邊遠一些,若是有什麼不對,能有個逃的地方。」
出於道魔天生的對立,不管怎麼樣,被追殺時,那裡總是一條退路。
魔靈明白他的意思,可……卻也不想他被不切實際的幻想所誤,「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雖然魔門在天地門的暗探,我可以調動,可一旦到了魔門,那些人不會有一個買我的賬。」
丁岐山扯扯嘴角,這個……他早有所查。
連他都不想買她的賬,那些魔主們,又怎麼會買她的賬?
不過是只沒有實體,連對付結丹修士,都力不從心的妖狐靈體,有什麼能讓他們買賬的。
不過此時看著魔靈的樣,他卻無法說出來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進到魔門地盤,我們一切要重頭開始是吧!」
「是!」
魔靈輕輕撇過頭去,「幽泉雖然厲害,可那邊的人,一旦知道你身有魔寶,不管是宗門的,還是……,差不離的,都會動心。」
很多年前,連獨枯都對她手上的各個魔寶動心,更何況其他人了。
高層那是一定指望不上的,中間的……
殺人奪寶的事,是魔門散修,最愛幹的事。
丁岐山一個道門修士,裝逼裝慣了,早成格調,進了那裡,肯定會有段時間的不適應。
她……實力下降這麼多,更不能露面。
「我知道。」
丁岐山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殺人奪寶這種事,他也一向喜歡干,現如今,他已經成了地地道道的魔修,那邊的地盤,總有一日,會有一塊屬於他。
提前巡視領土,又能避開道門這邊的瘋狂尋找,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我是他們想打劫,便能打劫得了的嗎?」
魔靈回頭,她在丁岐山的眼裡,看到一層幽紅之光。
「你傷成這個樣子,總要好生補一補。」丁岐山微笑,「道門這邊現在查得這般緊,再做的話,危險太多。」
又要讓她採補自已人了嗎?
魔靈嘆口氣,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再這麼輕虛下去,哪怕好貨當面,她想采也采不著了。
「那就走吧,走睥睨山,此山山腹,有兩條四通八達的密道。」
她曾跟那人在那邊住了整整兩百多年。
若是……若是盧悅老實聽話,他和她應該早就重逢了啊。
魔靈又嘆了口氣,「對了,我讓你弄得告示,魔星是如何回應的?」
不管她怎麼回應,黃泥早就染得不成樣子,現在,應該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又算計錯了。」丁岐山收拾東西,「人家閉關了,根本沒回應。」
「是嗎?」魔靈眼睛微亮,「那就好,你不是說那個竹河真人,天不假年了嗎?這邊的事,歸藏界此時,只怕已經有所耳聞,你再……」
「行了,別說了。」丁岐山猛然打斷她的話,「人家閉關可並不代表,她沒打手。」
魔靈一呆,又是畫扇出手了嗎?
一個化神修士,這樣被徒弟,弄得團團轉,有意思嗎?
「明石,是明石。」
丁岐山額上青筋有些蹦起,「他與盧悅一直相交莫逆,當初在墮魔海時,相遇僅四十天,她就助他得五千光核,迴轉歸藏界。」
魔靈眉頭微蹙,「你們才是同宗,他連東亭宗的臉面,都不顧了嗎?」
「哈哈!所以我們是魔,他們是道。」丁岐山語氣中說不出的嘲諷,「我那師弟,生來的就是一幅正人君子樣,講究什麼幫理不幫親。更何況,在他心裡,盧悅從來都比我親。」
是這樣嗎?
「他是怎麼幫盧悅證名的。」魔靈感覺身上有些不好。
「你……過段時間吧,等你身上好些了,我就把東西拿給看。」
丁岐山盯她一瞬,覺得如果此時,再讓她生氣的話,可能破損的靈體,會盡一步惡化。
魔棧道那麼好的保命之物,如果沒有她,誰能給他?
被盧悅抓到,有煉血老妖這個前車之鑑,傻子都知道,他的後果會是什麼。
這麼嚴重嗎?
魔靈輕輕吁出一口氣,讓身體慢慢透明,趴到他身上的時候,用手輕撫他的眉心,「別生氣,勝敗乃兵家之常事。」
雖然現在他們也很困難,可到底不曾真正的生死一線。
有來有往,才叫對手。
「盧悅既然這麼快就閉關,那……天算可能已經開始了。」
丁岐山抿嘴。
他其實想說,那丫頭的運氣,一向不錯。
幾度生死間,人家都能化險為夷。
事關修為,也許……
連續兩個月,身體完全習慣了這裡的修煉速度,哪怕不用神識指揮,也能勻速進前一小會的時候,盧悅終於可以分出一絲心神,找一找樓梯了。
她捨不得把時間單純浪費在找樓梯上,明德樓不大,這樣一邊修煉,一邊找,兩不耽誤。
從門開始,分出的那縷心神,一寸一寸地探查,有時一天下來,都探查不到半米……
盧悅儘量耐住自己的性子,以修煉為準。
日子一天天過,她的心神,也終於從門上挪到身後的牆上了。
可是今天,她卻沒法再查下去。
心神重新從身後,挪回到門上。
如果沒感應錯的話,谷令則來了,就與她有一門之隔。
是要走了吧?
空空蕩蕩的明德樓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外面,谷令則也嘆了一口氣,她到底沒辦法敲開這道門。
她要走了,回歸藏界。
敲開又如何?
妹妹也不能與她一齊走。
「她已經在裡面,連續閉關六個多月,那裡的修煉強度很大,你可以讓她出來放鬆放鬆。」
畫扇倒是沒想到,過來求告別的谷令則,居然什麼話都沒說,只在明德樓外站這麼一小會。
「不了,」谷令則最後一次輕撫門上的古樸紋路,「閉關之前,她就跟我告別過了。」
那你還來幹什麼?
「前輩!我想麻煩前輩一件事,如果盧悅出關,她……她無地可去的話,還請您勸她跟飛淵走。」
閉關十年後,谷令則可不相信,妹妹能在外面呆得住。頂多休息個把月,一定還是閉關,這樣閉著閉著,也許就到時限了。
畫扇一愣,什麼叫無地可去?
「五十年,修真聯盟那邊再好,於她都……」
谷令則說這話時,其實很艱難,道門各位大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就是愛面子。
為了所謂的不在魔門面前墮面子,強留盧悅,那可怎麼辦?
層出不窮的一次次的刺殺,哪怕他們保護得再好呢,這裡也會變成道魔開戰的小戰場。
一旦變成戰場了,盧悅不可能獨善其身。
流言才去,她不想妹妹再被人各種詰難。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畫扇點頭,「伊澤的父親玄霜,要不了多長時間,也會回來。修真聯盟再好,能有我天地門好嗎?」
谷令則怔了一怔,不過她反應快,深深一禮,「如此,令則就多謝前輩了。」
明德樓據說除了光之環的主人,誰都打不開,那……只要畫扇願意護著,魔門那邊的人,想刺殺,也無從下手吧。
「你是不是忘了,她是我徒弟。」
畫扇微笑,「真不扣關了?」
谷令則看看明德樓,搖頭的時候,有些遺憾,「她已經知道我來了。」
既然知道了,卻沒有開門,顯然是不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