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律拉著靜琬的手怒氣沖沖的走出娛.樂城,外面寒風刺骨,兩人出來的時候都沒有穿外套,被冷風一吹,頭腦發熱的上官律霎時清醒了不少,漸漸停下腳步,覺得自己的行為神蠢,不好意思回頭去看被自己拉出來的靜琬。
路上行人不是很多,過往人行道過兩人身邊都會邊走邊回頭,這麼冷的天,這兩個人外套都不穿就跑出來,還拉著手站著一動不動,肯定出門沒有吃藥。
「你說他們是不是在搞行為藝術啊?」一個小姑娘問男朋友。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忘記吃腦殘片了。」男朋友聳聳肩。
「你嘴真損,小心被他們聽到。」小姑娘拍了一個男朋友的胳膊,「你說他們不冷嗎?」
廢話,能不冷麼。上官律在心裡咆哮,慢慢轉身回頭。
小姑娘和男朋友嚇了一跳,趕緊快走了幾步,以免被人追上來暴打。
「抱歉。」上官律低聲說道。
靜琬搖搖頭,將被抓住的手抽回來,輕聲道:「先回去吧,免得著涼。」
上官律焉焉的跟在靜琬身後回去娛.樂城,進了大門,叫服務生開了二樓一間茶室,上官律看著靜琬,眼神十分認真:「阿琬,我們談談。」
「好。」靜琬鄭重點頭。
二樓的茶室修得十分有禪意,靜琬跪坐在蒲團上緩緩燙著杯子,她於茶道上一直沒有什麼長進,以往都是另一名大宮女為德妃沏茶,她泡茶,即使動作再好看還是欠缺了一份火候,泡得茶總不盡如人意,糊弄一下外行還行,真正的行家一品就知個中差別。
上官律盤腿坐在她對面的蒲團上,扭過頭假裝品評牆上掛著的一副字畫,看了半晌,終究沒忍住,開口問道:「阿琬,剛剛在包廂里你為什麼要說你是我的助理?」
「我本就是你的助理,這是事實。」靜琬將斟好的一杯茶放在上官律面前,抬頭直視著他,「我們簽了合同的。」
上官律低吼道:「我以為我和阿盈已經是你的朋友了。」
靜琬看了他片刻,低下頭,輕聲道:「你願意和我做朋友,我們就是朋友。」
「你不相信我,是嗎?」上官律問,旋即挫敗的苦笑一聲,「你不相信我是應該的,我不也沒信任過你麼。」
「我很感激你,還有你的家人,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和膽量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上官律張口想要說話,靜琬搖頭制止了他,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家應該不是普通人家,怕是早已查過我的身份不止一次。可如若不是你們,我大概不是餓死街頭就是以乞討為生吧。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
上官律低低的說了一句:「我從未想過讓你報恩……」
「我知道,」靜琬打斷了他的話,「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本不該有所隱瞞,只是這世上的事並不是樁樁件件都可對人言,有些事情只能爛在自己的心裡。」
靜琬跪在蒲團上,直立身子,舉起三根手指放在耳邊,鄭重說道:「靜琬在此對天起誓,如若我對上官氏一家有半點不軌之心,讓我入阿鼻地獄,永世……」
「住口——」上官律右手撐著矮几從蒲團上猛的竄起來,左手打掉靜琬立誓的手,怒視著她,低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得超生。」靜琬緩緩將自己的誓言說完。
「阿琬——」上官律大吼。
靜琬放鬆身子慢慢跪坐好,表情平淡無波,緩慢而鄭重的說道:「你們這兒重不重視誓言我不太清楚,在我們那兒背誓忘義是要被人唾棄的。」她轉頭去看窗外被街燈染成紅色的夜色,遠處有燈光閃爍,比星空要耀眼得多,這是在宮裡從不曾見到過的景象,「我已經做過一次不忠不義之人,此生,定不會再做第二次。」
上官律定定的看著她的側臉,雖然還是波瀾不興的一張臉,但是,他似乎能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她潛藏於心的濃烈的悲傷。
他坐回蒲團之上,猛灌一口茶。
啊啊啊啊——更加好奇了,腫麼辦,腫麼辦。
「阿琬,我們是朋友。」上官律強抑下心裡的抓肝撓肺,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友善,完全聽不出一丁點兒的好奇之意。
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堪稱老戲骨,給自己點一百個贊。
「你說是,我們便是。」靜琬點頭。
上官律不滿了,「什麼叫我說是便是,那我還說我們是情人呢,你也同意?」
靜琬不理他的調侃之語,說道:「我從未有過朋友,也許幼時曾有過,時間太久或許被我遺忘了吧。我並不清楚朋友是何種模樣,該如何相處。」
上官律道:「朋友嘛,大概就是關鍵時刻可以為你插刀的人。」
「這樣的人呀,」靜琬感慨,在宮中,人人都想著要插別人兩刀才好,「我還真從未有過朋友呢。」
上官律十分同情:「真可憐。」
靜琬不甚在意的點頭:「是挺可憐的。」
「以後我和阿盈就是你的朋友。」上官律用真誠的小眼神看過去,「做朋友呢,最重要的是坦誠……」
靜琬靜靜的看著他,將他看得臉都紅了,「好吧,好吧,朋友的*也不能亂打聽。」
「謝謝你。」這個「謝」字,靜琬說得真心實意。
「不客氣,不客氣。」上官律的臉可以算得上紅得滴血了,從蒲團上站起身,活動一下腿腳,「我們先回包廂吧,他們估計等急了。」
「好。」
「還有,」上官律不放心叮囑,「那幾個傢伙帶來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搭理,都是些眉高眼低的,下次看到肯定又不是那幾個了,認不認識都無關緊要。」
「我知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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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說開了之後,兩人的相處便沒有之前那種緊張奇怪的氛圍,靜琬其實還是老樣子,主要是上官律不奇奇怪怪動不動就炸毛了。
上官盈吭哧吭哧的啃著手中的酥餅,酥餅是用生面,水七分、油三分,和梢硬做的外層,這樣入爐烤時便會頂起一層香酥蓬鬆的外皮,吃起來舒爽極了,「二哥,你那幾天終於過去啦?」
上官律黑臉:「滾——」
「嘿嘿嘿,」上官盈搖頭晃腦,「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既然生氣了,有句話不是叫做氣都氣飽了,二哥,這個酥餅你應該吃不下了哦。」
上官盈眼疾手快搶走盤子裡最後一個酥餅,上官律氣得跳腳,立刻上去奪食,兄妹倆大打出手,最後的結果當然一點兒懸念也沒有,武力值爆表的上官盈大獲全勝,搶到最後一塊酥餅。
上官律氣哼哼回到沙發上坐下,靜琬拿了一塊酥餅給他,「我私藏起來的。」
他從來都打不過妹妹,被搶了不知道多少好吃的,每次都是一肚子氣往沙發上一坐,靜琬看著好笑,這次便特意藏了一塊酥餅留給他。
「阿琬,你最好。」上官律迅速接過酥餅狠狠咬上一口,大滿足。
上官盈哼哼:「阿琬,你偏心哦。」
靜琬點頭:「嗯,我偏心,誰讓他打不過你。」
上官律:「……」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上官盈:「哈哈哈哈哈……」
笑鬧過後,上官盈架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靜琬收拾茶几,說道:「阿琬,後天就是小年,明天我們全家都要去京城爺爺家過年。」
靜琬收拾杯子的手頓了一頓,「要過年了呀。」
「我估計最快也要初三才能回來,阿琬,你一個人在家沒事兒吧?」上官律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兒,」靜琬將杯子放到托盤上,用紙巾擦掉茶几上掉的酥餅屑,輕聲說道:「這一帶挺安全的,再說除了買菜我也不出門,不會有事兒的。」
上官律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家,要記得關好門窗,陌生人敲門都不要開,不認識路的地方也不要亂走,知道嗎?」
靜琬還沒說什麼,上官盈便不耐的打斷,「哥,靜琬這麼大個人了,還能不知道這些,你越來越像老媽子了。」
「滾——」上官律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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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家一家人第二天早上的飛機,靜琬聽上官盈抱怨了一晚上飛機餐有多麼多麼難吃,簡直難吃得像□□,便特意早起了一個小時給他們做了些點心帶在路上吃。
上官兄妹二人吃過早飯後便開車先去月松山庄和父母匯合,然後再一家人一起去機場。
臨走時,上官律不放心的又把「關好門窗、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不要亂走迷路」囑咐了好幾遍,他沒說煩,上官盈卻聽煩了。
拎著哥哥的衣領把人拎到電梯前,上官盈豪氣揮手,「阿琬,這段時間謝謝你,等我有時間了再來找你玩兒。」
上官律死命掙扎:「快把我放開——」
電梯門一開,上官盈把哥哥一推擋住電梯門,擺了個十分酷帥的造型,揮手,「再見。」
「再見。」靜琬輕勾嘴角,目送著他們兄妹二人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才返身回去。
回到屋裡,靜琬剛準備去廚房,突然想到今天只有她自己一人吃飯,一下子便沒了做飯的念頭,一個人怎樣對付都好。
坐在沙發上將電視打開,看著電視裡面亂七八糟的綜藝節目,聽著裡面傳來的陣陣笑聲,以前不覺得,現在突然覺得一個人原來是這般冷清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