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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濕婆憶起上一次世界尚未毀滅的時候,那時候他與那羅延並肩坐在高聳入雲的建築物頂端看著下面的人來人往。他笑著從那羅延手中拿過那讓夜空絢爛的煙花,而煙花炸開朵朵,在夜空之中綻放出無盡的光華。
那羅延喜愛這些,他喜愛一切的美,美的事物,美的聲音,美的形象……一切的美都是他鍾愛的對象。
但凡信仰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歡的是香膏,鍾愛的是牛奶,口中總是蘊含著甘甜,笑起來仿若蜜糖,然而,沒有人知道他同樣也是無所欲求的,他不求有人為他奉上香膏,也不求日日品嘗牛奶,更不求蜜糖在口中融化……因為他本身就是香甜得讓人不能不親近的。
濕婆憶起上一次世界尚未毀滅的是,那時候他與那羅延一同行走與人世間,他們化作凡人模樣,在人間靈巧地穿行。他笑著從那羅延的手中拿過一件禦寒的衣裳,那不是托蒂也不是披肩,而是一件人類用智慧編織出的筆挺服飾,它穿在身上讓人顯得挺拔優雅。
那羅延卻並不鍾愛這樣的衣裳,他穿著隨便,看起來更為溫暖舒適,然而無論他穿著什麼,孔雀翎羽卻是他不肯丟棄的飾品。
他將它裝飾在頭上,後來裝飾在鬢邊,再後來是手臂、脖頸、腰間……每一種裝飾都讓濕婆心醉,他知道孔雀翎的美麗,然而,當孔雀翎不是在那羅延的身上做裝扮的時候,他就對它再也沒有美麗的定義了。
而現在,那羅延化作一條金色小魚,濕婆不由得更為心喜。
這條小魚優美可愛,它的身體沒有稜角,完全是流線的弧度,而彎曲的弧度則是世間最美的紋路,沒有什麼比弧度更美,它體現的是一種不傷害也不為傷害的態度。
濕婆這樣告訴婆蘇吉:「那羅延的偉大並不體現在他如何展示他強大的力量,我與他的力量是相同的,如果說我的力量是打破一切,他的力量就是保護一切不被我打破,而世人並不清楚這些,他們認為我們會彼此爭鬥。但事實上,我們從未曾真的用武力去爭鬥過,任何想要我與那羅延爭鬥的人都不會得到我的祝福,任何想要我與那羅延決裂的人都要感受到我但凡想到與那羅延分離的痛苦。」
上主的話讓婆蘇吉為之動容。儘管他作為那伽族的族長,且又是一個出世不久的生靈,也許並沒有那麼多的思想與智慧去弄懂上主們的世界,可是他知道,上主大天的話是非常深奧的,正如那羅延天能化作魚一樣。
婆蘇吉知道如何化作與神明一樣的身體,可他並不懂得如何化作一條魚。
濕婆說:「這世間一切的幻力以及破除幻力的本源就是那羅延。」
婆蘇吉似懂非懂。
而此時,在摩奴的家裡,毗濕奴化身成的那條金色小魚在牛奶之中暢遊著,他歡喜極了。
雖說他並非需要日日食用牛奶,甚至他所居住的地方也是高於一切之上的乳海,可現在,他就如同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家中一樣,這如何讓他不欣喜?
而欣喜卻只是次要的,毗濕奴在這牛奶罐子裡轉了個圈,將身體變大了一倍又一倍,直到他的頭頂到了罐子,身體也必須彎蜷起來才能在罐子之中容身之後,方才開始晃動這隻讓他暫時棲身的牛奶罐。
牛奶罐里的響動驚動了摩奴。
他走過去,伸出手捧過牛奶罐,發覺它沉重了不少,而當他探過視線,望向罐子裡的時候,發覺那一條小金魚已經長大得住不下這隻牛奶罐了。
僅僅過了一天時間,這條小魚就變大得如此之快。
摩奴驚嘆了一番,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小魚說道:「摩奴啊智者,你瞧,現在我從罐口出來也是不可能了,而你如果不把我放出來,我會死在這裡的!既然你將我從河中帶回來,那麼你難道想要看著我死去嗎?」
「魚兒啊魚兒,你長得太快啦!」摩奴煩惱地說道,「我的水盆可以讓你居住,但是我該如何把你放出來呢?」
「摩奴啊賢明的人,你把我棲身的水罐打破,讓我從它的底部掉落到水盆之中,這樣我就能夠出來了,但是你會失去水罐,而你是否真愛你它超過我呢?」毗濕奴化身的這條小魚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摩奴當然喜歡他的水罐,但是他更珍視這條小魚。
於是,他說:「魚兒啊魚兒,你雖然並非人類,但是你頗有智慧,你聽得懂我給我的朋友們講述的道理,你會與我辯論如何才能更真實地貼近神明,於是,我相信是智慧讓你成長,那麼我理所當然地將要讓你離開水罐。」他說完,一手拿起石頭,一手拎著水罐,走到他的水盆跟前。
水盆里盛滿了水。
清澈、透明,水盆里的水來自於摩奴用來滌淨他房門的水源,這些水乾淨無比,清潔房門之後,他就能用最為清爽的狀態來讓人接受真理。
而現在,這些水將要成為這條智慧的小魚的居所。
摩奴拿著石頭,打破了水罐的底部,讓小魚從水罐之中掉落到水盆里。
在水盆里的小魚瞬間舒展了身體,他在水盆里遊了一個圈,對摩奴說道:「人中智者啊摩奴,你的慷慨讓你獲得了正法的第一步,為此,你應該了解一個真理——牛奶,奶製品,它正是知識的基礎。」
聽到這些,摩奴表達了他的敬畏,他需要這條魚告訴他為何會是如此。
而婆蘇吉在外面也聽到了這個,他從他上主濕婆的手中看到了這些,然而,牛奶根本不可能是真理。
「婆蘇吉,那羅延天的話,永遠不會有錯。」濕婆這樣告誡婆蘇吉。
「但這根本就不可能。」婆蘇吉直搖頭,「牛奶,不過是食物,它被喝下去,甚至不能果腹!」
「婆蘇吉,你可以繼續聽那羅延所說的話。」濕婆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他對那羅延所說的一切都很有信心,因為那羅延從未曾欺瞞過他分毫。
而毗濕奴,他正告誡摩奴牛奶的妙處。
他說:「人為何能活下來?」
「為了真知。」摩奴回答。
他又說:「人為了真知活下來,但是真知能讓人存活嗎?人的身體是由五大元素構成的,它能在沒有神力的支撐下存活嗎?」
「除非有食物。」摩奴回答。
他這時候才說:「而無論是吃還是喝,牛奶都能滿足人的需求,它可以做水,也可以做食物,喝到肚子裡,它能讓人精力充沛富有活力,而這就是真知。摩奴啊,你且聽我說,為何婆羅門最為高貴?因為他們是師者,是醫者,是傳遞知識的人,是傳播真知的人,他們不能做出任何不好的舉動,他們不能因為美食、美酒、美女而失去本心,所以奶製品是他們最好的食物。而任何人,他都能通過學習成為一位婆羅門。而牛奶,既然維持了他們的生命,那麼它當然是真理的化身。」
摩奴頓時明白了這道理的博大精深。
然而,告訴給摩奴這些之後,毗濕奴瞬間預見到了未來這些會被曲解成什麼樣子。
可是,他能如何呢?
他不能殺死所有的人類再重新創造。
事實上,即便是神明,即使是因陀羅,他們也還是私心難除。
毗濕奴嘆息著,沉在水盆底部,
「上主,為何那羅延天不再言語了?」婆蘇吉剛剛聽出了一些妙處,正打算繼續聆聽,卻發覺沒有聲音了,他忙問濕婆。
濕婆紅了眼眶,說道:「因為他預見到,近乎萬年,十萬年……這些話會被曲解成什麼樣子。」
「那麼久遠的事情,為何那羅延上主要去在意?」婆蘇吉又問。
「因為這世上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是誰在遭受苦難,他都感同身受。」濕婆垂下一滴淚,這滴眼淚落到他手中,澄澈的眼淚在他手心裡打轉,最終,這滴眼淚化作一塊綠色寶石,在他手心裡靜靜地躺著。
濕婆摩挲了一會兒,回手,從凱拉薩山上取來了一塊金子,他將這塊金子與他手中的寶石放到一起,腦中描繪出他淚滴一樣的圖案來,於是,寶石開始變化,金子開始融化,它們漸漸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當濕婆的手停下來的時候,這兩樣東西已經融合成了一枚戒指。
這是一枚如同他眼淚一般的戒指,碧綠的色澤與金子的耀眼輝映著,這樣的光輝卻隱藏著的是濕婆的痛苦。
「上主,這是什麼寶物?」婆蘇吉問道。
「這並非寶物,婆蘇吉,它只是一枚戒指,用來裝飾,也永來告誡。」濕婆回答。
而此時,毗濕奴化身的那條魚,已經被轉移到了小池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