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有些慶幸能在這個世界碰到一位已經放棄了穿越的歷練者,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小黃球的坑,但他從來沒有想到它會坑到這種程度!
所謂的維修主角光環,不僅僅包括男主角,同時也包括女主角,作為試煉者,你沒有任何的選擇,也許是因為小黃球它本身就沒有性別,所以不論你是男是女,穿越之後,會成為男主角還是女主角……
全看臉。
蘇玄再次見到阿飛時,他穿著十分乾淨的青色新衣服,頭髮熨帖光亮,手中提著水桶,桶里是剛從那一線飛泉中打撈出得泉水,他正穿過梅林,走向木屋。
朝陽從紊亂的樹枝間穿透過來,照在了他平和拘謹甚至有些呆板的臉上,再也找不到昔日裡那堅強孤傲的攝人魔力,成為了一副全然陌生的模樣。
木屋前,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子正衝著他盈盈而笑。她似乎看見了作為不速之客的蘇玄,又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他,滿心滿眼裡都是穿著新衣服的阿飛。她比起以前,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麼年輕美麗、光彩照人,除開眉目間添加上的幾縷成熟,但這只能讓她擁有了更為吸引人的魅力。
她輕輕地喚他:「小飛!」
在阿飛看不到的角度里,林仙兒給了蘇玄一個得意的挑釁目光。
蘇玄看過去,她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抱著阿飛的手臂笑得更溫柔更可愛。
林仙兒簡直就是阿飛的劫難!
但阿飛已看到了蘇玄,他忍不住沖了過來,怔怔然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在這個微笑里,蘇玄才看出了一絲他昔日裡的影子。這變化了太多的少年哽咽道:「你……你終於回來了……」
蘇玄輕輕點了點頭,他深邃的目光看著這已深陷情劫的少年,沒有問離開時二人討論過的梅花盜,也沒有問他這些年來過得如何,更加沒有問他與林仙兒之間又是何種關係。
他好似從頭到尾都無視了那無雙美麗的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兒。
這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見的暖翠閣,他一杯又一杯地飲酒,而她花費了十二萬分的心思,也不能讓他多看她一眼。這讓她懷疑這個人,擁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為冷硬的心……因為,從來就沒有那個男人可以拒絕的了她林仙兒!
阿飛沉默良久,剛想要為梅花盜的事情道歉之時,蘇玄便開了口:「他想要見你。」
這毫無來由的一句話,不僅是阿飛迷惑不解,就連林仙兒也暗中提起了萬分警惕,雖然她不相信有誰能在自己陪伴阿飛之時將他叫走,但這個人是李尋歡,而李尋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會讓她如臨大敵。
「他是誰?」阿飛問道。
蘇玄的目光有些遙遠,他收回眼神,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阿飛的面容,回答的語氣竟有些奇異的感嘆:「他姓沈。」
阿飛臉色劇變,他木訥的臉上一瞬間變幻莫測,痛苦、憎恨、悲傷難以自抑,這讓他幾乎又變回了當初的那個少年,那個孤獨跋涉雪地,不願接受別人幫助,孤傲冷漠,出劍凜冽似風的少年。
林仙兒咬了咬牙,她不能容忍原本以為已經盡在掌握中的阿飛,居然會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她竟然壓根不知道,阿飛還有一位姓「沈」的朋友!她對於這位沈姓之人一無所知,所以她只能蓮步輕移,走上前去,又抱住阿飛的臂膊,用一種迷茫擔憂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這混亂中的少年。
阿飛很快便回過神來,他看了眼無聲安慰他的林仙兒,略略鬆了松繃緊的肌肉,讓她不必擔心,但他的雙眼卻是從未有過的明亮。這好似被修剪過後的家養松柏,只在蘇玄的兩句話中就拔地而起,拾回了他往日裡的鋒芒!
林仙兒讓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阿飛與荊無命之間的決鬥,唯獨阿飛自己不知道。
所以,他專注而熱烈地看著蘇玄,從牙齒碾磨間吐出一個字:「好!」
還沒待林仙兒美目流轉,再次想出什麼點子來,蘇玄也終於轉向了她,笑意寬容地加上了一句:「也許你也可以帶上她……」
風沙狂舞,行人寥落。
身形佝僂,滿頭白髮的老人,提著旱菸,帶著他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孫女匆匆走過。他們埋頭快步趕著路,心無旁騖,就連站在路邊檐下的攏著雙手的蘇玄都沒有注意到。
但蘇玄也並非是來找他們,他所等待的,是跟蹤在他們身後之人。原著中,荊無命正是在追查那「說書」老者無果後,殺掉了前來挑釁的上官飛。
一身黃袍,壓得低低的笠檐,腰上插著劍,形色匆忙。來人專注地盯著前方,不肯有一絲分心。
蘇玄驀然收回遠眺的雙眼,身形一閃,就已經擋在了來人必經的路上。
荊無命悚然一驚,這人來得無聲無息,直到他出現在他的眼前,方才真正確定了他的所在,這讓他汗毛豎起,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鐵劍,啞聲問道:「閣下有何指教?」
蘇玄未曾遮掩的面龐蒼白,他輕輕咳了一聲,仿佛經受不住這呼嘯的風,這讓他比起江湖中人更像位弱不禁風的貴族士子,但荊無命絲毫不敢有一絲看輕,他死灰般的眼睛急速收縮,凝視著這突如其來的擋路者,細而長的手指緊緊握住懸在腰間右側。
他想要出劍,出劍!
但他卻出不了劍。
冷汗從額上沁出。
荊無命發現他遇上了此生見過最為恐怖的人!
他臉上僵硬的肌肉微微抖動,露出一個奇特的笑意:「小李探花?」
蘇玄嘆息般回應道:「是我。」
荊無命額上的汗珠更多了,他的左手按在劍柄上,十指卻像是泥塑般,動一動都不能。
「我來此是為了一個了結,和上官金虹之間的了結,也是對我自己的了結。」他說著荊無命完全無法理解的話,但他其實也不需要他理解。
「三日之後,地點由他定,我和他,二人之間,一決生死。」蘇玄的話很輕,仿佛柔絮拂過碧湖,但內容卻一點也不輕。
江湖之上每天都在發生決鬥,但從來沒有哪一場決鬥有這即將開始的決鬥邀約來得更重。
荊無命的眼神更冷了,他凝視著蘇玄,像是在凝視著畢生之敵。良久,他的嘴角溢出了鮮血,他的左手緩緩地抽出了腰間劍……這簡直是他最慢的一次出劍了,但他畢竟還是拔出了劍,哪怕為此已然負傷。
「你要對我出手。」蘇玄淡淡地說,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敘述。
劍光飛出,荊無命有種手中劍比往日裡更快三分的錯覺,但哪怕再快十分也毫無用處。
一道更快的光芒閃過。
荊無命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肩胛處,斜插著一柄七寸長的小巧飛刀。
「你想死。」這句話同樣是陳敘。就如同在原故事裡,郭嵩陽所做的事情一般,荊無命也想要讓自己的屍體,向上官金虹展示李尋歡的飛刀。
那仿佛光芒的小李飛刀!
沒有什麼比他的屍體是更好的展示品了。
但蘇玄並沒有殺他,這讓他有些不敢置信。
可那柄小刀卻是插在了荊無命右手的肩胛處。
荊無命的右手劍比左手劍更快,但這只是個秘密。
這似乎被放過,又似乎沒有被放過的感覺讓荊無命臉色有些發青。
他身子晃了晃,面上依舊如硬石,毫無顫抖。他有些恭敬地垂首回道:「我會如實傳達的。」
這場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的交手完結後,空無一人的大街之上,轉角處突然走出一個帶著素色斗笠的男人。他身形似乎有些瘦削,一身靛青色寬鬆長袍,腰間束著白玉腰帶,一柄好似裝飾般的輕盈長劍懸掛其上,風吹過,揚起面紗,露出了他臉上恐怖猙獰如惡鬼般的青銅面具。
他的眼中自始至終都不曾看進過荊無命,而是死死地盯著蘇玄的每一次動作,他的每一個細微眼神,每一次抬手弧度,甚至腳步輕踏間的衣角聳動,平緩話語裡每一分輕微波動,都能讓這面具人更為凝神。
他手中提著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這昏迷著的男人穿著滾著花邊的紫紅色衣服,臉上抹著厚厚的敷粉,赫然正是當晚站在大歡喜女菩薩身後的游龍生!
這帶著青銅面具的人靜默不語,孤獨地站在空曠的街道上,揚起的衣衫皺起,一聲極微弱的嘆息仿佛一出現便消散在冷風裡。
風中似有呢喃相伴,恍惚即逝。
「是你麼……公子……」
一隻蒼白色的輕蝶扇動著雙翅,從他身旁倏忽而過。