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老爺總是被奪舍
榮國府內自然是老太太最大,說是去接外孫女,沒兩日王熙鳳就打點好賈璉的行囊,賈璉自己也出去跑了一趟,雇了一條合適的大船,銀子自然是走的公賬。
臨行前賈璉身為人子自然要辭別父母大人,邢夫人那裡好說,不過是兩句客套話,老爺這裡嘛——
賈璉笑的臉蛋都繃得抽巴了。
老爺這光喝著茶水,就是不看他,屋內還有兩個小廝,就是梧桐和落葉。
賈璉拿眼睛瞟了他們一眼,梧桐和落葉悄悄地對二爺搖了搖頭,神情卻是意外的苦哈哈的。
賈璉心裡略微疑惑,不過兩個小廝的心思,他懶得猜。
站了半天,賈璉動了動腳,腿都酸了。「老爺——」
&你怎麼還沒走?」賈赦終於抬眼看了兒子一眼。
賈璉臉色一僵,你是我老爹,你沒發話,我就能走?!
不過他還是扯開一抹笑容:「老爺,兒子向您辭別呢,老爺您可有什麼話捎給林姑父?」
賈赦拍了下腦門:「怪我,把你給忘記了。」他正思考著一個深奧的問題呢,這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
聞言賈璉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沒什麼話說對他說。」這裡的「他」指的就是林如海,賈赦想起林如海心情頓時就不咋愉悅了。
這個唯一的親妹夫可不怎麼和他對付,別以為他不知道林如海和老二那傢伙「臭味相投」,哼!不就是會讀書嘛,他也會呀。
趕明兒自己也考個狀元,力壓他這個探花郎——探花,有什麼了不起的。
想到這裡,賈赦神情一變,脖子「高傲」地一昂,不屑道:「你那林姑父自命清高的一個傻書生一個,老爺我和他沒什麼話可說的,問聲好便罷了。」
賈璉呵呵笑了兩聲,「哎」了一聲,落荒而逃……
賈赦見兒子腳步「虛浮、匆促」,微微納悶,「他怎麼了?」
梧桐和落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搖頭。
心裡卻道:二爺是被老爺你的話給「驚」跑了!府里都知道林姑爺是探花郎,怎麼到了老爺嘴裡就成了「傻書生>
賈赦也沒指望他們有什麼建設性意義的回答,繼續思考先前無解的問題,這世上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
「……梧桐,落葉,你們說呢?」想了半天,賈赦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兩個小廝。
&老爺,先有雞!」梧桐首先發言,「蛋是雞下的嘛。」
賈赦聞言點點頭。
&老爺,是先有蛋。」落葉不甘於後,身為老爺的小廝就要得老爺的「寵愛」,梧桐這小子總愛快他一步。「老爺,您想,這雞還不是蛋孵出來的麼。」
&對。」賈赦又點頭,他甚至好好打量了他們幾眼,這兩個小廝都是精明外露之人,有點聰明勁兒。「我看你們都是可造之材!這樣罷,以後你們每日跟我學十個大字,我會考你們的。」
「……」梧桐和落葉張大了嘴巴!
賈赦說到這裡猶嫌不足,繼續道:「等你們認了三千字後,再學做文章,最好懂點兒詩詞……」
這、這是恩典吶!梧桐和落葉「激動地」無以復加,說實話他們此時心裡真的很感激老爺的栽培,可他們真的不是那塊兒料啊。
賈赦看見這兩人的神情,不由笑道:「不用太開心,往後要好好學習,將來好為朝廷做一番事業。」說罷,站起身,鼓勵性地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
……兩個時辰後,梧桐和落葉臉上和衣袖上沾著幾塊墨跡,終於記住了十個字,跟著自家老爺出了書房。
老爺說要去族學看看,說什麼「教育是立國之本、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反正他們腦袋現在已經是漿糊了,實在是記不住太多老爺的語錄。
賈赦走到榮府的一處角門,穿過這扇門就通往靠近寧國府的賈家族學,可他突然止住了腳步。
&子,銅錢……老爺我來這裡幹嘛?」
梧桐和落葉眨巴下眼睛俱說道:「老爺您要去族學視察啊。」
不過老爺怎麼又叫他們扇子和銅錢啦,不是改名了嗎……梧桐和落葉腹誹,其實他們心裡還真是覺得得扇子和銅錢符合他們的身份和老爺的愛好。
&說!老爺我閒得慌!視察個屁!」賈赦回身要往府里的另一側角門去,順道伸腿踹了兩個隨身小廝兩腳,「走,去琉璃廠於記古董店看看有沒有新鮮貨。」
又被叫回原名的扇子和銅錢趕忙侍候著,銅錢還激靈的跑去叫了轎子。
……
賈赦到了於記,下了轎子,門口就有店夥計先迎了上來,等進屋掌柜的馬上從櫃檯里出來寒暄道:「貴客臨門!我說怎麼早上聽到喜鵲叫呢,原來是賈老爺又來光顧我這小店啦。」
&話少說!有什麼新鮮貨嗎?」賈赦不耐煩應酬他,這個掌柜的每次都是客套話,銀子可沒少從他這裡掙下。
&您別說,我這裡還真有一件稀罕物,昨天剛到手的。」掌柜的嘿嘿神秘的笑道,然後親自回了後堂,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盒子。
賈赦挑眉,頗有些不以為然,掌柜的開了盒子,捧出一柄扇子,輕輕擱置在賈赦跟前的桌面上。
&請看!給掌掌眼!」
賈赦用淨帕拭了手,小心地打開了扇面,一看笑了。
&燮的。」
&眼力見兒好!這個!」掌柜的豎起大拇指。
賈赦笑呵呵,笑著「啪嗒」一下,把扇子摔在了地面上,「你膽子肥了!今天居然敢拿假貨糊弄老爺我!」
&喲……輕點!這是真品!絕對是真的!」掌柜的心疼的拾起來,可神情微怒。
他背後可是有人的,在這琉璃廠的大古董店和當鋪,哪家沒點兒背景。
賈赦嗤笑道:「非得讓我給你點明。」
掌柜的不服氣,「賈將軍,你雖是榮國府的,可也不能亂說我的扇子是假的啊。」
賈赦挑起眉,神情不屑,冷冷的「指點迷津」道:「你糊弄傻子呢。這竹子——看筆線,軟弱無力;落墨更是像我家的三等小廝「掃院子」似的,完全不成章法;再看轉筆嘖嘖,用力夠勁兒,可惜太過了。還有那竹梢,更是亂撇一氣……哼,不堪入目,一副丑畫!」
賈赦的這一番話說得掌柜的額頭接連冒虛汗,他心裡不禁嘀咕,今日這是怎麼了,難道這畫太醜,怎麼連草包的賈將軍都沒糊弄過去,往日裡這賈大老爺可是最「大方」又「識貨」的,可從他這裡買了不少好東西吶。
不說賈赦識別出假貨對著於記古董店的掌柜心生怒氣,就說小廝銅錢和扇子此時更是橫眉冷對,故意地做出一副要打砸店鋪的模樣。
掌柜的心知不好,接連道歉,賈赦「高傲」地冷哼一聲,表示不跟他這等利慾薰心的俗人計較。
&老爺慈悲,眼力好,實在小的也真的被那賣東西的騙子給矇騙了。」掌柜的苦著一張臉解釋,但誰都沒信,不過是他自己給自己台階下呢。「賈老爺,我這裡還有一件好東西,真的!這次絕對是真的!本來……是給北靜王留的。」
賈赦一聽,頗感興趣。
掌柜的又捧來一盒子,比第一回的大了不少。
&再看看!看看!」掌柜的心裡嘀咕著,這可是高人掌眼過的。
竟是難得的汝窯好瓷,精品啊!賈赦站起身,圍繞著這花瓶轉了幾圈,又上了上手。
扇子看了一眼,跟銅錢嘀咕一句:「這瓶子可真夠『舊成想這話被耳尖的掌柜的聽到,見縫插針說道:「這你們就不懂了,舊的好,舊的好!是不是賈老爺?」
「……」賈赦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是啊,這可真夠舊的,一點兒賊光都沒有。」
聞言掌柜的神采飛揚,心想這買賣要成了,不由伸出三根手指頭,表示這瓶子價值三千兩銀子。
賈赦眯起眼睛,挺讚佩的對掌柜的說道:「我想見見你家那位做舊的師傅,這『瀝青』做舊的火候用的挺好。沒想到咱們這個朝代也有瀝青了……」
瀝青可是好東西啊!
賈赦的化學家精神來了,這師傅去造假可惜了,一定要把人「挖掘」過來,弄到莊子裡給自己搞化學實驗,先從自己的助手做起。這是人才啊,可不能放過!
掌柜的還等沒辯解,正震驚這賈老爺今日怎麼這麼火眼金睛呢,銅錢拉著扇子就開始摔凳子了,在賈赦的示意下,噼里啪啦的一通亂砸,於記的桌椅都摔得破破爛爛的,只那瓶子在賈赦的示意下沒遭到「迫害」,此時門口還有同行和路人圍觀過來看熱鬧。
欲哭無淚的掌柜的直喊「別介啊」、「榮國府的賈老爺欺負人啦」……圍觀的同行心知肚明,但路人大多對榮國府的霸道名聲有所耳聞,頓時議論紛紛。
扇子和銅錢見情形不對,他倆記字記得不快,可學舌不錯,一分不差的還原了自家老爺和掌柜的對話,有一藍袍少年站出來,喊道:「四哥,你看這瓶子是真的嗎?」
那位「四哥」無奈出來,跟著少年進了屋內,看了眼那汝窯瓷器,片刻後說「十兩銀子」。
&值十兩啊,真的是假的啊。」少年挺失望,他好奇地看了看賈赦,這人他聽說過,剛剛他還真以為這榮國府的大老爺又仗勢欺人、巧取豪奪了呢。
賈赦呢,此時怒瞪著這「不識好歹」的掌柜的,神情發生了嚴肅的變化,他現在絕對不是之前的那位不屑對付這等俗人的心態了,他甚至發話讓銅錢回府,去拿自己的名刺去府衙告官,表示絕對不會放過掌柜的這種惡劣的「詐騙」行徑。
掌柜的可不想進牢裡,急忙喊道:「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小的這一回,我也是被欺騙的……」
賈赦冷哼,踹了他兩腳,「拿來!」
&拿什麼?」掌柜的愣住。
&子啊。」銅錢提點道。扇子也跟著點頭,他們倆深知自家老爺的脾性:「你騙了我家老爺,還不想進牢房,不得給幾個喝茶錢啊。」
賈赦擺出一副「理當如此賠償」的神情,還點頭對自己小廝的話表示讚許。
兩個機靈鬼,知道老爺我最近手緊,都忍著好多天沒去銷金窟的艷春樓了,待會兒回去真得賞他們幾兩銀子。
掌柜的欲哭無淚,賈赦絲毫無憐憫之心,伸出三根手指頭。
&百兩?」抱著一線希望掌柜的問道,可見這賈大老爺哼了一聲。
——那意思是三、三千兩?!
他一個屁墩兒坐到地上。
……
等賈赦和這掌柜的這通悲喜劇結束後,藍袍少年閉上剛剛看得目瞪口呆的嘴巴,呆呆的轉頭看向自家四哥,「四哥,這榮國府的賈赦也太——有意思了!」說完他拍了下大腿。
屠衍輕輕瞥了他的大腿一眼,屠濬訕笑地收好了那隻手,四哥哪都好,就是為人太一板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