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廬?!
羅南大腦一時間有些宕機,不過很快,樂佐士官長就連聲催促:「喂喂,怎麼回事?」
「是這樣」羅南定下心神,向樂佐士官長通知當下情況。
對面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也不說廢話:「你做的那個『告死鳥』還在『火種』裡面對吧?不會因為離開就飛掉?」
「嗯,不會。」
「行吧,有這個就行,就當是你還在。」
話里味道怪怪的。
羅南也沒法再多說什麼,連隊日常管理主要還是由樂佐士官長負責,羅南所做的就是「技術兜底」,現在交接簡單了,反而輪到樂佐士官長對他交代事情:
「在指揮序列,你可要謹慎點兒,別一個弄不好把大家往火坑裡推。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你在那裡也能搞出什麼『技術兜底』,都天梯評級了,應該能做到,對吧?」
「我盡力可以的。」
「呵,還是謹慎點兒好。多說一句,方校官不好打交道的。」
「哦。」
「有沒有對陶顯或其他人交待的?」
羅南和樂佐士官長匆匆說了幾句,時間就到了。
「短橋」型多功能艦艇在戰場上進行了又一次低空飛行,這次是將樂佐士官長投送到所屬的地面戰場,隨即就開始爬升高度,準備向後方飛回。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羅南從艦橋前方的外景實時投影畫面中,看到了一場完全違逆了物理規律的雪崩狂潮。沒有聲音傳導進來,卻見那雪白又透著點兒暗紅的凍氣冰流,從本來數十米的高度,一下子推高了近百米,如同無聲的魔影,幾乎是追著多功能艦艇的尾巴,狠
狠的向陣地區域拍擊下去。
羅南心裏面猛一個抽搐,後面方樹校官穩定低沉的嗓音響起:「烈度提升了。你們乃至整個指揮序列都要儘快適應起來。」
前沿陣地驟然提升的烈度,使兩個剛剛上調到旅部的一線指揮員都受到衝擊。
哪怕是羅南心裏面還轉悠著「梁廬」的事兒,回到坐位之後,一時間也是盯著方樹校官身前的實時沙盤皺眉觀察,對面的蒙莘尉官也差不多。
不過蒙莘尉官對整個指揮系統,要比羅南懂太多了,她還從坐位對應的設備中調出一些數據資料進行參考。
羅南有樣學樣。
兩人心裏面應該都是在想,當下如果自己在一線陣地,面對驟然掀起來的恨不能翻上天的「雪崩狂潮」,會如何去應對。但這種想法,又實在缺乏意義。無論心神再怎麼搖動,終究還有沉澱下來的時候;不管羅南和蒙莘如何糾結於一線戰場的現狀,事實就是他們離前沿陣地越來越
遠,距離旅部越來越近。
一切都要回歸現實。羅南最先調整回來,他扭頭看了眼指揮官座位上的方樹校官。在傳達命令和安排任務之後,這位就沒有了再說話的興趣,也不管羅南和蒙莘如何反應,只是端正
坐在原處,不知心思何往。
既然如此,羅南也就不客氣了。
他輕咳一聲,隔著實時沙盤打招呼:「蒙莘尉官。」
後者抬頭,多少有些驚訝:頂頭上司就在後面盯著,私底下交流真的好嗎?
羅南知道不好,但是他臉皮厚嘛。
可憐他一年之前還是個標準的宅男,卻因為見多了事兒,也習慣了人們視線的聚焦,臉皮和心智都在快速進化。
而且,他也迫切想要知道梁廬的消息:此梁廬是不是彼梁廬,他近況如何?
如果真是那位,羅南更想知道,在這個由其一手安排的測驗時空,梁廬究竟給本人一個怎樣的定位。
有那麼一瞬間,羅南是想著直接開口詢問的。可轉念再一想,雖然他還是羅南,卻已經不是那個在中繼站和梁廬搭檔的老戰友了,起碼已經岔了輩兒了——葵姨給他的人物設定,還有他這段時間以來,隨口
應付的那些人物背景,拼接起來以後,可以說已是千瘡百孔,經不起琢磨。
雖然可能是系統作用,導致目前還沒有誰察覺出問題,但再隨隨便便攀扯下去,萬一出現了什麼邏輯問題,引來誰揭發他,或者把系統給搞崩掉就麻煩了。
一念至此,到嘴邊上的話就變了味道:「建立一下私人關係可以嗎?」
「」
「我知道有些冒昧,不過我手邊有些前沿陣地『泥人』偵查兵的實時數據鏈接,想著發給你,聽取你這位『造物』專家的意見。」
蒙莘尉官視線透過四層面甲,打在羅南臉上,已經不太能夠分辨出原來的意味,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放開聯絡通道。
羅南這才覺得,剛剛的話可能有點輕浮了。嗯,問題可能是出在他平常打交道的人物,要麼是親近的朋友,要麼是需要警惕壓制的敵人,對待陌生人尤其是異性,在距離保持上有點極端化。當然,也有竹
竿、龍七這些大嘴巴潛移默化的影響。
正想著如何補救,對面話音傳過來:「我現在無法提供意見,需要全面了解指揮序列以及一線情況之後,看具體需求。」
這是婉拒?
羅南本能的還要再挽救一下:「我們可以先討論嘛,就是先猜一猜。」
這話說出來羅南自己都皺眉頭,在初始印象形成之後,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對於語言的意蘊判斷都會出現一些不自覺的偏向。
這種時候,就能看出來「禮祭古字」這類多維度文字體系的嚴謹和分量,但後者又很難灌注進去充分的感情色彩,所以說,這就是「神意」和「人心」的差別嗎?
羅南冷不丁地恍了下神,於是他和蒙莘,也許還要加上後面的方樹校官,三個人之間就有了一段比較尷尬的長時間靜默。
直到現在,方樹校官也沒有阻止或者介入兩個尉官的私下交流,不知道是在觀察沉思,還是發呆,狀態有些奇怪。
回頭為指揮序列做「星座圖」,可以關注一下
「羅南尉官?」
蒙莘招呼他,然後做了一個指向耳朵的手勢。羅南微怔,然後就去看消息提示界面,果然蒙莘尉官已經對他發來了戰友申請,看發過來的時間,人家其實幹脆得很,大概他說「猜一猜」的時候,就同意了。倒
是羅南腦子念頭飄飛,走神走的太遠。
還好,羅南臉皮厚度非比尋常,又隔著雙層面甲,我自巋然不動。
他加了好友以後,立刻就將有關實時情報鏈接,發給了蒙莘尉官。
隔了一小會兒,對面也發來了信息:「猜測也要有依據,你準備基於什麼來考慮?」
羅南想了想回復道:「基建模塊或者不動陣。」
緊接著,他又加了一句:「如果是基建模塊的話,可能會和主基地那邊的研究方向衝突。」
畢竟「蟠魔」控制下的冰川,對基建模塊的針對性腐蝕肉眼可見,主基地肯定在調整基建模塊的配方。
所以,羅南很快就做了一個定論:「還是不動陣吧。」主基地要求前線戰場全面覆蓋「不動陣」,並且在實戰中,「役光神鳥」與其緊密對接,不像是一個臨時性的舉措。還有,此前考察的時候,東葉尉官也主要是做「
不動陣」的文章,感覺還是個長線。蒙莘尉官很快就有回應:「那你是準備繼續做地面戰場的偵察?如果是這樣,我沒有什麼可建議的,你前期選取的材料已經非常巧妙了:基建模塊受腐蝕的物料,
並且在偵查過程中受取冰川凍氣和有關共聚物,每個組成部分都有相應的驅動,可以進行反饋和重塑。」
雖然羅南並不是真的要蒙莘尉官現在就提供建議,但也不是聽人家來誇他的。心念一轉,本來順口想說「如果是空中偵察又該如何」,然而話到嘴邊,腦海中有關於「不動陣」的整體架構,以及從「役光神鳥」相關構形變化中獲取的信息,如同
摩挲的雲層,激盪出靈感的電光:
「地表戰場再往下呢?」羅南在發消息的時候,思維更清晰了些,所以緊接著又是一條:「我的意思是說,基建模塊埋藏深度再往下印象中,『不動陣』是跨越單兵、地面集團乃至星際
戰場的通用陣型,用在小行星表面,總覺得有點兒未盡其意,不夠立體化。如果要充分發揮這種陣型的作用,是不是能夠在下面做點文章?」
蒙莘尉官絕對已經在考慮「不動陣」的立體化問題,立刻就吐出了一個關鍵詞:
「地核?」
這回是羅南愣了下,他此前是在琢磨地殼。
可轉念間,瞳環-28758號小行星的有關地理信息就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這顆小行星,按地球標準算是矮行星,直徑只有2000公里多一點兒,卻有一顆直徑達1800公里的地核,其原屬於形成小行星帶的那顆巨行星地核的一部分,在「
赤輪裂隙」與含光主星角力時撕碎後又重組。因為在小行星帶,瞳環-28758號小行星體積大、引力強,之後成千上萬年時間屢遭撞擊,中間又經過幾次撕裂重組,以至星球密度極高,但結構強度很一般,地
殼地幔薄弱且活動頻繁。
對這樣一顆星球,哪怕是真的進行了堡壘化、半位面化,也很難保證穩固狀態。
早晚還要出事。
羅南不免又想到了咸竹、樂佐的罵娘。
單純從算賬的角度來看,被罵得滿頭包的戰爭籌備委員會,其判斷和決定沒有什麼問題。
一切都是合理的。
可問題是,如果萬事都追求合理,大家哪怕就是想要在含光星系苟延殘喘亦不可得。
更不用說衝出赤輪裂隙,重振天淵帝國的輝煌。事情就是這樣,讓人只想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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